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地下書庫的方式出乎唐笙意料, 竟然是原路返回。不知道那位前輩到底施了什麼咒,一行人剛剛站到墊子上,就立刻感覺一股強大的吸力撲面而來。然後就“跐溜”一下逆着地心引力沿着甬道滑了回去。
唐笙忍不住感嘆這東西簡直比電梯還好用。
以後的幾天裡, 唐笙本着助人爲樂的精神, 每天晚上跑去幫孔雀先生查書。烏金依然會時不時地抱怨一下地下書庫難聞的空氣, 不過除了抱怨倒也沒啥不良反應。
孔雀先生口中的“一本本翻過去, 別看漏了”意思就是要把書上的每一個字都看過一遍。連續在地下書庫看了N天書, 治療遺忘咒造成的精神創傷的方法沒有找到,唐笙卻隱約覺得自己關於術法傷害治療方面的觀念有即將被顛覆的危險。
地下書庫內很多書都是當世已經失傳的孤本,裡面的治療理念有些甚至完全跟現在的方法相悖。還有很多書記載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療法, 諸如用黑狗的便便治療血咒後遺症,生吞血蛭破愛情降, 用殭屍的手指熬湯治療五劫雷火造成的燒傷等等。
唐笙甚至還在一本書上看到。乘不小心露出尾巴的狐狸不注意割下的生鮮尾巴能治療不孕不育症……
如此種種, 看得唐笙目瞪口呆。
唐笙發誓, 除非病得要死,不然這輩子絕對不再踏入術法部直屬華佗醫院一步!
現在想想果然還是何家的草藥比較親切美好。
答應了要幫忙, 中途退出是不厚道的。唐笙於是只好硬着頭皮每天跑到圖書館後面的地下書庫看那些莫名其妙的書。名義上當然是去圖書館看書。
寢室裡三人起先還不以爲然,等唐笙堅持一個星期之後終於露出驚爲天人的表情。然後在“連唐笙都已經……”這個句式的驅策下紛紛加入了泡圖書館的行列。
於是在唐笙同學的“帶動”下,405寢室一躍成爲全班最勤勉的一個寢室。
某天,唐笙看完書,跟之前的N天一樣灰溜溜地無功而返。腦子裡依然轉着剛剛那本書上記載的諸如死屍頭上長出的苔蘚, 九尾狐的胎盤, 窮其的羽毛, 狍鴞的牙齒等等亂七八糟東西的莫名功用。
唐笙用力地搖搖頭, 好不容易纔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腦子裡趕出去。長舒一口氣, 伸個懶腰,頓覺神清氣爽。懷着對寢室裡電腦的無限憧憬, 唐笙擡頭往寢室的方向望去。
新番動畫啊……額好想你吖……
剛剛擡頭,唐笙伸懶腰的手就那麼頓在了半空中。
寢室樓的方向竟然火光閃動。
唐笙懷疑自己對着發黃的線裝書太久,眼睛出了毛病,看到幻覺了。於是,用力地揉揉眼睛,再擡頭。
如此反覆數次。
寢室樓的方向,依然火光熊熊,烈焰沖天,映得半個天空一片通紅……
絕對不是幻覺!
彷彿爲了更加佐證她的猜測,消防車轟鳴着從她身旁呼嘯而過。
唐笙立刻尖叫一聲,朝寢室樓的方向狂奔。
神吶,您不能啊……
電腦裡剛下的新番動畫啊……
跑得太快,不小心跟拐角處衝出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唐笙還沒來得及反應,撞到她的人竟然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
是孫信哲的聲音。看來不需要喊非禮。
不過,這傢伙是不是抱得有些太緊了吖?
要窒息了要窒息了……
唐笙拼命掙扎,呼吸才終於又順暢了。
“幹嘛那麼緊張,我雖然弱,但從火場裡逃生的本事還是有的。”唐笙不客氣地捏了捏孫信哲的臉,報剛剛的一箭之仇。
“但那不是普通的火。”孫信哲憂心忡忡地望了望被大火映紅的半個天空,“那是人爲召喚下來的五劫雷火。希望術法部的人趕快趕到,普通的消防設施是沒辦法把火滅掉的。”
“從今天起,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孫信哲忽然抓緊了唐笙的肩膀,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唐笙,語氣鄭重不容置辯。
“爲什麼?”
“我們面對的敵人比我們想象中要可怕許多。”
“你指的是妖王嗎?他的目標不是你嗎?”唐笙最近非常懷疑,宗主大人特意跑到這所學校其實是爲了保護孫信哲。
孫信哲摸了摸脖子上的伏妖圈:“因爲這個,只有殺了你他才能動我。伏妖圈是禁制,同時也是守護。”
冷……
自己果然是唐僧的命。
被妖界的終極BOSS盯上那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唐笙開始爲自己可以預見的悲慘未來而默哀,雖然,在沒有被盯上之前自己的人生就已經夠悲慘了……
“我會保護你。”孫信哲信誓旦旦地保證。
唐笙無力地皺起眉頭苦笑。
寢室樓的方向火光依舊火光熊熊,唐笙拉起孫信哲就往寢室跑去。不管是不是終極BOSS的陰謀,現在第一要緊的是滅火和救人。孫信哲這樣的強人在關鍵時刻還是很有用的。
兩人趕到的時候消防員已經在滅火。發現消防員水龍頭上有硃砂畫的符咒,唐笙安下心來。術法部的工作效率果然夠強大。
熊熊的火焰在混了法力的水龍沖刷下漸漸暗淡下來,十幾分鍾後,剛剛還迅速蔓延的火勢已經被有效地控制住了。
“田鵬?!”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唐笙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寢室窗口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雖然着火的是頂層,但現在這個時候有人出現在那個位置實在是非常可疑。
“什麼?”孫信哲迅速地順着唐笙的視線望去,可惜卻什麼也沒看到。
“我好像看到了田鵬。”鑑於田鵬同學最近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蹊蹺,唐笙決定提醒一下孫信哲,“你的那位姓田的室友非常可疑,你最好小心一點。”
孫信哲鄭重地點頭。
之後相關人員開始清理火災現場。這場大火燒掉了寢室樓的頂層,可憐住在頂樓的同學們全部無家可歸。不過神奇且令人欣慰的是,這樣恐怖的一場大火竟然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傳說當時頂樓的同學們傾巢出動跑去替校籃球隊某位帥哥加油助威去了。不得不承認,雖然人長得帥不能當飯吃,不過有時候的確是能夠救命的。
火災過後整棟寢室樓都被封了起來,唐笙跟着大家一起搬到學校爲擴招而新建的另一棟宿舍樓中,寢室號依然是405。學校大概沒想到那棟新建的寢室樓竟然會在這種時刻派上用場。
消防部門跟術法部兩邊的調查都被一股來歷不明的力量壓了下去。火災的真正原因沒有人知道。鑑於新建不久的寢室樓不存在電線老化引起火災的可能性,只好對外宣稱火災是由頂層學生違規使用電器引起。不過對違規學生的處罰卻遲遲不下來。
這個世界充滿了貓膩,多一樁不多,少一樁也不少,這件事情也就這麼順利地被矇混了過去。
除了回寢室的時候多拐一個彎,唐笙感覺生活實在沒發生什麼大的變化。火災的陰影很快被她拋之腦後。直到某天,白骨夫人忽然有請。
唐笙雖然狐疑萬分,但依然還是乖乖地走進了白骨夫人的辦公室。
白骨夫人的辦公室朝西,正是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斜陽的餘暉透過窗戶射進屋內,勾勒出白骨夫人骨感的身體線條,逆光下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陰森感覺。
唐笙乖乖在白骨夫人面前坐好,連大氣都不敢出。
白骨夫人透過她的金絲眼睛細細地打量着唐笙,良久之後忽然石破天驚地開口道:“根據現場的痕跡,引來五劫雷火的應該是唐家的震天符。”
白骨夫人打量自己的眼神令唐笙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對同寢室的人說去圖書館看書,但我查過圖書館的出入記錄,裡面並沒有你。”白骨夫人冷着臉掃視唐笙,那目光令唐笙有種被利箭射穿的感覺,“你能告訴我,火災發生的那段時間你在哪裡嗎?”
唐笙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白骨夫人,半天說不出話來。
自己答應了兩位守衛要保守地下書庫存在的秘密,如果泄露出去這輩子估計都要活在17寸液晶顯示屏大小的板斧的陰影之下了。腦中浮現出被牛哥哥凶神惡煞的地舉着板斧追殺的樣子,唐笙嚥了咽口水。
白骨夫人一直仔細地觀察着唐笙的反應,唐笙剛剛恐懼的表情被她自動理解爲心虛。於是,她斂神,冷冷道:“雖然四大家一向享有特權,但這次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的魯莽行爲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普通人的正常生活。雖然你有位了不起的媽媽,但不要以爲你做過的事就沒人知道。”
“我本來還期待你有些反省的表現,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竟然連半點愧疚的表情都沒有。我對你的表現非常失望。”白骨夫人的目光冷得猶如南極的冰山,“你應該慶幸這次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不然我絕對會向術法部司法局起訴你!”
“我……不是……”
唐笙只覺得自己在一瞬間變成了被冰山撞沉的泰坦尼克號,死得迅速,死得壯烈。無法提供令人信服的不在場證明,自己的申辯又實在是蒼白無力,唐笙最後索性閉了嘴。
白骨夫人再次自動將她的這副表情理解爲乖乖認罪。
“爲了讓你對自己的罪行有充分的認識,我決定讓你寫一份三千字的檢討。如果完不成,今年你的期末成績單上將會有一盞明亮的紅燈。”
白骨夫人說完,滿意地對着唐笙冷笑。
唐笙欲哭無淚。白骨夫人這分明是□□裸的公報私仇。好吧,那場火災算不上是私仇,對,那就是以權謀私。也不對!
拜託,白骨夫人吖!您的正義感不用這麼強吧。正義感強也沒關係,問題是您知不知道自己冤枉人了吔……
如此情境,窗外竟然依舊夕陽如火,也不飄幾片雪烘托一下氣氛。
比竇娥還冤的唐笙灰頭土臉地從白骨夫人的辦公室裡出來。在心中暗暗發誓,就算死也要揪出那個令自己背黑鍋的混蛋,找到之後將其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以泄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