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吻事件之後, 唐笙決定以後再見到孔雀先生直接選擇無視。可惜那天之後就很少有機會再見到孔雀先生,唯一一次在學校遇見也是在她去白骨夫人辦公室補交拖欠的作業時。
唐笙進去的時候孔雀先生正跟白骨夫人討論着什麼,手裡拿着一個裝了草藥的玻璃瓶。瓶子裡的東西唐笙怎麼看怎麼像焚魂爐中的火焰草。見到有人進來, 孔雀先生慌忙藏起了玻璃瓶, 發現來人是唐笙後才如釋重負。
唐笙本想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結果發現他看起來竟比前段時間從焚魂爐裡出來時更加的憔悴。那雙迷人的桃花眼下黝黑眼袋已經有了幾分《死亡筆記》中L的神韻。
“你到底做什麼去了?”唐笙明明打定了主意要無視對方, 交完作業後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藥快要熬好了。”某人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眯起眼睛微笑,那笑容燦爛得彷彿冬日的陽光,暖意融融。
經歷過解替身咒的漫長煎熬, 唐笙完全可以理解孔雀先生現在的心情。勝利就在前方時人難免會有些急功近利。
“注意身體。”不知不覺,這樣的句子就冒了出來。
孔雀先生感激地點頭, 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唐笙暗自感嘆自己果然沒辦法跟人冷戰, 搖搖頭走出了白骨夫人的辦公室。
不用再去地下書庫, 也沒有妖怪騷擾。日子如水般滑過,很快便波瀾不驚地迎來了與白金星的約定之期。
不得不感嘆時間果然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明明那隻笨狐狸拿乳腺癌晚期來騙自己上鉤還在眼前,一眨眼的工夫竟已到了一年之期。
“你打算怎麼吃我?”唐笙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帥到人神共憤的妖狐帥哥。
外婆已經放手不管,宗主大人忙着跟某位大叔卿卿我我,已經完全把女兒的死活忘到了九霄雲外。孔雀先生則是完全不知道有契約這回事。奇怪的是,連曾經信誓旦旦發誓說實在不行就由他來殺了狐狸的孫信哲也失去了蹤影。
唐笙鬱悶地發現, 到了關鍵時刻, 竟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
見狐狸久未回答, 唐笙嘆了口氣, 抹抹額頭的冷汗:“好吧好吧, 你說過的,你喜歡清燉。”
“清燉……”狐狸那廂貌似有些石化, 唐笙困惑地皺起了眉,“清燉的話,你說會不會像溫水煮青蛙那樣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在說別人,要被吃掉的那個人可是你啊。”狐狸苦笑着牽起嘴角,一副完全被打敗的神情。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有種預感。你不會吃了我。”唐笙雙手託着下巴,眉目盈盈地望着眼前的帥哥。
白金星的瞳孔一陣收縮。
“咦,我明明表現出無論如何都不得不吃了你的樣子……我的演技真的有這麼糟糕……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嚇!”白金星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慌忙捂住了嘴巴。可惜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
唐笙一臉囧然。
笨狐狸果然是笨狐狸,無可救藥。話說回來,這樣的結果真是毫無激情可言。
“你的預感很正確。我不吃你。”白金星乾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只要你的一條手臂。”
果然果然,激情來了。獨臂神尼,楊過,武俠小說中獨臂的高人開始一個接着一個閃過唐笙的腦海。不用被吃掉是很讓人開心,不過成爲殘疾人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吔……
“你自己決定用哪隻手。”白金星的目光掃過唐笙的雙手,笑容滿面。
唐笙悚然一驚,慌忙將兩隻手藏到身後。
“總要選一隻的吧。”白金星繼續笑眯眯,笑眯眯。
“左手……”這種時刻慣用右手的人都會選左手。
“左手?我建議你還是選右手比較好。”白金星的目光非常真誠。
“左手!”唐笙語氣篤定。
“好吧。”白金星無奈地攤手。
攤完手,他一把抓起了唐笙的左手。
唐笙打了個寒戰。他該不會想就這樣直接啃吧?那豈不是要疼死?
白金星莞爾一笑,溫柔地在唐笙的左手手背上印上一個淡淡的吻。
唐笙眨了眨眼睛,一臉的莫名。有人會在吃東西前親吻食物嗎?
正狐疑間,被吻過的左手手背忽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然後唐笙潔白乾淨的左手手背上開始出現類似黑幫片中紋身那樣的詭異花紋。天氣很熱,穿的是短袖,唐笙清晰地看到那些花紋繞着整個左手盤旋而上,很快就席捲了整條手臂。
“契約完成,你的左手從此可以自由使用我全部的力量。”白金星說完這句話化爲狐狸犬狀態親暱地蹭到了唐笙的懷裡。
唐笙不管懷裡那團毛茸茸的東西,盯着自己佈滿了“紋身”的左手目瞪口呆。
“這個……這個,我夏天還想穿短袖呢?”維持着下巴脫臼的狀態盯着左手看了足有一刻鐘,唐笙同學才終於開口。
“你自己把它隱掉就行。”
“怎麼隱?”
“別忘了,你現在可以使用我全部的力量。”
唐笙同學沉默,然後盯着左手手臂在心中默唸紋身消失吧消失吧。結果,那紋身還真消失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唐笙雙手舉起狐狸犬與它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四目相對。
“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告訴你吧。”狐狸犬虛弱地打了個哈欠,“當年的約定其實是這樣的。如果唐家四百年內都沒能出現一個自願被我吃的人,那我就飛昇成仙;如果這段時間裡唐家出現了這樣的人,那麼我就要對那個人宣誓效忠,就像當年對她一樣。”
“我有個問題。”唐笙弱弱地加了一句。
狐狸犬點頭示意她可以問下去。
“你到底有沒有吃掉過唐家的人?”
“沒有。”狐狸犬臉色一黯,“不過我吃掉過無數的替身。當生命遭受威脅的時候很多平常意義上的好人也會做出出人意料的選擇。畢竟,這個世界上像你這樣的白癡還是少數。”
想到那個約定,想到邪惡的替身咒。唐笙忽然感覺一陣強烈的憤慨。“她定下這樣匪夷所思的約定難道就是爲了驗證自己後代的自私與卑劣?”
“她一定也沒想到她的後代會使用替身咒這樣的邪法來逃避死亡。”狐狸犬說完這句話閉上眼睛打起了呼。剛剛的那個契約看來相當耗費精力。
狐狸睡着沒多久,孫信哲同學才終於姍姍來遲。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他很喜感地抱了個玉葫蘆回來。
“我通過金虔保從妖界借來的東西,傳說最厲害的妖怪都能對付得了。讓我把他收進這個葫蘆,然後你把他丟進陸家的焚魂爐!一了百了!”孫信哲盯着唐笙懷裡的狐狸,目光殺氣騰騰。
唐笙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抱緊了懷裡雪白柔軟的狐狸犬。
“不用了。讓笨狐狸好好睡吧……”
孫信哲抱着玉葫蘆一臉的不解。那玉葫蘆呈現出淡淡的綠色,乍一眼看去很難分辨出真假。孫信哲抱葫蘆的動作,看起來真的是相當的,傻氣。
唐笙強忍住笑,把剛剛發生的一切合盤托出。
“也就是說,你現在擁有這隻笨狐狸全部的力量?”聽完唐笙的解釋孫信哲非但沒有露出絲毫的喜色,相反卻沮喪地垂下了頭。那表情分明是遭到主人遺棄的小動物。
“那你以後不是再也不需要我的保護了嗎?”
唐笙剛想說話,某人立刻擡頭,忽閃着那雙長睫毛的漂亮眼睛,虛弱地一笑。某人一笑過後,唐笙鬱悶地發現自己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呵呵……”孫信哲低頭盯着懷裡的玉葫蘆,繼續自嘲地笑笑,“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明明應該替你高興纔對。”
明明在笑,那雙眼睛卻透着讓人心酸的悽然,就彷彿,一瞬間失去了某種重要的東西一般。
“我去還葫蘆,金虔保只幫我借到今天一天。既然你用不到……”他牽了牽嘴角,抱着玉葫蘆就要走。
“等等!”雖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唐笙還是上前一把拉住了孫信哲。
孫信哲一聲痛苦的悶哼。唐笙這才發現他的左手手腕上竟纏着厚厚一圈繃帶。
“你的手怎麼了?”唐笙大急。
“哦,那個借我葫蘆的人要我用自己的血來交換。我就給了他一點,沒什麼大不了的。”孫信哲掰開唐笙的手,拍拍她的肩膀轉身就走。
“笨蛋!”終於知道他今天臉色爲什麼這麼蒼白了,他口中的一點想必不是常人理解意義上的一點吧。哪個混蛋這麼變態,要這麼詭異的交換條件。也真有孫信哲這樣的笨蛋會答應。
“笨蛋!”唐笙伸手扯住了孫信哲的衣服,又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衣服被扯住,孫信哲走不了了,兩人就這樣僵持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孫信哲終於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聲竭力壓抑的啜泣聲,轉過頭來才發現唐笙同學不知何時已哭成了一隻大花貓。
“又哭?”孫信哲無奈地皺了皺眉,放下玉葫蘆開始安慰面前的大花貓。
沒紙巾,鑑於一會還要去還玉葫蘆,不能把衣服弄髒。孫信哲環顧四周,最後抱起了在一旁呼呼大睡的狐狸,當紙巾遞給了唐笙。唐笙於是不客氣地把眼淚全蹭在了狐狸潔白如雪的毛上。可憐沉睡中的狐狸渾然未覺。
“以後,以後不要再爲了我傷害你自己了。”唐笙抓住孫信哲的手臂,聲音依然帶着哭腔,鼻音濃重,目光卻灼熱地令人睜不開眼睛。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聽到唐笙剛剛的這句話,孫信哲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望向唐笙的目光清澈澄明,光芒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