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你來告訴朕,這是爲什麼?!”
李世民陰沉着臉出聲向王朝質問,剛走了一個范陽盧氏,又來了一個清河崔氏,崔氏之後又有李氏、鄭氏、王氏,好嘛,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七宗五姓的人全都湊齊了。
他們的目的出奇的一致,就是爲了阻止一切想要進入大理寺探監的人,不想讓任何人與李豐會面。
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王朝一縮脖子,推諉道:“皇上您太高看臣了,臣也是剛剛纔回到長安,哪裡會知道這些人聚在這裡是爲了什麼?”
“不過微臣猜測,他們應該是爲了李豐而來,而且應是已經與李豐達成了某種交易,所以纔會這麼整齊地出現在這裡。”
李世民不滿地冷哼了一聲,這不是廢話麼,現在就是傻子也能看出其中的貓膩,朕想要知道的是,那個逆子什麼時候竟跟這七宗五姓的人沾上了關係?
“不管是在涪川還是在回來的路上,你不是一直都在暗中跟隨嗎?”李世民狐疑地盯着王朝,“哪怕是現在,這大理寺獄中也當有你的屬下在暗中護衛吧,你竟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嗎?”
王朝一臉冤枉:“皇上明鑑,回來的頭兩天微臣確實一直帶人在暗中護衛着,但是自他們與盧國公匯合之後,周圍有一千玄甲軍嚴守,微臣還有那幫屬下根本就靠近不得,所以只是遠遠地在後面吊着,根本就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何事。”
李世民一怔,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
只是若真有人與李豐接觸,王朝不知,程咬金還有小兕子皆身在其中,爲何也不見他們來向朕稟報?
是忘記了,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
“皇上,大理寺就在眼前,有什麼話,您稍後進去一問不就全都明白了嗎?”王朝小聲提醒。
李世民輕輕點頭:“也好。”
君臣三人下得馬車,因爲有宮裡的牌子,還有事先準備好的聖諭,大理寺的門房及差役無人敢攔,一咱暢通無阻。
大理寺丞王權此刻正在官署內樂得清閒,趙恬找個藉口溜了之後,王權以爲後面的麻煩必然會落到他的頭上,結果忐忑不安地左等右等,就是沒人來。
不止五姓七宗的地那幾大世家沒有動靜,其實那些京都本地的世家也都安生得一批,大理寺衙內竟然連着近兩個時辰都清靜無事,王權一直忐忑的心肝兒也終於稍稍放下了一些。
讓人沏了一壺熱茶,王權坐在院中悠閒品茗。
到了現在,他已然看出,七大家族似乎並沒有要進來探監的意思,他們之所以堵在大理寺門口,只是想要攔下那些試圖去探監的其他家族。
想來,早在李豐進入大理寺之前,這七大世家就已經與李豐有了接觸,甚至還達成了某種交易,所以纔會出現現在這般局面。
趙恬那廝,跑得有點兒早了。
“王大人!王大人!”這時斥責守門的差役匆匆趕來,急聲稟報:“剛剛有三個人去了大獄,點名要探視李豐李承德!”
王權一個激靈站起身來:“什麼人這麼大膽,不給大理寺卿的允許竟敢直闖大獄?!”
王權心中驚疑不定,莫不成是自己猜錯了,那七大世家的人等了這麼久終於忍不住了?
“來人沒報名號。”差役稟道:“不過,他們出示了宮中的通行令牌,還有皇上的親筆手諭,此刻當是已經到了大獄那邊。”
“攜聖諭而來?!”王權的心中不由一定,又緩緩坐下身來,“令牌還有聖諭可已查驗過真僞?”
“張書吏親自查驗,確是聖諭無疑。”
“那就無妨了,既是聖上的旨意,便是趙大人仍在,他也不敢有絲毫違背。”王權輕擺了擺手,道:“看來這個李豐確實深得皇上器重,你去跟孫保德招呼一聲,那李豐不同常人,讓他一定要好好侍候着,千萬不能有絲毫懈怠!”
“是,大人,小人告退!”
王權擡手摸着下巴上的小鬍子,眉頭微皺,喃聲自語:“七大世家,本地士族,還有盧國公,玄甲軍,現在更是連皇上都忍不住讓人深夜探視,這個李豐到底何德何能,竟能讓這麼多大人物如此上心?”
“僅是一個承德茶,怕是還沒有這麼大的份量吧?”王權看着手中的茶杯,杯中淡黃色的茶湯香氣四溢。
土豆和玉米的消息還沒有完全傳出,王權雖爲大理寺丞,卻還不夠資格知道這麼高的機密。他所瞭解的李豐,他僅僅是承德茶,以及《三字經》與黑板等物。
“便是真正的廢太子,也不見得能引起七大世家這般地關注,這個李豐的身上,究竟藏着什麼秘密呢?”
久思無果,王權不由輕搖了搖頭,“算了,某隻是一個小小的大理寺丞而已,這種事情,還輪不到某來操心。”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官場上好奇心太重,很容易死人的。
七大世家的準備,在一道聖諭的面前屁都不是,被他們買通的獄卒,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違抗聖諭。所以,李世民三人很輕鬆地就進了大獄,由獄頭孫保德親自帶領着到了大獄的雅間。
四周雖是牢籠,但是牢籠裡面的擺設卻是極爲講究。
桌椅板凳一應俱全,茶具,筆墨,牀鋪,書架,也是應有盡有。
裡面的佈置,說是牢房,倒不如說是一間極爲雅緻的書屋。
走到近前,李世民最先看到的是守在牢房外面的十名玄甲兵,雖然穿着便裝,但是從他們身上的氣勢還有腰間掛着的特製兵器,還是讓李世民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了他們的身份。
是程咬金的意思,還是曹斌的意思,竟然直接派出了十名玄甲兵守衛?
看到有人進來,十名玄甲兵同時機警地將手握到了腰間的兵器上,目光審視着李世民三人,稍人異動,他們便會在第一時間抽出兵刃,將三人攔在牢房之外。
李世民沒有理會這十名玄甲兵,而是將目光緩緩投向了正坐在牢房之中練字的李豐滿。
此時的李豐滿好像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外面的狀況,埋首伏案,奮筆疾書,超然物外。這麼認真堅定的神情,李世民已經有好久都沒有在李承乾的身上見過了。
記得上一次李承乾這麼認真習字的時候,還是他十幾歲仍在讀書的時候。長大之後,俗事亂心,漸漸的就已然不知道專注爲何物了。
在李豐滿的身後,根福猶如鐵塔一般矗然而立。兩米多高的身姿,很有一股壓倒性的氣勢,察覺到有外人來,根福身形不動,卻扭頭向牢門外掃視而來,同外面的十名玄甲軍一樣,眼神凌厲而充滿了警惕。
這個傻大個,李世民還有些印象,好像是老富貴兒的幼子,天生一副好身板,可是腦袋因爲小時生病而顯得有些呆傻,所以常被老富貴兒給關在家裡不得出門。
不想這才幾年的時間不見,這傻小子竟已生得這般雄壯,看他身上的氣勢,竟比外面的玄甲軍還要渾厚。目光也炯炯有神,完全看不出他智商上的缺陷。
王朝以前在奏報中曾提到過,這個根福天生神力,且又忠心護主,調教得當的話,倒不失爲廢太子的一大助力。現在看來,這根福的氣勢已成,已然成了李承乾身邊的貼身護衛。
“你們是玄甲軍的人?”趙德全目光在攔在他們面前的十人身上輕掃,很快也確定了他們的身份,伸手拿出聖諭,高聲道:“我等奉聖命,前來探視李豐,請讓行!”
面對玄甲軍中的士兵,饒是趙德全也不敢太過傲慢,誰都知道,玄甲軍可是李世民的心尖肉,不容輕辱。
聽到外面的聲音,李豐滿手中的軟筆一頓,回過神來,不由擡頭朝外觀瞧,待看到三人之中竟然有王朝這個熟人的時候,遂出聲向外面的士兵吩咐道:“是熟人,讓他們進來吧。”
“是,李校尉!”十人之中爲首的什長躬身領命,一揮手,十人迅速五五分離,把牢門讓開。
“校尉?”李世民一愣,詫聲向那個什長問道:“他什麼時候成校尉了,誰封的?”
什長沒有回答,而是回頭看了一眼李豐滿,見李豐滿點頭應允,這才高聲回道:“曹都尉親筆手令,李豐校尉現在在我玄甲軍中的監軍校尉,負責教授我等一些殺敵健體之道!”
原來是曹斌那小子,想來事情就發生在玄甲軍與李豐匯合之後,就是不知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李豐會突然受到了曹斌的青睞,而且一上來就給了一個校尉之職。
李世民不由又朝牢房裡看了一眼,曹斌李世民還算了解,爲人粗獷務實,是個直來直去的人,如果沒有幾分真本事,曹斌斷然不會將他看在眼裡。
只是教授玄甲軍殺敵健身之道,是不是有點兒太誇張了,以前也沒聽說過這個逆子竟還會武藝啊,難道這也是失憶所帶來的後遺症?
想着,李世民又回頭瞄了王朝一眼,這廝到底還有多少東西瞞着他沒有如初稟報?李豐若是真會武藝,王朝這個行家裡手難道會看不出來?
王朝也是一臉懵逼。
李豐會個毛的武藝,他那身手,連殺只雞都費力,更別說是教授別人殺敵了。
肯定是曹斌那個臭不表臉的看上了人家的五禽戲,所以才這麼死氣百賴地將人給拉到了他們玄甲軍。
五禽戲啊,李豐手上能讓曹斌如此惦記的東西也就只有這個了。
王朝的目光也不由得瞄向了牢房中的李豐滿,心中突然一突,忽然想到,也不一定就是曹斌死氣百賴地拉攏李豐,弄不好事情完全可以反過來想。
牢裡面這小子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搞不好就是他故意給曹斌設下的圈套,以五禽戲爲誘餌,爲自己謀一個護身符。
玄甲軍中的監軍校尉,哪怕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虛職,也足以讓李豐在長安城站穩腳跟了。
這麼快就跟玄甲軍勾搭上了,這很符合李豐這廝的行事風格。
“根福,外面那三個人,除了王朝之外,另外兩個你認識嗎?”李豐滿輕聲向根福詢問。
根福直接搖頭,道:“中間那個看着有點兒眼熟,不過根福有點兒記不得他是誰了。前面那個瘦瘦的完全沒有見過。”
李豐滿點頭,根福既然有印像,那應該算是熟人,況且能與王朝一同前來,而且還被王朝與前面那個瘦瘦的漢子不着痕跡地給護衛在中間,想來是有些來頭。
將手中的毛筆放下,李豐滿輕輕站起身來,擡步向牢門這裡走來。
這個時候,孫保德已經親自拿着鑰匙將牢門打開,李世民在前,王朝與趙德全隨後,已然走了進來。
“小子李豐,這裡有禮了。”李豐滿衝着李世民拱了拱手,道:“不知這位大人該怎麼稱呼?”
李世民的嘴角一抽,這小子竟真的不認識他了?!
察顏觀色的本事,李世民自認爲還是蠻精通,在未入牢門之前,他的目光就一直在李豐的面上流連,觀察着李豐的一舉一動。
然而,並沒有破綻。
李世民在李豐的臉上,竟然找不到一點兒這是在假裝作戲的蛛絲馬跡,李豐看向他的眼神,淡然而陌生,舉止雖然不失禮數,但是骨子裡卻沒有絲毫敬畏,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個可以平輩交相的陌生人。
如果這一切都只是李豐在裝腔作勢,都是在假裝演戲,是惡作劇,那李世民不得不對他心生歎服,這個世上能夠當着他的面把他給矇混過去的人,總共也就沒有那麼幾個,而眼前這個年輕人,明顯還沒有那麼深的道行。
竟然真的失憶了!
李世民現在的心情很奇妙,自己的親兒子此刻正在拱手問自己是誰,很多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擁有這樣的體驗。
李世民揮了揮手,讓趙德全把門口的玄甲兵,還有獄卒牢頭全都屏退,目光深沉地看着李豐滿,口中直接來了一句:“孩子,我是你爹!”
李豐滿面色一變,這廝竟然敢佔我便宜,特麼找死!
二話不說,擡腿就是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