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樂宣以爲莫軍的營寨又是空營,可是這回他錯了。
當他率領一萬重裝騎兵衝殺到距離莫營不足五十步的時候,莫營之內,突然鼓聲喧天,吶喊聲四起,與此同時,寨牆站起無數的莫軍士卒。
重裝騎兵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寨牆的莫軍已把事先準備好的破軍弩紛紛架了起來。
營寨的轅門處,另有衆多的莫軍推出十多架破軍弩,橫向擺成一排。而後,在莫將的高聲喝令下,寨牆和轅門處的破軍弩齊齊發動。
破軍弩的威力不如破城弩,但在如此近的距離裡,其射出的弩箭也足可以穿過重裝騎兵的盔甲了,更要命的是,破軍弩一次三發,三箭齊出,呈散射狀,現在莫軍架起的破軍弩有數百架之多,一輪齊射下來,發出的弩箭得接近兩千支。
只是在一瞬間,正在向前衝殺的重裝騎兵陣營傳出一片慘叫聲,那由而下飛射過來的弩箭,直接貫穿馬首,連帶着,將馬騎士的胸腹也一併刺穿,連人帶馬的被釘在地,屍體呈站立狀,想倒都倒不下去。
重裝騎兵厚重的盔甲在破軍弩面前,顯得是那麼的不堪一擊,簡直如同紙帛一般。頃刻之間,被弩箭射死射傷的重裝騎兵不下數百人。
石樂宣做夢也想不到,莫軍竟然使用出破軍弩,而在當時,只有風國才具備破軍弩這種威力強大的武器,他實在想不明白,莫軍又是怎麼搞來這麼多的破軍弩。
其實,這正是樂臣成功偷襲常都所獲得的戰果。在偷襲常都中,樂臣繳獲了風軍數百架破軍弩,他倒是一點沒藏私,派手下人都給許冷之送去了。
許冷之也正是看重破軍弩威力強大,又可多發,正是剋制重裝騎兵的利器,而它在戰場的實戰效果確實出奇的好,一下子就把風國的重裝騎兵打暈了。
用風軍的破軍弩打風軍的重裝騎兵,許冷之這招夠恨也夠絕,大出風軍的預料。戰場之,莫軍的箭射不斷,中箭落馬的重裝騎兵更是此起彼伏,短短五十步的距離,重裝騎兵是衝去一批,被射殺一批,莫營前方,風軍士卒和屍體和馬屍混在一起,疊疊羅羅,都壘起好高。
自入莫作戰以來,第九軍還從未吃過這樣的大虧,石樂宣急紅了眼,喝令麾下的將士們繼續向前衝殺,全力突破莫軍的弩陣,無論如何也要與莫軍展開近身廝殺。
只要能和莫軍展開貼身近戰,破軍弩就全無用處了,到時就是己方的天下了。
石樂宣的想法並沒錯,但關鍵是莫軍的破軍弩太多,弩箭如雨點一般傾瀉下來,源源不絕,而重裝騎兵雖說是騎兵,但速度卻不快,哪裡能突破得了莫軍的弩陣。
看到麾下的兄弟衝去一騎,倒下一騎,衝去一羣,倒下一羣,石樂宣大急,不管不顧的帶頭向前衝。石樂宣能受到齊橫的重用,是心腹之人只是一方面,他自身的靈武也是十分高強的。
石樂宣身先士卒,自然引起莫軍的注意,很快,莫軍便把火力集中在他身。那一瞬間,四面八方飛射過來的弩箭全部集中在他這一點,石樂宣不避不讓,催馬大吼,輪起靈刀,先是釋放出靈亂?風,接着又釋放十字交叉斬,拼得耗費靈氣,連續放出大範圍攻擊的靈武技能。
他使出渾身的解術,可也僅僅推進到距離莫營四十步,這時候再想向前衝,他已然沒有力氣了。
正在他感覺體內靈氣空虛,前力已盡而後力又不足的時候,一支弩箭由他正前方斜射下來。
石樂宣格擋不及,這支弩箭正射在他戰馬的馬頭,耳輪中就聽撲的一聲,弩箭貫穿馬首,然後又狠狠釘在他的肚子。即便石樂宣有靈鎧護體,也架不住這般強大的衝擊力。他在馬背直接被撞飛出去,直至倒飛出兩米多遠,才一屁股坐到地,此時再看他的小腹,靈鎧破碎,弩箭險些把他的肚皮刺破。
“將軍小心——”後面的重裝騎兵們嚇得臉色大變,紛紛尖叫出聲。
石樂宣把手中的靈刀向地一支,一邊掙扎着站起身,一邊怒吼道:“區區破軍弩,想傷我還差得遠呢……”
他話音還未落,又一支弩箭如閃電一般襲來,石樂宣連看都沒看清楚,隨着撲哧一聲悶響,這支弩箭正射在他的肚子。
箭頭透穿靈鎧,從他的前腹入,在其背後探了出來,他剛剛站起的身子如遭雷擊,先是一震,停頓了兩秒鐘,接着,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快救將軍!”下面的重裝騎兵如同瘋了似的,完全不顧前方的弩箭,踏着同伴的屍體,硬是踩出一條血路,衝到倒地不起的石樂宣近前。
現在再看他,出氣多,入氣少,四肢抽搐,眼看着就不行了。
人們哭喊着把他強行拉馬背,另有衆多的騎兵在其周圍團成一圈,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護送着重傷的石樂宣往下撤。
可憐那些重裝騎兵們,撤一道,被弩箭追射一道,死傷者已不計其數。
第九軍第二兵團是挾雷霆萬鈞之勢浩浩蕩蕩而來,結果卻是死傷慘重倉皇敗退而歸。當齊橫聽到石樂宣率軍慘敗的消息,他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仔細一問,己方的萬名將士,竟然只回來不到五千人,齊橫的眉毛都豎立起來,咆哮着喝問道:“石樂宣何在?叫他滾過來見我!”
只是去攻一座區區莫營,卻折損己方五千多兄弟,自第九軍成立以來一直到現在,損失的總兵力都沒有他這一仗損失得多,齊橫倒想問問石樂宣,這仗他到底是怎麼打的。
他說完話,見站於自己面前的殘兵敗將們一個個耷拉着腦袋,頭都不敢擡,動也不動,倒是豆大的水滴從衆人臉不斷滴落下來。
見狀,齊橫猛然倒吸口涼氣,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向左右望了望,在人羣裡細細查看一遍,沒有發現石樂宣的身影,他吸了吸鼻子,問道:“樂宣呢?這傢伙不會是打了一場敗仗就不敢來見我了?”
“……”沒有人敢答話,衆人的頭垂得更低了。人們都很清楚齊橫和石樂宣之間的關係,名爲下級,實爲兄弟。
齊橫猛的跨前一步,一把把第二兵團的兵團長鎧領抓住,往回一帶,大吼道:“本帥問你,樂宣他人呢?”
兵團長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顫聲說道:“將軍他……將軍他……他……”
這時候,人羣自動自覺地分開,四名風軍士卒高擡着擔架,緩緩走到齊橫近前,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擔架放下。
齊橫低頭一瞧,心涼半截,擔架覆蓋着一件血紅的披風,看不見下面躺着的人是誰,但這件披風他可認識,那正是石樂宣的。
他在原地足足僵站了半分鐘,然後,慢慢蹲下身子,伸出手來,夾起披風的一角。
那麼驍勇善戰,那麼鐵骨錚錚的齊橫,此時手都抖動得厲害,他抓着披風的一角良久良久,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將其掀開,不過大顆大顆的淚珠子已從他眼眶中滾落下來。
兄弟之間本應當同甘共苦,當初的苦日子都一起熬過來了,現在纔剛剛過好日子,卻又天人相隔,齊橫心如刀絞。不知過了多久,他鬆開抓着披風的手,聲音沙啞地說道:“傳我將領,全軍準備,隨我出戰!”
“將軍不可……”葉堂、高宇雙雙前攔阻。齊橫現在的心情,他二人可以理解,不過莫軍顯然是有備而來,利用破軍弩來對付己方的重甲,即便全軍出擊也未必能討得便宜,反而還會徒增傷亡。
但此時悲痛交加、滿胸怨氣的齊橫哪裡還能聽得進葉、高二將的勸言,他看都沒看二人,手握腰間佩劍的劍柄,一邊馬,一邊冷冷說道:“現在誰若敢攔我,我必殺之!”
齊橫一句話,把葉堂和高宇下面的話給硬生生堵了回去。二人眉頭緊鎖,乾着急,沒辦法。且說齊橫,跨戰馬,率領第九軍全部,直接向莫軍大營衝去。
接下來的戰鬥,就和剛纔那場激戰的翻版一樣,莫軍以破軍弩對付重裝騎兵,那居高臨下的勁射,讓第九軍的將士成了人家的活靶子。
現在這種情況,如果第九軍是輕騎兵軍團,可能只需付出稍微的代價,便可突破莫軍的弩陣,可第九軍偏偏是重裝騎兵軍團,帕布馬緩慢的速度成爲了最致命的弱點,只要將士們進入莫軍弩箭的密集地帶,就別想再全身而退。
此時,即便是由齊橫親自指揮作戰,一個兵團頂去,也只是在轉瞬之間就折損大半,根本靠不到莫營的近前。
齊橫已經怒火攻心,完全不計代價的指揮麾下將士向前衝,沒有參戰,在後方觀望的葉堂、高宇二人連連搖頭,如果照這樣打下去,整個軍團都得被耗光。
二人一商議,乾脆也不知會齊橫了,直接傳令身邊的士卒,敲鑼鳴金,把前方作戰的將士們統統召回來,這仗己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