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休整了三天,馬成的帶領下去給李逸的父母墳前燒了紙、供了香,算是還了李逸一個心願。然後拜別馬成,就跟着陳大刀一行向西去了。
貞觀十六年,七月底,我們一路通過河西走廊的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四郡,到達玉門關。
“過了玉門關,再往西到達樓蘭後,轉向北行,就是安西都護府了。”陳大刀『舔』『舔』有些乾裂的嘴脣:“玉門關歇歇,補充了乾糧水袋,這出了玉門關,一路過去,就沒啥好地方了。”
玉門關,一個有着特殊地理位置的地方。雖然這裡大唐版圖中並不是邊關,可是人們心裡,這裡就算是中原疆界的邊關了。西出玉門,那就算進入胡人的地界了,漢人與胡人間的數量比,跟中原的時候,直接就翻轉了過來。“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道不的邊塞淒涼,說不完的壯士血淚。
進入玉門關,放眼看去,『亂』糟糟的一片,一羣羣的牛羊牲口跟胡服『毛』臉的胡人,甚至還有背了大量商品的駝隊混雜其間。一股腥臊之氣,撲面而來。
“李侯爺關內而來,怕是還要適應一段時間。”帶路的玉門關守將看我皺眉掩鼻的樣子,笑了笑:“這還算有序的,等到了安西都護府,那比咱們這兒還不如呢。”
想想也是,按照我從李世績那兒看來的資料,管轄整個西域各國的安西都護府(武則天還沒滅西突厥,另一個都護府還是沒影兒的事兒呢。)常駐兵力不過五萬左右,加上零零總總的其他各類人員和行腳走商的漢人,說能有個十萬那就偷笑了。而這片區域裡有胡人大小國家近三十來個,胡人少說超過八十萬,這比例比起玉門關裡胡漢三比一的比例又高了許多。
算了,入鄉隨俗,到了哪兒,就得適應哪兒,從來都是人去適應環境,沒聽過環境會來主動適應人的。
“讓吳將軍見笑了,第一次來,還真有點兒不適應!”我自嘲的笑笑,說完指指那些胡商:“他們都做什麼買賣?”
“那花樣可多了。”姓吳的守將(名字挺拗口,沒記住)一下有了精神:“『亂』七八糟什麼都有,貴重點兒的有黃金、珠寶、玉石、瑪瑙啥的,中等檔次的有皮裘、香料、珍珠啥的,低檔次的數不勝數,牛、羊、馬匹、駱駝、毯子啥的都有,西域諸國的商人還好點兒,那些西邊兒來的鬍子,一個比一個精滑,侯爺要是想買點兒啥的話,可得注意些,沒場子裡的熟人指引的話,保不準兒就上了他們的惡當。”
“哦,原來還有這麼些講究,下受教了。”我衝吳守將拱拱手:“到底還是吳將軍見多識廣。”說完轉身從自己的褡褳裡掏出一瓶白酒。當初去幷州的時候,雙兒給我準備了一批,陸陸續續喝掉的加送掉的,如今手邊兒上還剩十來瓶,從幷州出發的時候,已經寫信讓雙兒再給我送一批來,也不知道啥時候能送到。今兒特地準備了一瓶準備送人的。笑着遞給吳守將:“一路來的匆忙,沒帶啥好東西,這瓶酒就送吳將軍,算是個見面禮,還望吳將軍不要嫌棄。”
吳守將笑呵呵的接過酒瓶一瞄,居然驚叫一聲:“白酒!”
好端端的驚啥,嚇我一跳:“啊,是白酒,怎麼了?”
“侯爺這禮物可貴重,要知道這白酒如今名聲大的沒邊兒啊,據說是長安一個跟您同姓的侯爺釀造的,產量本來就不高,偶有幾瓶被商人販運至此,價格高的離譜,如今咱這玉門關,一瓶能賣到五兩金,就這樣還都有價無市。我慕名已久,卻從來都沒嘗過。”吳守將『舔』『舔』嘴脣:“聽說這酒香飄十里,清如水,烈如火,飲之脣齒三日留香,說是天下第一酒也不爲過。”
哈?這傳的有點兒離譜了吧。這酒啥時候這麼神奇了?乖乖,一瓶五兩金,老妖精一天就得喝一瓶,算算,要是給他喝的那些酒賣成金子,估計能鑄一個跟他一樣大小的金人了。
“這個……呵呵,一點兒小小心意。吳將軍喜歡就好。”我咧咧嘴,也沒說自己就是那個釀酒的侯爺,只是給場面話說到位。
吳守將笑呵呵的給這瓶酒揣了懷裡,走了段路,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的給瓶塞子“啵”的一聲拔開,還沒等往瓶口湊呢,一陣酒香就先飄出來了。
“吸——!”吳守將眯着眼,貪戀的深深吸了一口氣:“香,就是香!”說完,給瓶子湊嘴脣邊兒上,小小倒了一口,“咕”的嚥了下去。
“咕——”周圍幾十個兵士一起嚥了一口吐沫。
“將軍,味道咋樣?”一個膽兒大的湊了跟前問道。
吳守將瞄他一眼,先給瓶塞子有摁回去,給酒揣了懷裡,然後才陶醉的湊那個兵跟前呼了一口酒氣。
“香吧!”吳守將得意洋洋的說:“一口下去,先是一溜冰涼順了喉嚨滑進肚子裡,然後一把火就從肚子裡順着喉嚨又燒回來,這感覺,那叫個快活!我就喝了這一口,這渾身的勁就跟使不完一樣。鬍子們都管這就叫冰火酒,還真不是蓋的。”
那個當兵的也沒出息,一口酒氣聞半天,一臉羨慕的看看吳守將:“真這麼神啊——!將軍真是好福氣。您喝這一口,頂我半年餉錢了。”
呵呵,我笑笑,沒想到這酒還真有銷路啊。
驛站美美洗個澡,出來發現陳大刀居然站了院子裡抓耳撓腮的。
“大刀,咋了,上躥下跳的?”好奇的問問。
“那啥……侯爺……您的白酒……那個……名聲聽好久了……也不知道滋味咋樣?”陳大刀尷尬的笑笑:“那個兄弟們都想嚐嚐……”
“我當啥事兒呢,行啊,侯爺我還剩十二瓶,你去開一半吧!”想到兩百個弟兄每人估計也就一口的份量,我解釋道:“不是侯爺我小氣,實是身邊沒多少了,還得留着給送郭都護兩瓶,這次就算意思意思吧,你把這回跟來的兄弟們名字記好,等侯爺我回去,每人送兩瓶,絕不食言。”
陳大刀一下嘴就咧到耳根子上了:“侯爺的情誼,我大刀代兄弟們謝過了。”說完就衝我拱手。
“悄悄的分,別讓當地的軍士看見,否則閒話不好聽。”我笑笑,叮囑道:“順便再送一瓶給這驛站的官員,讓他們快點兒給咱們的補給準備足。相信這個你行。”
“是!”陳大刀回個軍禮給我,然後咧着嘴撒腿就的奔出去了。
看看天『色』,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算了,出去轉轉吧。
叫來管驛站的小官,請他給我找個集市裡混的熟的,咱去集市看看鮮。
正跟小官說話呢,就聽外院裡一陣轟然叫好的聲音。呵呵,想來陳大刀已經出去跟一衆軍士顯擺了。
小官員挺好說話,麻利的就給我找來一個三十來歲的胡人漢子。
“侯爺,這是集市上的巡管,叫他阿伊提剛孜,您就叫他剛孜就行。官話、突厥話、吐蕃話甚至連多食、大宛話都能說順溜了,場子裡他熟悉。您要買什麼,找他準沒錯。”小官員指指剛孜,衝我笑道。
“見過侯爺!”一身腱子肉的剛孜衝我拱拱手,官話說的流利。
沒想到啊,這犄角旮旯的地方,居然還有這種外語人才!衝剛孜拱拱手:“如此,就麻煩剛孜了。”
剛孜咧嘴笑笑:“談不上麻煩,就是吃這行飯的,不知道侯爺打算買點兒啥東西?”
“其實我自己都還沒啥主意呢,打算轉轉了看。”我笑着說道。回手塞給幫我找人的小官員一個小銀錁子。小官員笑的是燦爛。連聲囑咐剛孜要給我照顧好了。
跟剛孜倆剛晃出院子,就看見陳大刀帶了五個軍士抱了一摞碗往軍士住的院子走。
“侯爺這是要出去?”陳大刀看我出來,連忙把懷裡的碗塞了別人手裡過來。
“嗯,出去轉轉,看看集市上有啥好東西,這不,還讓驛站的官員給我介紹了一個嚮導。”我點點頭。
“那我帶幾個人陪您一塊兒去吧,小心點兒總沒錯的。”陳大刀看看剛孜,然後衝我說道。
“也好,那就叫幾個人,一起逛逛好了。”我笑笑,陳大刀說的沒錯,這出門外,人生地不熟的,小心點兒總沒錯。
“您等等!”陳大刀奔回軍士住的院子叫了兩聲,然後帶着四個軍士出來跟着我。
“侯爺,這集市上分塊兒的,東面是西域諸國的場子,西面是吐蕃人的場子,南面是大宛(費爾幹那)、安息(古代波斯帕提亞王國)、身毒(印度)諸國的場子,北面是大唐商隊的聚集地。您打算先去哪兒轉轉?”一行七人,來到玉門關外集市,嚯,好大一片場子,全是帳篷連帳篷,再遠一點兒的地方一個簡易柵欄裡,圍的全是牛羊馬匹等牲口,剛孜大致指指整片場子說道。
“先到南面看看。”我興致勃勃的說道。要看當然從遠國家來的看起。
“好!”剛孜點點頭:“南邊兒場子裡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異域風情,絕對的異域風情。走進南邊兒場子一看,一股異域風情撲面而來,珍禽異獸、珠寶香料、甚至還有玻璃器皿,看的人眼花繚『亂』。
幾個滿臉鬍子的外國商人,看見剛孜都熱情的打招呼,然後圍上來向我,介紹自己的商品。可惜他們嘰裡呱啦說的賣力,我卻茫茫然一句沒聽懂。
剛孜哇啦哇啦的講了幾句,這些商人才點點頭回了自己的攤子跟前,但看着我的眼光,還是滿眼熱切。
拿起一個所謂的玻璃瓶子,皺皺眉『毛』,這也叫玻璃?灰中帶綠不說,裡面還有不少雜質汽包了啥的。垃圾!搖搖頭,給瓶子放回去。
嗯,這個黃黃粉末狀東西看着眼熟,湊頭過去聞了聞,哦——咖喱。轉頭看看攤主,果然是把頭包的跟糉子似的印度阿三。倒胃口,沒興趣。
東轉轉,西看看,現代的好東西看多了,這裡這些東西,居然沒有一件上眼的。
“侯爺,一看您就是行家。”剛孜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敬佩的神『色』:“要不我帶您到薩拉曼尼的帳篷去看看吧,他是這一片兒裡大的商人,要說真有什麼好東西,肯定他手上。”
哦,懂了,想想也是,商家面對的客戶不同,賣的商品自然不一樣,大商人基本上不會這樣小打小鬧的擺擺零攤,因爲人家面對的是高消費的貴族羣體。同理,想小商品市場上淘到寶貝精品,其概率估計跟中五百萬也差不多了。
“行,那就去看看!”我點點頭,想來我現剛孜眼裡,也是高消費的貴族羣體中的一員,所以他纔會這麼說吧。
帶着陳大刀他們,一路走到這片區域的核心位置,一個比一般帳篷大三四倍的豪華帳篷出現眼前。
帳篷門口還有十來個包頭蒙面,腰掛彎刀的護衛。
剛孜上前跟一個護衛說了兩句,那個護衛看看我,躬身行了個禮,然後進去稟報了。
很快,一個大腹便便、錦衣華服,十個指頭上帶滿寶石戒指的外國胖子就出現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