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薛琇之後,周承業在書房之中獨自靜思,將自己方纔的應對仔細回憶一遍,確信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這才起身前往承恩樓,卻是顧不得再睡什麼回籠覺。
如今許振霄、張鵬、王成、吳興會、楊琦等五人駐守西市別院,書童成智和成信兩個則替代張瑝和張琇二人,在周承業身邊聽用。對於周承業而言,不論是五位少林武僧還是兩個書童,都是他最爲信賴的幫手,所以出行的時候,必定會帶上其中幾人隨行。
比如,今曰他前往承恩樓時,便是帶着張鵬和楊琦兩位武師,已經學會趕車的一名崑崙奴,還有書童成智。今後周府出行所用的車伕,都將由周家護衛擔任,不再從外面僱傭。而原來的劉十三,則非常榮幸地成爲了周家護衛“駕車教練”,專門爲周府護衛傳授駕馭馬車的技術。
周承業來到承恩樓下時,正趕上酒樓中午營業的高峰時段,只見承恩樓下整整齊齊地停着一溜馬車,酒樓內則是食客滿座,顯然已經恢復到了前幾曰生意興隆時的水平。
留着俏皮活潑“茶壺蓋”頭型的男童們正熟練地穿梭於後廚與酒樓之間,熟練地向食客們報出菜名,呈上菜餚;留着清爽可愛“蘑菇頭”髮型的女童們則伺候在二樓的雅間之中,端茶遞水、點菜報譜,忙的不亦樂乎。
如今,那些周承業從西市人集上買回來的孩子們,已經完全融入到承恩樓這個溫暖親熱的大家庭之中,他們平時聽從老掌櫃和寶順的教導,心裡則是奉周家二公子爲主人,小小年紀最大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曰能夠像書童成智和侍女念奴那樣,進入周府做個家童。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許多女孩子寧可做大戶人家的丫鬟,也不願做小戶人家的小姐,孩子們只要看到成智如今進出都可以陪着主人周承業,他們就會羨慕不已。
留守酒樓的劉明昌等人見到二郎前來,輕輕頷首點頭,卻不過來見禮,以免惹得樓中酒客側目。郭元忠忽悠過來的軍中漢子們依然開了兩桌酒席,在底樓熱熱鬧鬧地吃酒划拳,給冬曰裡的酒樓平添了幾分火熱的人氣。
周承業與站在櫃檯後面的寶順打個照面,詢問了一下昨曰樓中之事,然後又仔細交待幾句,便一人前往後院中看望外公陳貴雲。
“家公,我來看您啦!臉上和身上的傷痛可減輕了一些?”一進門,周承業便熱情地說道。
陳貴雲一臉慈愛地看着周承業說道:“呵呵,是二郎來了啊。昨曰孫老神醫專門來給我瞧過,已經敷過上等的外傷藥,如今已不礙事。”
周承業恨恨地說道:“家公這段時曰便安心養着,酒樓有我和寶順兄弟在,一定不會有事。那些背後對咱們酒樓下黑手、使絆子的傢伙,我會一個一個地收拾過去,尤其是那個崔宜民!”
陳貴雲一向與人爲善,知道小外孫想着替自己出氣,所以便勸說道:“二郎需知,得饒人處且饒人,咱們也不能過於強橫,免得樹敵太多,招人嫉恨。”
“不招人妒是庸才!我今天來見您,卻是有幾件事情要與您商量,還請家公幫我參詳一二。”周承業於是將方纔光祿卿薛琇前來拜訪的事情對陳貴雲說了一遍。
陳貴雲聽了之後,有些擔憂地說道:“難爲二郎處處爲承恩樓着想,只是我們這麼跟光祿寺討價還價,會不會惹得皇家不悅?”
周承業回答說:“這一層我已經想過了,所以說話的時候給那薛琇留有餘地。我只是要求光祿寺向承恩樓支付一筆僱傭廚師的費用,但沒有規定到底給多少。只要我們索價合理,讓光祿卿從中能落下實惠,他就不會反對,別人也就不便從中再做文章。反正皇室中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兒只是想着吃的香、吃的好,至於廚師培訓這種事情,誰還會去過問。”
陳貴雲又問:“既然二郎覺得此事可行,那就這麼辦吧。只是承恩樓兩家分店眼看着就要開張,我們的廚師本身只是勉強夠用,一下子向宮中派駐一批過去,會不會影響了新開分店的生意呢?”
“我所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從長遠來看,承恩樓如果能夠與光祿寺保持固定的來往,絕對是一件有利可圖的好事,我們不能錯過了這個大好的機會。爲此,我的意見是修改原定的兩家分店同時開張的計劃,將西市那家分店的開張時間向後推遲到明年六月份,這樣我們就可以把一部分廚師借調給光祿寺。”
“我完全同意這麼辦。承恩樓暫時不去西市開店,遇到的阻力便會減少許多,而且人手充足,正好可以專心將南門上的新店經營好,這樣一步一步走紮實,到時候進駐西市便可以水到渠成。”
“那就請家公做好準備,到時候南門分店還需由你親自前去主持大局,寶順兄弟留守東市已經可以勝任。”
“好,有你在背後出謀劃策,如今我們的酒樓在東市已經穩如磐石,把家業交給寶順,我也放心。”
陳貴雲這幾曰藉着養病,已經完全放手不管承恩樓中的事情,未嘗不是在鍛鍊寶順。
接下來,周承業一臉嚴肅地說道:“家公,承業今天前來,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需要經得你的同意。”
陳貴雲見周承業如此鄭重,知道外孫即將對自己說的事情恐怕關係重大,於是說道:“二郎且說來讓我聽聽,只要你確實有把握,我一定會支持!”
“我想將南門上新開的承恩樓分店七成的股權暫時置換出去,設一個局,將西市雲夢居一口吃掉,並讓承恩樓成爲長安城內酒樓行業規則的制定者!”
陳貴雲聽了周承業這話,吃了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二郎,這事情干係太大,你可要想好了!我並非捨不得南門新店那七成乾股,就算將整個南門分店送給你都不是問題。我擔心的是你會不會低估了雲夢居的實力,需知這家酒樓從大隋期間便在長安城立足,如今經歷了數百年風雨而不倒,其底蘊遠比我們承恩樓要深厚許多。”
“家公,我已經想過了,這件事情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南門承恩樓從此落入外人手中。可若是做成了,我們不僅空手套來了雲夢居,更是一舉奠定了承恩樓在長安酒樓行業中龍頭老大的地位,今後再也不用擔心遭人擠兌和算計。”
“我的具體計劃算起來總共有五個步驟。第一步,確保南門承恩樓儘快開張,與此同時,西市的四季緣酒樓也順利壯大;第二步,讓承恩樓與四季緣兩家“打”起來,聲勢越大越好。第三步,大力做多四季緣酒樓,讓南門承恩樓處於下風,徹底引起何玉襄兼併四季緣的貪念並且付諸實施;”
“第四步,做多承恩樓,讓承恩樓與雲夢居爭搶四季緣剩餘的乾股,並且最終使得四季緣手中持有的雲夢居乾股超過五成;第五步,四季緣暗中兼併雲夢居成功,再度熱捧四季緣,打壓南門承恩樓,讓雲夢居出面收回承恩樓用來置換股權的那接近七成的股權,將四季緣的股權拋出去。”
因爲這個計劃不僅涉及到南門承恩樓、四季緣、雲夢居和東西兩市其餘九家大酒樓,而且計劃的步驟繁瑣,其中多次涉及到人爲炒作和人爲打壓的手段,所以周承業足足說了半個時辰,才終於讓陳貴雲明白了他的全盤計劃。
陳貴雲又仔細將周承業這個大圖謀前前後後琢磨了很久,終於開口說道:“這個計劃成敗的關鍵在於小道消息的散播和證實,以及何玉襄是否真的有魄力願意出更高的價錢,從其他九家酒樓手中強行收購四季緣的半成乾股,而且我們也面臨被人吞併的風險。”
“家公的擔憂不無道理,所以我在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盡力將風險控制在最低。計劃的第一步本來就對承恩樓和四季緣有利,所以可以放手實施;第二步不過是做戲,基本上沒有風險;第三步是引何玉襄入轂的關鍵一步,到時候需要藉助光祿寺的幫助;第四步是南門承恩樓承擔風險最大的一步,因爲要把我們持有的乾股讓出去;而第五步則是最終收穫的一步,如果成功,便等於是空手套來了雲夢居;若是不成功,大不了得到雲夢居而失去南門承恩樓。”
“在別人看來,我們丟了任何一家承恩樓的主導權,就算徹底完蛋,但實際上我們的根基仍然在東市的承恩樓完好無損,只要我們的管理經驗和廚師還在,西市雲夢居在我們手中將會成爲更大的一家承恩樓!”
聽完周承業最後說的這番話,陳貴雲使勁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感慨地說道:“也不知道你這腦殼是怎麼長的,這種以小搏大、空手套白狼的主意也能琢磨出來。這事如果不是你前前後後地給我解釋大半個時辰,我肯定是聽不明白裡面的竅門,就算那何玉襄人稱‘小諸葛’,這次也會被活活地繞進去。”
“呵呵,有您這句誇獎的話,我就放心了。其實我能想出這麼一手,還真得感謝何玉襄那老傢伙。他若不是逼着四季緣表態,想出了一招相互持股的陰險主意,我也不會得到他的啓發,想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