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掉皇后是對長孫等人逼迫的讓步,而立長孫穎爲貴妃,則是提前堵住那些人的嘴。
畢竟,已經給長孫穎升了品級,短期間內,長孫無忌應該再臉皮厚也不會逼着他立長孫穎爲後吧。
這種防備的手段,他不知道她看不看的出來,不過他自己卻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羞愧。
長孫穎名聲很好,這些年的貢獻也很大,但是她在農業上的各種發明和點子,都足以配得上一個皇后的頭銜了。
但是他不能。
所以,就這樣吧。李治看了好久的紙條,然後嘆了聲氣,讓劉問道把這個送去擬詔。
長孫穎在宮裡頭收到詔書的時候,並不十分驚訝。
李治又不是個笨蛋,要退當然不會真的認慫,更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不得不說,他的防患於未然是個好法子,至少比後面毫無防備的塞個人,大家撕破臉的好。
其實如果這今年有什麼國家大事出來,牽扯下羣臣的視線就更好了,只可惜今年國泰民安,連着對外戰事都一番風順,於是閒着的人都將目光瞅到了李治的後宮中,所以李治能折騰出最好的局面就是眼前了。
李治的懷疑,長孫穎傷心是肯定的,但傷心又不能當飯吃。之前就做過心理建設,等真看到時便不會傷的那麼厲害。況且以我也別有打算爲由安慰自己,多少也能自欺欺人些。
轉移一件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做另外一件事,所以長孫穎現在就在做“別的打算”。
長孫穎封妃的詔書頒下時,重臣都不敢看長孫無忌的臉。這消息等着上書省擬詔時他就知道了,但是又有什麼辦法。李治用的就是他替長孫穎造的勢,列了長孫穎一串功績,然後以此封妃。有理有據有節,就算是長孫無忌也不能反駁半分。因爲長孫穎封妃是合法的,他本來就要李治依法加封長孫穎,自然不能厚顏無恥的說不行。至於覺得李治封小了這句話,他不管心裡頭多麼惱怒,嘴上也不能張口。
WWW ●тт kǎn ●¢O 李治封了長孫穎爲貴妃,在這後宮中就是僅次於皇后的存在了。這可謂是“皇恩浩蕩”,他身爲長孫穎的父親,不但不能表露出半點不悅,還得“謝恩”。
廢后,一聲本來讓李治很鬱悶的,但是看着長孫無忌那吃癟的樣子,他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想着長孫無忌表示感謝時,也更加“情真意切”。
不過他很快就得意不起來了,因爲長孫無忌顯然被此所刺激,直接就上書稱讚皇帝的皇恩浩蕩,然後筆鋒一轉,指出後宮亂象都是儲君未穩的原因,所以要求皇帝立太子。
李治對此倒吸了口涼氣,長孫無忌的報復來的真快,他跟着長孫穎想的一樣,自己剛讓他們如意,他們怎麼也得讓自己緩口氣來逼迫自己纔對。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長孫無忌如今的怒火竟然變得這麼大,反擊也這麼喪心病狂,簡直是逼着他撕破臉了。
“此事容後再議。”李治考慮着跟長孫無忌撕破臉的代價以及立太子的代價,將着此事暫且押後之後,認真的覺得陪葬在父親身邊的舅舅纔是好舅舅。
但是如今,他真的不認爲自己還能繼續大度的,讓着長孫無忌陪葬在昭陵。
就在李治煩惱該如何辦的時候,李忠出奇不易的上書了。
李忠如今有自己的屬臣,他也在上學,時不時也會寫點不太重要的奏疏給李治,算是日常作業之一。但是今天李忠的奏疏卻很奇怪,因爲他並不是交作業,而是提了個建議,翻譯成大白話就是,他聽老師說最近在進行科舉考試,十分仰慕那些進士們的學識。請求皇帝能夠在大殿上面見考覈他們,讓着李忠這一幫小孩子也見識見識。
李忠這請求,有點孩子氣,卻也符合他的年紀。若是其他孩子這般,也算是有些瞎胡鬧,他們自己想說,屬官還未必爲他們捉筆呢。但是李忠的身份有些微妙,他是皇長子,來服侍他的人身邊沒點想頭的話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李治的上書,但凡有些閃光點的,這些人都會爲他潤色一二。今天這件事就是如此,這些人覺得雖然孩子氣,但是卻可以顯示出李忠的“向學之心”,於是便把文字寫的花團錦簇。
李治看着之後,原本只是一笑而過,覺得也不是一件什麼大事,就允了。但是等着真的快要召見新一批的進士時,聽他說起這件事的長孫穎卻忽然好奇的問道,“是否要準備一些特別的儀事?”
“儀式?”李治有些不解,不過只是見幾個進士而已,何必廢如此周折?隨便找間偏殿就夠了吧。”
“這是第一次由皇帝考覈進士的事情吧?先前從未有人做過呢,在普通地方的話,被史書記着也顯得不夠尊重讀書人呢。”長孫穎驚訝的反問,然後佯裝不解的問道,“而且陛下問完總會給人家一點獎勵的吧。那依照什麼來呢?是與會的表現,是才學,還是每人平均一份?”
“這,”李治被長孫穎這麼一提醒,卻也是忽然意識到自己先前的想法太簡單了。
他本來只是爲了應兒子要求準備的一場“進士才學展示會”而已,但因爲他皇帝的身份,以及這些被展示的人的身份,忽然就有了些別的意味。
這種事情,是可以上史書的。
能被記錄在史書中的事情,便不可輕忽的。
另外,他一直在蒐集人手對抗朝中那些頑固勢力,有什麼是比這些進士們是最好的材料?以前他都只能等這些人進入中央後才能慢慢熟悉他們,現在卻有個更好的法子讓他們與自己綁上關係。
“進士的名單雖然出來,但是卻沒有排名,”李治這麼一想,心裡頭就有了譜,“你說我讓他們在殿上再考一場,然後排定名次,如何?”
“啊,那他們不是就得稱呼你爲老師了?”長孫穎“驚訝”的脫口而出,然後等着李治驚訝的看着她是,忙掩口佯裝不解的說道,“我聽着他們常嚷嚷,稱主考官是老師什麼的。若陛下你親自考校他們,給他們排定名次,那不也就是他們的老師了?”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這個主意倒是挺不賴。”李治想着想着,臉上露出了笑容,“天子門生,我想讀書人大約沒有幾個能夠抗拒這樣的誘惑吧……”
殿試,就在長孫穎跟李忠不動聲色的引導下,提前幾十年被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