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歇歇吧,突厥人已經連影兒都看不見了。”鄭三騎馬奔到我的坐騎旁邊,大聲說道。
“行歇歇”我扶着腰點點頭:“探馬放四十里,告訴兄弟們,都醒靈着點兒。”
“是”鄭三衝我一抱拳,傳令去了。
在親兵的攙扶下艱難的下馬,一屁股坐了路邊,感覺渾身都快散架了。
“將軍”又有人叫喚,聽這大嗓門,不用問,烏拉爾瑟。
“怎麼樣,我軍損失如何?”我關切的看看烏拉爾瑟。昨晚迂迴二百里,趁夜率領烏拉爾瑟所部一千軍馬背後突襲處月部營地,還算順利,突厥人沒想到我們真敢出城跟他們野戰。所以失之大意的情況下,被我們一氣兒破營,把他們糧草啥的燒了個乾淨。
結果就是捅了馬蜂窩的感覺,這幫突厥孫子居然咬着屁股追了我們一夜,差點兒就給侯爺我這身子骨追散了。
一臉烏漆嘛黑的烏拉爾瑟張嘴先露兩排白牙:“輕傷十來個,還有兩個傷了腿的,已經安排人手往城裡送了。這幫突厥孫子真急了,被我們宰了幾百個不算,連糧草都燒光了。哈哈哈,餓着肚子追咱們,夠他們受的。”
這話我愛聽,笑笑說道:“派人給承宗送信兒,咱們這兒搞成了,讓他安心守着,不出兩天,這幫孫子就得往處密部合流。到時候讓承宗再給他們來個狠的。”
“是”烏拉爾瑟點點頭,轉身安排去了。
看看天色,估計快晌午了,讓親兵傳令,兄弟們趕緊吃點兒乾糧,就地休息一會兒,得防着身後處月部那羣突厥孫子發神經繼續追上來。
掂量着手裡跟石頭一樣硬的肉乾,猶豫半天,沒敢下嘴,怕給牙崩了。算了,啃啃乾糧吧。
“報,將軍,探馬來報,處月部在我軍身後三十里處調轉方向,向北去了。”鄭三這小子不知道哪兒來這麼好精神,一溜快馬就奔了我面前,捲起的煙塵嗆的我直咳嗽。
“好”我點點頭,站起身:“通知兄弟們,這回輪到我們去追那幫突厥孫子了”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這“遊擊作戰十六字訣”算是提前1000年誕生了。
設身處地的想想,這處月部的突厥人也太可憐了。追了我們一夜,想着給我們趕跑了再去投奔處密部。結果吃飽休息好的我們轉頭又追回去了。一追追一天,餓急眼的突厥人欺負我們人少,轉頭想跟我們決戰,結果我們轉頭就跑,再次勾引着突厥人追了我們半天。一來一回,馬不停蹄的,就連吃飽的我們都累得夠嗆,更別說餓着肚子的突厥人。結果突厥人不理我們了,愛追追吧,反正他們是一頭向了處密部所在的方位奔馳而去。
一氣兒給突厥人攆過了雅兒圖川,立馬站在一個禿山包子上,看看突厥人奔逃的方向,再看看天,已經差不多月色中天了,我有氣無力的揮揮手:“吩咐兄弟們,紮營晚上警備做好,探馬營的兄弟辛苦點兒,放二十里。回去每人一瓶白酒,侯爺我請。”
“是”鄭三接令下去了。
“將軍”烏拉爾瑟過來了:“不追了?”
看看走路都往下掉灰的烏拉爾瑟,我就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了。
指指四周東倒西歪,齜牙咧嘴揉腿揉屁股的軍士,我一屁股坐了地上說道:“你還追的動?”
咧嘴一笑,烏拉爾瑟嗵的一聲坐了我身邊:“將軍說的是,這兩天兩夜的,可是把我累壞了。”
“呵呵。”我指指突厥人去的方向:“我們都這樣了,更別說餓着肚子的突厥人,若我估計不差,突厥人再跑跑也得紮營。附近方圓百里內能適合紮營的地方除了咱們這兒,只剩下四十里外的岢裡喀湖附近,那兒離承宗設伏的地方不足十里,你說承宗都憋了兩天了,他會不去打突厥人的秋風?”
“那萬一突厥人被承宗一趕又殺回來怎麼辦?”烏拉爾瑟撓撓頭問道。
“嘿嘿,你當我探馬放二十里白放的?要是突厥人自己殺回來了,咱立馬就跑。要是突厥人是被承宗趕回來的,那這個處月部的可汗還真是活膩了,咱們就當做好事,兩邊一夾,給他剁成餡兒包餃子。”
一夜太平,除了快天明的時候聽見北邊兒人喊馬嘶的鬧騰了一會兒外,真沒啥動靜。
大早上起來,站了一盆冷水跟前運氣,咬牙切齒的盯着冷水看,要在這大冷天的洗把臉,還真的下的了這決心不是。
“啓稟將軍,陸校尉來了。”鄭三撩帳子進來說道。
“好,讓他進來”我點點頭,一咬牙給頭紮了盆裡。胡亂臉上擼兩下,趕緊用手巾給臉擦乾淨。
“將軍,快天亮的時候我一氣兒就給突厥孫子的營給破了,宰了六百多個,這仗打得痛快。”陸承宗進門就嚷嚷。
“啊?狠了點兒吧,咱的損失咋樣?”趕緊問,咱統共也就兩千人,損失不起。
“折損了十二個兄弟,剩下有十幾個輕傷的。重傷的一個都沒有。”陸承宗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都餓兩天了,又奔來跑去的,還能剩幾個有力氣動手的?”
哦,這損失還在我心理承受能力之內。
“給折損的弟兄名字記好,等仗打完了要給人家家裡撫卹好。”我鄭重的吩咐道。
看我一臉認真,陸承宗趕緊抱拳應道:“是。”
“那幫突厥孫子現在往哪兒跑了?”我問道。
“還能往哪兒跑,全往處密部的方向跑。照他們的速度,估計中午就能跟處密部合流了。”陸承宗又開始咧嘴笑了。
點點頭,對站在帳門口的鄭三吩咐道:“小三,去給老烏喊來。”
“是”鄭三麻溜的就去了。
指指地圖,對老烏和陸承宗分析道:“如今給處月、處密兩部趕了一起,他們的兵力加起來就有五千來人了。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所以咱們還是不能放鬆了,只有給他們都趕了交河城跟前,咱才能鬆口氣。”
“要是他們不去交河城,直接向乙毗咄陸靠攏怎麼辦?”陸承宗問道。
“他們不敢”我撇撇嘴:“乙毗咄陸老賊給他們的任務就是騷擾我們,迫使我們困守交河城的同時,爲乙毗咄陸老賊爭取攻擊其他小國的時間,如今他們主力未損,就敢撤軍的話,你說乙毗咄陸能放過了他們?六千兵馬連交河城的城門都沒看到,就被兩千軍馬打回去了,而且還輸在他們引以爲傲的騎戰上,這丟人現眼的,乙毗咄陸要是不砍了他們的腦袋我都能跟了他老賊姓乙”
烏拉爾瑟和陸承宗對視一眼,點點頭,認可了我的話。
“還是老戰略,這回輪到老烏歇歇,先率三百兵士押着咱們的糧草先去這裡守着。”我一指頭戳在地圖上——圖孜谷,處月、處密兩部撤軍回乙毗咄陸本陣的必經之路。
“啥滾石、檑木的收治整齊,到時候再給他突厥孫子來個狠的”我咬牙切齒的說道,不知道恨突厥人還是恨給我趕出來的郭孝恪:“剩下的騎兵歸承宗統領,分成四隊,前三隊每隊五百人,剩下兩百人歸我本隊。帶足十天的乾糧,咱們輪着班給突厥孫子上眼藥去。”
騷擾,不斷的騷擾。自打處月、處密兩部合流之後,突厥人就沒過過消停日子。不是早上少了幾個探馬,就是晚上損失了一隊巡營小隊,吃飯的時候唐軍就衝營(當然不是真衝,咱就意思意思,讓你吃不消停就行。),睡覺的時候唐軍就放火,一連三天給突厥人騷擾的眼珠子都紅了。
開始突厥人還派大隊人馬來追,他追我就跑,他停我也停,他撤我就追,他駐我就擾,反正怎麼鬧心怎麼來。後來突厥孫子居然玩分兵,兩三百人的隊伍弄了十來隊,撒開了堵我們。呵呵,你分我就合,管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打完我就跑,絕對不停留。我這兒一千七百騎兵要是能被你兩三百人堵住了,那才叫笑話呢。
一頓零敲碎打,戰後一算,居然也宰了有千二百人。
又鬧騰兩天,突厥孫子受不了了,聚了一起,紅着眼睛就奔交河城去了。
咱在他們屁股後面綴着,等看他們在交河城北門紮了營,我纔打着哈欠吩咐道:“小三,給郭將軍送信,說豬頭肉給他送上桌了,隨他怎麼拾掇,對了,給他提個醒,最好再拖幾天,等火候到了拾掇起來不費勁”
“是。”鄭三聽的一頭霧水,但並不妨礙他執行命令。
“將軍,咱們不再去摻合摻合?”陸承宗頂着倆大大的黑眼圈飄過來問道。
“你還摻合的動啊?”我有氣無力的看看他,幾天下來,我還好點兒,他下巴都尖了,加上嘴脣上亂蓬蓬的短鬚,怎麼看都像個逃難的。就看那身盔甲,走路都掉灰,也不知道多久沒脫了。這段日子突厥人不好受,咱也沒閒着不是。
“呵呵。”都熟人,沒啥虛的,陸承宗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郭老頭等這口都等小半個月了,要是不讓他活動舒服了,咱後面的日子估計就難過了。這盤菜咱還真別跟他搶。”我搖搖晃晃的說道:“探馬放二十里,咱們去跟老烏匯合,好好歇兩天。”這心事兒一放下,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看着陸承宗點頭去了,我直接趴了馬背上,誰來也不管了,咱眯瞪一會兒先。
“哈哈哈哈”老郭聽完傳訊笑的臉都歪了。大馬金刀的往位子上一坐,衝着楊靖簡笑道:“咋樣,我就說這小子能行吧。嘿嘿,這娃娃看着文靜,這一肚子黑心眼兒可真不少。兩千騎兵愣給他玩出花花來了。又襲營又設伏的不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不給人家。居然把處月、處密兩部六千軍馬玩的團團轉。也就突厥這幫孫子臉皮厚,要是換了我老郭,被人調戲成這樣,早就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將軍果然目光如炬。”老楊笑呵呵先小拍老郭一個馬屁:“當初我還心有疑慮,如今看來,倒是我眼拙了。誰成想樂休一介書生,居然能用兵用到如此境界。”
“嘿,衛公看上的人物,能有糊不上牆的爛泥?”老郭擺擺手:“當初在朔州,薛延陀二十萬兵馬來犯,這小子就是衛公的行軍書記,據衛公親言,若不是這小子先用假敵獻糧之計廢了薛延陀的軍馬,再建議圍三缺一雪困薛延陀大軍,那場仗可贏的沒那麼順利。你想這小子這麼大陣仗都見識過的,還會在乎乙毗咄陸區區八萬人馬?更何況一聽乙毗咄陸滅了吐火羅,皇上立馬就給這小子調來當咱們這兒的行軍長吏,這意思還不明白?咱們安西都護府設立至今,什麼時候需要行軍長吏了?連皇上和衛公都敢用的人,我有什麼不敢用的。”
“原來如此”楊靖簡點點頭:“如今突厥處月、處密兩部已在交河城下,咱們這謀劃已經成了一半,將軍你看……”
“給他們晾晾。”郭孝恪不在意的笑笑:“樂休不是說了麼,火候沒到。咱們就給這幫突厥孫子養養肥。只要他們不跑,咱就不理他們。”
“阿嚏”一個噴嚏,醒了。吸吸鼻子,不管有用沒用,趕緊先給身上的裘皮襖子裹裹緊,西域這鬼地方天冷,該不是感冒了吧。擡頭看看,快傍晚了。嗯,日落西山,太陽落得地方就是西邊了。暗自得意一下,咱也能分清東南西北了。
“小三,還有多久能跟老烏碰上頭?”直接吆喝一嗓子。
“將軍,您等等,讓我看看。”鄭三立馬就騎着馬飄過來了。應了一聲以後,兩手一撐,就站了馬鞍子上,擺個孫大聖的架勢,四下裡亂瞄。
這身手,羨慕啊鍛鍊到現在,咱也就能太平騎了馬上,根本不敢玩啥花活兒,否則,估計輕一點兒的就是手腳骨折,重一點兒的就是半身不遂的下場。
“照這個速度,估計後半夜就能碰到烏校尉了。”也不知道鄭三是怎麼估算出來的,這本事咱是學不來了。
看看身邊一個一個坐在馬上打瞌睡的軍士,我擺擺手:“小三,吩咐承宗,挑個地方紮營,探馬放二十里,不在乎這點兒時間,明天再走”
“是”鄭三應了一聲,飄去找陸承宗了。
如今乙毗咄陸還在跟康居人玩命,處月、處密兩部殘兵四千多人還在交河城下苟延殘喘,遠了不敢說,至少方圓兩三百里內,能威脅了我這一千七百騎兵部隊的人還真沒有。
也不知道乙毗咄陸那批糧草吃了沒,按了時間算,從處密部接應到這批糧草到現在,也快二十天了,就算減去運給乙毗咄陸的時間,這批糧草到他手裡也有半個月了,如果順利的話,估計只要康居人再頂個十來天,乙毗咄陸的部隊就該集體抽筋了。真希望康居人直接給這老賊剁了算了,省我**煩了。
正胡思亂想呢,陸承宗奔過來了,這是找到紮營的地方了。
“行了,就按你說的整。紮營,睡覺”聽完陸承宗的彙報,我直接點頭同意:“休息好了,明天找老烏顯擺去”
這天忽冷忽熱的,夜遊一不小心就中招了,感冒,頭疼額跟被扁擔抽過一樣,鬱悶生病難受,大家多注意身體,千萬別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