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姬兒的經紀人和律師都尷尬地停步說:“姬兒,我們沒這個意思。”
姬兒點頭:“那就別跟來。”
安澄反倒一笑,安慰二人:“女孩子一起上廁所,這也是一種獨特的社交方式。二位也是從那個年紀走過來的,都理解的哈?”
兩人一起進了衛生間,姬兒將大門反鎖。
姬兒剛要說話,安澄豎起手指來:“噓。償”
她徑直走過去一間一間推開廁間的門,確定了裡面並沒有人,這才轉回來說:“可是說了。”
姬兒咬咬脣:“捕夢網來談合作的事,你怎麼看?”
安澄垂首略作思忖,湯燕犀的話莫名在她耳邊縈繞:你得先替對方的利益着想。
“這對姬兒你來說是好事。”安澄收起不安,真誠地說:“捕夢網是互聯網業的新貴,最大的賣點就是年輕,而你也是年輕人的偶像,你們兩方合作,無論從金錢上還是推廣效應上來說,都是雙贏。”
姬兒愣了下,隨即垂下眼簾去:“沒想到,你還替他們說話。”
“不,”安澄含笑否認:“我是替你着想。他們來尋合作,的確是對你有利。至少代言的費用不會是一筆小數目。你的團隊,經紀人和律師看樣子很高興,已經準備接受了。”
“可是我想,你話說到這裡,該有一個‘但是’。”小姑娘的目光突地清凌凌地刺過來。
安澄心下暗歎:姬兒果然有超乎年紀的成熟。也許這就是娛樂圈裡逃不開的規則。
“沒錯,因爲我與捕夢網的利益對立,所以從我當事人的立場出發,我需要一個‘但是’。我的‘但是’是:但是如果我是姬兒你,我需要不僅僅看金錢的收入和暫時的網絡推廣效應,我也不能因爲我還未滿18歲就將我的未來、我的一切都只交給團隊去決定。我是我,只有我自己才能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你爲什麼這麼說?”姬兒問得直接。
安澄笑了笑:“因爲我看得出來,你的經紀人和律師屢次強調你還沒滿18歲,她們的言外之意就是還把你當成小孩子。你的一切都應該由她們來替你決定,在她們看來,你自己的意見不過是小孩子的看法,並不重要。”
“可是從上次的事件處理上,我卻看出姬兒你已經有超乎年紀的成熟。你分得清對錯,更明白該怎麼做纔是對自己好。”
安澄頓了頓,忍不住搖了搖頭:“對於律師和經紀人來說,這是工作,她們是拿薪水的,所以她們更在乎的是眼前的經濟收益。可是姬兒你自己卻不會這樣短視。你的一生還長,未來可能會更換許多位經紀人和律師,所以她們都不會考慮到你的一生,而你自己卻是要爲自己的一生負責。你們的利益不同,着眼點更不同。”
姬兒咬住嘴脣:“你說得對。如果你是我,這件事你會怎麼決定?”
安澄沒急着說話,只輕輕伸手,嘗試着幫姬兒撇開鬢邊一縷碎髮。
姬兒開始有些下意識的躲避,不過後來還是接受了。
安澄這才放鬆微笑。
人和人之間是需要距離的,她這樣就是在試探與姬兒之間的距離分寸。只有找到她和姬兒之間正確的距離,她的說法才能得到姬兒的接受。
“姬兒,你知道我現在多大麼?”安澄先宕開一筆,看似說了不相干的話。
姬兒擡頭眯了眯眼:“我知道,你現在差不多24歲。”
安澄又忍不住微微驚訝。看樣子姬兒也是對她做過功課的。
“沒錯,我今年快24歲了。跟你的經紀人和律師比起來,我跟你的年紀更接近,所以我也還沒忘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會怎麼來看待這世上的事兒。”
“如果我是你,我當然要在乎金錢收入。錢本身不是壞東西,沒人討厭錢。可是可是在我們這個年紀,過於在乎錢,或者說只在乎錢卻不是太明智。這一生還長,賺錢的機會還多,如果短視,只爲了眼前這點收益而影響到將來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姬兒卻並沒那麼容易被說服,她睜着清凌凌的眼凝視過來:“怎麼說?”
安澄輕嘆一聲:“這次事件唯一真正受到損失的,只有你的粉絲。他們現在已經放棄了對哈什的索賠要求,轉而向捕夢網索賠。如果你成了捕夢網的代言人,就等於公開站到了他們的對立面。”
“儘管我相信他們對你的忠心,你即便代言了捕夢網,他們也不會離棄。他們反而可能因爲你而改變了他們的立場,不再向捕夢網索賠……沒錯,他們還能繼續轉回向哈什索賠。可是哈什也是你的粉絲啊,對於你來說,粉絲跟粉絲應該一視同仁,如果你的行爲被解讀爲支持一派粉絲來攻擊另一派粉絲,無疑最終受損的反倒會成了你。原本你在這件事裡是關聯度最輕的……”
姬兒忽閃着大眼睛,認真聽着安澄說。
安澄也坦誠凝視姬兒的眼睛:“對於一個明星來說,最重要的是粉絲。有粉絲纔有事業,纔有未來。所以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暫時放棄眼前的代言費,我會盡力照顧我所有的粉絲,不管是受傷的,還是犯了無心之過的哈什。”
門上有人敲響,是姬兒經紀人的聲音:“姬兒?還沒好麼?”
姬兒迅速看安澄一眼:“我們出去吧。”
安澄和賈西貝被一同“送客”,可是待遇卻有不同。
賈西貝這邊是姬兒的經紀人親自送到門外,還握手話別。安澄只有自己一個人。
賈西貝含笑跟安澄一同走出姬兒經紀公司的大門,賈西貝含笑望安澄:“你來之前我跟姬兒和團隊聊了兩個小時,氣氛好極了。我覺得他們只讓你呆了這麼幾分鐘就送客,真是對你有些失禮。”
充其量,安澄也只是在廁所裡跟姬兒獨處了5、6分鐘而已。這麼短的時間,又能聊什麼呢?
安澄倒是笑笑:“我只是蠻佩服你一點:你總是很能影響你的客戶。且不說喬迪,竟然連這位網絡新貴萊茵伯格也對你言聽計從,召開論壇不算,還願意捧大筆銀子來請姬兒代言。”
賈西貝柔婉地笑:“是啊,我就是特別善於與人溝通呢。安澄,你不能總是這麼冷冰冰、硬梆梆的脾氣,沒人喜歡這樣的律師。”
賈西貝說者無意,安澄卻聽得留心。
同樣的話,幾乎完全相同的字眼,喬迪用過。
——也就是說,喬迪在接受安澄代理之後,有可能還是與賈西貝私下見過面,聽過賈西貝對她這樣的評價的!
安澄豁然開朗,人不足撲哧兒笑了:“小賈,我們是兩線同時作戰。怪不得你異常賣力。”
賈西貝挑了挑眉:“又怎樣?”
“不過這兩線,你都別想贏。”安澄淺笑一聲,便轉身而去。
喬迪案庭審。
安澄急匆匆走進法庭,在旁聽席上坐定,寫一張紙條遞給了吉米。
吉米接過展開一看,倏然回頭看了安澄一眼。眼神中有一絲興奮,卻也有一點不確定。
安澄點頭。
吉米深吸口氣,起身要求傳喚喬迪出庭作證。
“喬迪,你早知道凱文有恐高症的,是不是?”
原告律師傑克沒想到吉米這樣問,一怔之後連忙起身喊“反對”。
吉米轉身朝向法官:“拜託……恐高症一直是原告律師抗辯的主要觀點,爲什麼只允許他自己提,我一提這事兒他就不讓了?”
法官看了傑克一眼:“我也覺得奇怪。原告律師,既然這是你主要的抗辯理由,你也總得給對方律師一個機會,聽聽他怎麼說。”
“反對無效。”法官板起臉宣佈。
喬迪眯眼盯吉米一眼:“……是,我知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吉米一臉的好奇:“原告方說了,凱文有恐高症是連凱文父母都不知道,要不是對方律師找到了凱文的日記本,那麼這件事就是個無人知道的秘密。”
喬迪咬咬脣:“我跟凱文是對頭。你懂的,敵人往往比朋友更瞭解一個人。我曾經千方百計打聽過他的軟肋,所以我知道了。”
吉米故意朝陪審團笑笑:“我也沒想到,這樣不爲人知的秘密,其實原來還是有人知道,並不是真的那麼隱秘哈。”
有幾個陪審員也笑了笑。
吉米陡然話鋒一轉:“喬迪,既然你知道了凱文恐高,而這個秘密他一直秘而不宣,所以才故意用這事兒來激他,引他上天台,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