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打開之後,人自然就清醒了。
回神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一間屋子裡。擺設挺熟悉,蠟燭挺亮,估計已經是晚上了。
再仔細看看,哦,小李莊我自己的臥室。低頭一看,我自己正盤腿兒坐了牀上,而牀腳處靠在牀邊兒上正打瞌睡的可不就是尉遲紅。
習慣的想撓撓頭,不撓不要緊,一撓就看見漫天飛舞的頭皮屑,差點兒給我自己嗆着。
呃,我魔障多少時間了?
想下牀,但渾身沒力氣,兩條腿跟不是自己的一樣,麻木了,不怎麼聽使喚。
而且覺得餓的不行,就差嚥氣兒的感覺。
“紅……紅兒!”喉嚨也幹,叫出來的聲音跟沙皮搓過一樣。
聲音應該不大,但我就看尉遲紅肩膀猛然就一聳,一雙大眼睛一下就睜開了。
“相公?!”尉遲紅又驚又喜的,看着我叫了一聲。
咧嘴笑了笑:“弄碗水我喝,渴了。”
“好!”也不知道怎麼了,尉遲紅一下就笑了,可眼角分明不斷有淚珠涌出。
一碗溫水下肚,感覺滋潤了不得了。渾身就像是結凍了一樣,每個汗毛孔都舒服的呻吟起來。
“紅兒,再弄點兒吃的,餓的慌。”我艱難的從牀上爬下來,站起身活動兩下,關節居然吱嘎帶響兒的。看來真的有日子沒動過了。
“樂休,你……沒事了?”尉遲紅走到門邊兒又停住了,有些遲疑的,又有些緊張的看看我問道。
“嗯!”我點點頭,齜牙咧嘴的走兩步到桌子邊兒上,自己倒杯水,然後笑着指指腦袋:“以前沒想明白的事兒,終於想通了,這腦子總算緩過來了。”
“好!好!緩過來了就好!”這次尉遲紅真的是哭了……應該算是喜極而泣吧。
轉身擦擦眼淚,尉遲紅拉開門,跑到院子裡高興的叫了一聲:“雪雁、雙兒,相公好了,相公好了!”
哐啷一聲,估計是什麼傢伙事兒砸了的聲音,緊接着這黑漆漆,靜悄悄的院子裡就一片燈火通明,這熱鬧感覺,跟過年一樣!
尉遲紅、李雪豔、雙兒、老關叔、尉遲剛,莊子上的重要人物都齊了。這會兒也沒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大家都一臉喜色的給我圍了當中,貌似我這惡形惡狀的吃相有多好看一樣,各個看的興高采烈!
兩碗粥下肚,精氣神兒算是回來了。給空碗往桌子上一放,長吁一口氣,衝着大家咧嘴笑道:“好了!總算活過來了!差點兒餓死我!”
看着衆人那是想笑,但笑容還沒展開,又都是眼淚汪汪的樣子了。
“行了!”我笑笑:“老關叔,讓人給我燒洗澡水。”說着指指自己笑道:“這都快成醃肉了!”
“哎!這就去!”老關叔用手背擦擦眼角,連連點頭。
看看雙兒,呃,挺這個肚子,這臉上眼淚就沒幹過。看着咱挺心疼。
“大家都去休息,明天跟大家好好聊聊。紅兒幫我洗頭,雙兒你也趕緊去歇着,有身子的人,自己得當心。”我看看大家,最後看看雙兒,雖然心裡很感動,但時間有的是,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大木桶,熱水,泡在裡面那叫個渾身舒暢。
尉遲紅細心的幫我把頭髮洗了又洗,可洗洗眼淚又止不住下來了。
“呵呵!”我咧咧嘴笑着伸手給她臉頰的淚珠抹去:“這不是沒事兒了麼,頭髮白了就白了,這滿長安城裡想找個一頭白髮的年輕人都不容易呢!看着多醒目,以後到哪兒都好找,保證丟不了。”
“嗯!”尉遲紅點點頭,幫我把洗乾淨的頭髮用一塊乾布擦乾,笑笑道:“這破理由,也虧你想的出來。”
我笑笑,然後問道:“我傻多久了?”
“啪!”尉遲紅直接戳我一指頭,臉一揚道:“誰敢說你傻!袁大師、李道長、孫老神仙都說你定是在參悟什麼,屬於悟道的修行。”
切――,就幾個老道士能掰扯。
“我這樣子多久了?”我撇撇嘴,又問。
“還好意思問,都快一個多月了。”尉遲紅白我一眼。
“這麼久了?”我一驚:“居然沒餓死?”
“去!”尉遲紅直接把擦頭髮用的布丟在我面前:“什麼死不死的,別瞎說。”呃……貌似真的發脾氣了。
“那你跟我說說,我這是咋挺過來的?”我一臉好奇的看着尉遲紅。
“還能咋挺過來的,還不就是給你喂些吃的喝的,你那時候整個人都木木的……”尉遲紅似乎回憶起什麼不想回憶的事兒,又瞪了我一眼,不說話了。
挺愧疚,拉着尉遲紅的手,真心的說了句:“紅兒,辛苦你了。”
尉遲紅白我一眼:“你以後少這樣嚇人,我才真的不幸苦了。”
還能說什麼,只有一個勁兒點頭。
熱氣蒸騰間,跟尉遲紅兩個娓娓而談,總算給前後的情況理清楚了。
當初尉遲剛和錢公公發現我情況不對後,也不敢耽誤,一路就給我護送回了長安城。
結果我當時的模樣嚇壞了莊子上的所有人。尉遲紅一聲令下,就給老君觀裡我的便宜師兄袁天罡、師侄李淳風,老神仙孫思邈拉來了。
三個老道把我搗鼓了一陣後,集體認爲我不是瘋了或者傻了,而是在參悟什麼東西。要我說,那根本就是傻了,想傻了。可老道們不這麼認爲,反正在他們看來,這叫強行悟道,屬於很兇險的活兒。能悟出來,那就啥事兒沒有,要是悟不出來,呃……接下來就算是走火入魔,簡單講,就是歇菜了。這東西沒得治,只能靠我自己。
三個權威發話了,這下大家全傻眼了。不得已之下,尉遲紅、李雪雁、雙兒幾個輪流全天候的照顧我。期間,老妖精等老一輩的也沒少來。就連剛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衛公李靖都來過兩趟了。
侯君集更是想讓侯承業住我這兒天天照顧我,畢竟小侯算是我第一個正式的學生不是。但後來還是被尉遲紅婉言謝絕了。
結果我一下子傻了一個多月,如今都已經貞觀二十年十一月初了。
“那啥,我這次回來後,陛下有啥旨意沒有?”我看看尉遲紅問道。
尉遲紅搖搖頭:“沒有。……怎麼,你還擔心荊王的事兒?要我說,你又沒錯做什麼,這事兒怎麼看你都是有功無過,你擔什麼心?”
我笑笑,尉遲紅雖然也是個聰明人,但對官場這一套還是知之甚少。
李大帝沒啥旨意就好,說明咱這一關算是過了。要是這麼算下來的話,我這回傻的倒也算是時候。
跟尉遲紅又東拉西扯了一陣兒,瞭解了一下莊子上的情況。這心總算安穩下來了。
洗完澡,好好睡一覺,這麼些日子了,把大家拖累的不清,也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休息三天,給莊子上的事兒理了理順。新收的棉花該做棉被的做棉被,該拿去紡線織布的拿去紡線織布。正愁沒好東西當禮物去拜謝幾位老一輩的呢。這下全有了,第一批棉被啊,剛好趕上冬天,也算應景的禮物。
貞觀二十年十一月初八。
拉着一車棉被,帶着尉遲剛,咱一路還禮去咯。
老規矩,第一站,上河苑。天大地大皇帝大,咱還沒想好怎麼應付李大帝,先到長孫皇后哪兒晃晃,探探風聲總是不會錯的。
給長孫皇后見過禮後,長孫皇后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沒了心裡障礙,我倒顯得落落大方,沒啥拘束的。
“樂休此次悟道,看來果然大有精進,這人看着精氣神也比以前大爲改觀了。”長孫皇后緩緩頷首,微微笑道。
“娘娘謬讚了。”我笑着擺擺手,指指自己的頭道:“哪裡是悟什麼道,發發傻罷了。結果把頭髮都搞白了,弄得都不太敢出門,這次虧大了。”
“呵呵呵。”長孫皇后笑着看看我道:“聽到樂休還是這麼風趣,我這心倒是放下了。”
“累得娘娘操心,是臣的不是。”我淡淡笑笑。
“不妨事。”長孫皇后擺擺手,然後道:“既然樂休無恙,剛好有件事要樂休你幫忙出力才行。”
“既然娘娘開口,臣自然竭盡全力。”也沒啥虛的,長孫皇后這條大腿還是要抱緊的。
“太子正負責接待倭國使節一行的事,你應該是知道的。”長孫皇后滿意的點點頭。
呃――貌似去荊州之前是聽李大帝提過這茬兒。沒想到那些倭瓜還沒走啊?
點點頭,看着長孫皇后,等着她的下文。
“這次倭國由他們的太子帶隊而來,規模倒也不算小。所以提出想全面學習我大唐文化及學術,甚至想入兵部和工部學習。治兒有些爲難,但又不好在面子上做的太過強硬。我算來算去,也就你辦事最爲穩妥,所以還請樂休幫治兒謀劃謀劃。”長孫皇后饒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說道。
呵呵,我當什麼事兒,簡單點兒講,長孫皇后是在爲李治謀政績了。
誰讓李大帝當初聽了我的建議,真的讓李治去代領兵部尚書的職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