一個沒有足夠能力的人,坐上了一個被衆人盯着的位置,這日子又怎能過的舒坦?
周泰心裡面已經認定了於謹便是那種靠着關係上位的人,也有些鬆懈了。
但也僅僅只是有些鬆懈而已,相反,周泰已經做好了某些準備。
從另一個方面來講,這種靠着關係上位的人,往往更難對付。
因爲他們沒什麼才能,更多的,只會選擇非常規手段,這個時候爲了完成任務,採取一些過激措施也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說,真正的危險未必會有,但是一些皮肉之苦倒是有可能的。
總之,對於於謹這種人,周泰還是很不屑的。
“周泰,鄂州人,是鋪設鐵軌的。”周泰認認真真的回答着,臉上更是一臉的擔憂,當然,這些都是裝出來的。
“恩!”於謹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伸手扶着下巴,繼續道:“事發當日,你是否在現場?”
雖然表面上裝的很無辜似的,但於謹心中卻是一點也沒放鬆。
這個周泰回答的都是正確的,當然,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也不知道,但是跟工部儲存的資料是一致的。
而且,周泰不僅僅只是一個鋪設鐵軌的,而且還是個小隊長,手底下管着大約四十多號人。
周泰是第一批參加鐵路建設的老人,鋪設了長洛鐵路,其中他參與的里程,大約有三十多裡,能有這樣的履歷,現在成爲一個小隊長已經不足爲奇了。
事實上小隊長的日子還是挺舒坦的,基本不用親自去動手幹活,他的任務就是指揮下面的人該怎麼去幹活?然後協調其他人來輔助。
這算是個基礎的領導崗位,工作難度並不大,待遇方面也比普通工人好的多。
如果沒有了解到這些內容,於謹一定不會覺得周泰的這個回答有什麼問題。
事實上,在看到周泰這個人以後,於謹便感覺到這個人有些問題。
比如,身爲小隊長,雖說不用動手幹活,實際上多多少少的還會幹一些,衣服有些破舊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周泰身上的衣服,跟普通工人差不多,甚至比有些工人的衣服還破。
這就是疑點,而且資料記載,周泰是個單身漢,家人早年間死於匪患。
一個單身漢,拿着並不算低的工錢,會這麼節約?換句話說,這錢你打算省給誰用呢?
作爲一個辦案經驗豐富的老手來說,有些時候,在瞭解到足夠的資料之後,僅僅只是看上某人一眼,就基本可以確定對方有沒有問題。
“我在現場!”周泰直接回答道。
“哦?”於謹故作驚喜,連忙問道:“快說說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我看到的並不是特別的詳細,因爲我的崗位是在前邊,當時我正帶領着工人打算鋪設下一段鐵軌,我在最外面的一端等着指揮校正方向,而事發的時候,鐵軌好像剛剛從列車上擡起,基本沒有怎麼移動就發生了意外,當時我是愣在那裡的,等反應過來以後,便連忙喊人過去幫忙,但是這個時候禁軍已經過去了,鐵軌也被擡了起來,爲了避免現場混亂,我便帶着人退後了一些。
也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意外,此刻我是揹着身子往回走的,等我轉過來身子以後,便看到先前那些工人在追着禁軍,而擡鐵軌的禁軍正在快速的撤退,另一端的禁軍則是嚴陣以待。
再然後現場就是一片的混亂,我只聽到有人喊禁軍要殺人滅口,但具體是誰喊的,我沒有看到,這個聲音也有些陌生,應該是其他工位過來的,或者是新來的?
再往後,現場就很亂了,大家都跑了,我也就跟着一起跑了。”周泰一副認真的表情,將當日發生的情況,自己所知道的情況說了遍。
“可有人作證?”於謹緊皺着眉頭問道。
“有,我手下的工人都可以作證。”周泰點了點頭。
這下於謹的表情更加難看了,當然,這是故意做給周泰看的。
另一邊,於謹則是站起身子,緩緩的朝着周泰走了過來,附在其耳旁低聲道:“在仔細的想一想,如果你能提供一條有用的線索,我用你一年的工錢來換,如果想不起來的話,那就只能抱歉了,我想你手下的人,應該會很需要這些錢的。”
話畢,於謹露出一副詭異的笑容,朝着周泰看了看,這纔不慌不忙的走回原先的位置。
周泰不由得心中一陣暗罵,怕就怕在這裡,這貨根本就不按常理去出牌。
是不是演習,他們心裡清楚,周泰自己也很清楚。
而一旦於謹爲了自己的前途,故意買通了自己的手下,那麼這個鍋自己是甩不掉的。
然而,周泰悲劇的發現,只要自己現在被坐實了這個罪名,就算事後被證明這是冤假錯案,也無事於補。
而且,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於謹這也算是用冤假錯案的方式,去辦了一個並沒有冤情的案子。
因爲周泰自身,的確是刺殺團隊的成員之一,而且地位還不低。
甩鍋,必須要儘快的甩鍋。
可是剛纔自己已經把話說的那麼死,這個時候再去甩鍋,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於謹是個草包,這不代表他身邊的人都是草包。
如果有人將自己的話以及反應傳給其他真正有才能的辦案人員聽,或許會發現其中的問題。
周泰緊緊的皺着眉頭,在於謹看來,他是在認真的回想當日的情況,但周泰此刻卻是在思考該怎麼把這口鍋給甩出去,同時還不能引起別人的懷疑。
剛纔於謹被罵的話他都聽到了,顯然,於謹是有背景的,有錢,也有人脈。
這樣的人,如果他想買通人來作證,自己是沒有任何勝算的,因爲他是官,他可以只在乎他想要的證據,而那些不利的證據,他有的是實力讓它消失,讓它被人忽略。
“等等,我好像想起來了一件事,但也不太敢肯定。”片刻之後,周泰似是眼前一亮,連忙開口道。
“說!”
“之前我還沒覺得,但現在仔細的回想一下,倒是也想起來了點情況,當日我的手下有幾個人好像有些異常,我隨着大多數人跑了,那個時候亂糟糟的誰也顧不上太多,後來我回頭看了眼後面的情況,主要是擔心被軍隊追上來,好像看到了幾個我的手下混在了正在追擊禁軍的人羣裡,但那幾個人才來不久,我只知道他們是附近的,具體叫什麼還沒記下來,而且之後我也沒見過他們。”周泰連忙說着。
甩鍋,只有不確定才能甩鍋。
如果自己表現的過於肯定,那這鍋還怎麼甩?豈不是跟之前的表現相互矛盾?
“帶他去認人!”於謹臉上一喜,連忙朝着那些軍人吩咐道。
周泰被帶着去認人了,能不能有結果,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這個周泰有問題,我基本可以肯定,這件事情他絕對有參與。”於謹十分確定的說着。
“怎麼說?”張行成認真的問着,結果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審訊的第一個人就有了線索,看來他們的佈局效果好的出奇。
“此人謊話連篇,除了自身的身份無法掩蓋以外,其他所有的回答,基本都是假的。而且,此人有些心機,在我做出威脅之後,他便開始想辦法將事情往其他人身上推。
當然,讓我直接確定他有問題的地方,是他說話前後不搭,雖然表面上看並沒有什麼問題,但仔細去甄別的話,就會發現裡面是矛盾重重。
而且,一個心中無鬼的人,明知道自己將被冤枉,他的第一反應又怎麼可能是禍水東引?任何一個人都知道,大唐想要給一個人定罪並不容易,冤枉一個人,而且還是在這種事情上,那就更不容易了。
他一沒喊冤,二沒大呼小叫,如此冷靜的做出這個決定,這自身也說明了他是有問題的。”於謹一一的說着自己的懷疑理由。
當然了,還有直覺,但直覺這個東西,可以作爲自己判斷一件事情的輔助,但卻決不能拿出來說事,因爲直覺不能給人定罪。
直覺只能引起自己的懷疑,從而在對方的一言一動中去尋找漏洞,提醒自己這個人是有問題的,就算是雞蛋裡挑骨頭,也要找出點問題,接着以點帶面,擴大戰果。
“此人心機頗深,現在就怕有些參與的人已經消失了,若當日他沒有做出什麼舉動,而我們有死無對證的話,事情就難辦了。”有人提出道。
不少人都看出了周泰心機頗深這一點,經過於謹的點撥,他們也意識到這人肯定有問題,畢竟都是辦過多件案子的人,什麼樣的嫌疑犯沒有見過?就算一時沒有想到,有人提了出來,他們稍稍一回想,基本就能看出問題。
“放心,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褲子,只要做了,就不可能沒留下任何痕跡,而且,現在主動權並不在他。”於謹微微一笑。
“咳咳……”什麼叫沒有不透風的褲子?張行成尷尬的咳了兩聲:“嚴肅點……”
不過於謹的話在理,審案嘛,當然是嚇一嚇,炸一炸,只要能夠套出一點有用的線索,後面的線索就會接着來,周泰雖然什麼都沒說,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猜出來的,但只要知道周泰有問題,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