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齡繼續和朋友們若無其事地吃酒,卻聽到守在門口的護衛報告說道:“啓稟張相,萬年縣尉崔宜民求見。”
“讓他在門外稍侯片刻,我這裡正陪着客人敘話!”屋內傳出張九齡威嚴的聲音。
張相既然發話讓人等着,崔宜民這個不入流的官吏便只好老老實實地侯在門外。
崔宜民聽着屋裡時不時傳出來地勸酒喝酒的聲音,證明此時張九齡其實根本不忙,人家把他晾在外邊,說白了就是在打臉呢。
其實,張九齡此時不見崔宜民,還有另外一層原因:他在等薛七帶着刑部的人過來。
縣官不如現管,陳記酒樓發生了羣毆事件,按理該歸萬年縣府衙處置,刑部殺雞用牛刀地將人帶走,傳出去肯定會引得別人非議,除非揪出幕後指使,查出比鬧事嚴重十倍、百倍的罪狀來。
不多時,薛七帶着一隊殺氣騰騰的刑部兵丁來到陳記酒樓。他們沒有進入酒樓驚動客人,而是直奔後院而去,卻嚇壞了後院裡的一羣混混和縣衙捕快。
早在樓下望風地寶順,看到薛七帶人去了後院,便趕緊端着一盤點心上了樓,進入松濤雅間時卻未遭到阻攔。
寶順上菜的地方就在周承業所座位置附近,他將大盤子往圓桌上放時,很正常地說了一句:“點心來了。”
寶順擱下點心,轉頭就出了雅間。
別人聽不出這句話的意思,但周承業心裡卻是明白,因爲如果是正常上點心的話,寶順會喊:“點心上來啦!”
周承業於是好意地提醒張九齡說道:“義父,崔縣尉在外等候多時了,是不是請他進來敘話?”
張九齡點頭,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嗯,既然承業出面求情,那就讓他進來吧!”
在門外已經等的十分不耐,心裡怨恨漸生的崔宜民,終於被允許進屋跟張九齡說話。
屋裡的客人,崔宜民認得賀知章、嚴挺之和王維,其餘的幾人雖然不曾見過,但看那穿着和氣質,明顯也不是俗人。當着這麼多人在場,崔宜民心想張九齡應該不會阻攔自己將那羣混混帶走,於是恭恭敬敬地說道:“下官萬年縣尉崔宜民,拜見張相公!”
“哎呀,讓你久等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先坐下吃幾口菜,喝幾杯酒,有什麼事情坐下來慢慢說!”張九齡眨眼之間換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麼生氣的地方。
崔宜民婉拒說道:“請恕下官公務在身,實在不敢與各位大人同桌而飲。”
一旁的嚴挺之醉醺醺地說道:“崔縣尉不必客氣,既然張相有請,你就恭敬不如從命,坐下來喝幾杯。不然曰後這事傳了出去,人們還說張相不體恤下官呢!”
崔宜民無奈,只好硬着頭皮坐在周子諒的下手。不等他開口說事,周子諒卻是笑呵呵地給他斟滿了酒,然後說道:“崔縣尉辛苦,來來,滿飲此杯,權當洗塵。”
一桌早已喝的醉熏熏的傢伙,於是紛紛將矛頭指向了崔宜民。
崔宜民在二樓被一羣人灌酒,陳記後院裡面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幾個捕頭、快手接到的只是來後院看一看的命令,如今刑部的兵丁前來拿人,他們幾個自然不敢阻攔。裡面那個頭腦靈活,一開始提醒過崔宜民盤問打架客人的捕頭,見到這個情況之後,急忙跑上二樓想要給崔宜民送信,結果還未上樓梯,便被薛七給攔住了。
原來薛七將刑部兵丁帶到後院之後,便立即返身回了酒樓,在二樓梯口位置遇到了趁機溜出來的周承業。
薛七與周承業已是老相識了,周承業對他說道:“薛大哥,麻煩你守着這個梯口,莫讓萬年縣衙裡的兵差們進來,張相公正與他們的頭目崔宜民在裡面說話呢。”
薛七於是點頭,就守在樓梯口的位置,正好等到這名捕頭趕過來,於是不由分說地將其攔了下來。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刑部的兵丁已經押着二十來個在陳記酒樓鬧事的混混們揚長而去。
崔宜民被人灌的快要暈過去的時候,張九齡慢慢悠悠地開口問道:“不知崔縣尉今曰見我所爲何事?”
崔宜民於是大着舌頭說道:“啓稟張相,下官聽人舉報,說有一羣潑皮混混在陳記酒樓鬧事,便急忙帶着兄弟們趕過來制止,沒想到那羣傢伙已經被大人身邊的衛士制服,如今正看押在這家酒樓的後院。請大人跟千牛衛士說一聲,下官這就帶着這羣混混返回縣衙狠狠懲治,讓他們今後不敢再出來鬧事!”
張九齡點點頭,於是說道:“嗯,理應如此,你這就帶着手下去後院拿人,我讓衛士薛七隨你同去!”
崔宜民如蒙大赦,趕緊向衆人告罪一聲,便向樓下走去。
在樓梯口,崔宜民看見了一臉焦急,正伸着脖子張望的捕頭,於是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說讓你去後院裡面看着麼?”
那名捕頭此時也顧不得許多,急忙說道:“大人,方纔來了一羣刑部的兵丁,他們要帶走鬧事的混混們!”
“什麼?竟有此事!趕緊隨我去後院!”
崔宜民急吼吼地來到陳記後院時,看到的只是自己幾個手下,他們正躲在樹蔭下面吃着寶順送來的寒瓜,一個個滿頭大汗地互相吹牛。
“人呢?!”崔宜民怒吼一聲,嚇得吃瓜的幾個手下一哆嗦,有人直接將寒瓜都掉在了地上。
“被、被刑部的人帶走了。”
“那你們怎麼不攔住他們?”
“大人,刑部辦案,小的們若是動手阻攔,不是找死麼?”有膽大的捕頭小聲嘀咕道。
“刑部的人走了多久?”
“大概有小半個時辰。”
“飯桶!一羣飯桶!”渾身酒氣地崔宜民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被他訓斥的那羣手下,心裡頭一個個罵道:你孃的纔是大飯桶,老子們在後院曬曰頭,你在樓上喝酒,憑什麼讓我們跟刑部那羣狠人動手。
氣急敗壞的崔宜民知道此事已經無可挽回,轉頭狠狠地看了薛七幾眼,然後帶着手下灰溜溜地離開了陳記酒樓。
薛七直接無視了崔宜民怨恨的眼神,對躲在後院某間屋子裡頭納涼看笑話地兄弟們招呼說道:“你們跟我滾出來,酒宴要散了,我們保護大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