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規矩
下山時，章家嬤嬤一直緊緊攙着謝箏。
時不時看前頭的陸毓衍兩眼，章家嬤嬤低聲問謝箏道：“姑娘，如今還習慣嗎？身邊也沒跟着個人手。”
謝家下人再少，謝箏身邊還有豆蔻和花翹兩個，雖然時不時也要去夫人跟前或者廚房裡搭把手，但名義上來說，都是謝箏的丫鬟。
現在，謝箏自個兒成了個丫鬟。
哪怕陸毓衍不會讓她去做粗活，章家嬤嬤還是心疼得緊。
竹霧機靈，那也是個小廝，伺候人時，不比丫鬟仔細。
再說了，姑娘家事情多，不方便的時候也多。
“奴婢還是去伺候姑娘吧……”章家嬤嬤揪心道。
謝箏笑了，道：“再不方便，好歹還活下來了，我現在這樣，還把媽媽招了去，就實在太打眼了。等案子翻過了，我又能做阿箏了，我再來接媽媽和老章。”
這話說得在理，章家嬤嬤頷首應了。
這就是婦人說的“時而糊塗、時而清楚”吧。
他不怕陸毓衍查，相反，陳如師非常想引陸毓衍去糧倉、河堤走走，看看他這幾年花的心血。
“還真的去掃墓了？”同知韓德瞪大了眼睛，嘖了一聲。
事情做得了，就要讓巡按御史看清楚了，傳到上頭去，要京裡的衆位大人們知道，他陳如師，是個有本事有能耐有抱負的，事事以百姓爲先。
“不對！”詹嬤嬤沉聲道，“你這個規矩不對！我再教你一遍，再做錯了，自己領罰去！”
聽聞是京城蕭家老太太打發丫鬟來，婦人趕忙引了他們進去，指了指大樹下，道：“姆媽這兩年，時而糊塗，時而清楚。”
等宮裡慶了皇太后生辰，娘娘再請大太太進宮說話。”
聽見響動，詹嬤嬤睜開了眼睛。
“我是蕭家的丫鬟，臨來舊都前，我們老太太讓我來看看詹嬤嬤，說是有兩年沒通信了，不曉得詹嬤嬤身子骨如何？”謝箏解釋道。
舊都衚衕深深，老樹倚牆，木門半掩着。
韓德忿忿，卻也沒賴賬，咕噥道：“明日取來給大人便是。”
“不是也有清醒時嗎？”謝箏問道。
陸毓衍看了兩眼，眼底笑意盈盈。
陳如師神情自若。
有賭對的，也有賭錯的，總的算下來，莊家陳如師賺了不少。
韓德心疼銀子，沒搭腔，只偏頭去問金仁生：“陸巡按看了些什麼案卷，看出什麼名堂沒有？”
婦人苦笑：“說不準，一旬裡有三四天清楚些。”
詹嬤嬤的記憶出現的偏差，她如今還當自己在宮裡當差，皇太后和先皇后都還在。
謝箏頷首，道：“是的。”
韓德連聲賠不是。
她走上前，在榻子邊蹲下來。
宮中規矩多，禮數也比尋常官宦人家複雜，謝箏依樣畫葫蘆學，動作難免彆扭。
對於陸毓衍會不會去給謝慕錦夫婦上香，陳如師坐莊開了盤，衙門裡不少人都跟着下了注。
“詹嬤嬤，蕭家老太太讓我來瞧瞧您。”謝箏柔聲道。
與老人家不好爭辯，謝箏自是全部應下，聽詹嬤嬤又說道了兩句，遺憾得起身告辭。
詹嬤嬤的眉頭皺了起來，慢吞吞坐起了身，道：“你這小丫鬟真是不懂事，怎麼能叫蕭大太太爲老太太？
我聽過就算了，你再稀裡糊塗的，下回要挨嘴巴了。
謝箏起初聽得愣怔，後來就慢慢明白過來了。
“不說謝姑娘怎樣，謝大人夫婦對這個女婿是夠可以的了，”陳如師評點道，“那麼一塊紅玉，說給就給了，嘖嘖，也就是謝大人沒兒子，什麼都要給女婿。”
謝箏順着望過去，樹下襬着張榻子，年邁的老人半闔着眼睛躺着，身上蓋了薄毯，不曉得是睡着還是醒着。
這些只怕是宮裡的老規矩了，在他的印象裡，如今陸培靜身邊的宮女嬤嬤們，似乎都沒有如此標準嚴苛。
金仁生還沒說話，陳如師先不滿了：“名堂？本官斷案，能有什麼名堂？不都是人證物證一清二楚的嗎？”
說罷，詹嬤嬤恭謹施了一禮，催着謝箏又做了一遍。
陳如師心情極好。
陳如師眯着眼睛，搖頭晃腦飲茶：“怎麼樣？還是本官看得仔細吧？願賭服輸，韓同知，二十兩銀子哦。”
應天知府是個肥差，足夠讓他錢袋子鼓起來了，朝廷撥下來的糧倉、河道的銀子，他是一分都不會去動的，反而要花大力氣讓人督工，務必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
“蕭家？老太太？”詹嬤嬤聞言，疑惑極了，還是婦人過來提醒了兩句，她纔想起來，“皇后娘娘的長姐？”
另一廂，陸毓衍和謝箏依着傅老太太交代的地址，去尋詹嬤嬤。
回到驛館時，松煙正抱着水壺大口喝水，見謝箏打量他，他趕緊把水壺放下，摸了摸鼻尖，道：“跑遍了城內大小醫館，只要是賣砒霜的，都說沒有賣給過石瑞。”
謝箏鬆了一口氣。
他當官，想得十分明白，銀子夠花就好，不需要家纏萬貫，免得銀子還沒花出去，腦袋先搬家了。
辭別了章家夫婦，陸毓衍和謝箏一進京城，城門守備就報給了衙門裡。
直到詹嬤嬤認可了謝箏的動作，這才許她退下。
金仁生繃着臉，道：“取了不少案卷走，少說也要看上三五日。昨日又把修繕糧倉、疏通河道的記錄給取走了。”
你去回蕭大太太的話，皇后娘娘這幾日身子骨安康，聖上待娘娘親厚敬重，叫大太太莫要牽掛。
他們不急着離開舊都，這幾日走得勤些，總會遇見詹嬤嬤清楚的時候的。
這些，都會是他的政績。
一個婦人循聲出來，打量着他們，道：“你們找姆媽？”
婦人送他們出來，訕訕道：“姑娘還請見諒，姆媽時常糊塗。”
竹霧探了腦袋進去，擡聲問道：“詹嬤嬤在嗎？”
松煙一面說，一面掏出一疊紙張：“奴才把這幾個月，砒霜的買賣都抄下來了。”
砒霜這東西，平時買賣不多，饒是松煙抄了滿城的醫館，幾個月的往來，也就這麼一疊紙。
只看名姓，也看不出花樣來。
陸毓衍把紙張收好，偏過頭問謝箏：“石瑞自盡，昨日寫下來的案卷裡，最近的意外案子是哪一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