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裡靜得鴉雀無聲,人們大眼瞪小眼,都在看着肖香。肖淵和諸侯誰都沒有想到肖香會如此狠毒,設宴爲假,削奪兵權纔是真。
就連對面的衆將也是暗暗咧嘴,事先他們對此事毫不知情,肖香也沒有向他們透露過半點風聲,他們也都感到奇怪,好端端的公主怎麼會想到宴請諸侯呢,原來是爲了奪兵權。
最先打破沉寂的還是肖香。見下面的衆人都不說話,肖香依舊晃着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面前的斷頭,慢悠悠說道:“洪越天還真是個蠢夫,活到他這把年歲,能享盡榮華富貴、頤養天年、兒孫滿堂就已是件美事,但他偏偏要去追逐名利,現在連命都丟了,就算得到再大的名與利又能如何呢?有命去爭,沒命享受,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可悲可嘆之事!”
她的話,字字如刀,插在在場每一位諸侯的心頭上。衆人心知肚明,肖香這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人們坐在鋪墊上的身軀也不由自主地抖動着。
罷了!肖義在心中長嘆一聲,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後紅着眼圈站起身,繞過桌案,走到肖香面前,跪地叩首,說道:“既然是公主殿下屈尊相求,老臣不敢抗命,老臣……老臣願將麾下的……麾下的八萬將士獻於朝廷,歸朝廷調遣……”說到最後,老頭子已實在說不下去,伏在地上,嗚嗚地低聲哽咽起來。
如果說讓他們獻出家財,等於是在割肉,那麼讓他們交出兵權,就如同是在掏心挖肝。
肖香聞言,眼睛頓是一亮,她手中的筷子脫手而落,下意識地向前欠了欠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伏地不起的肖義,過了好半晌,她才恢復正常,身子慢慢後倚,又變回挺胸端坐的姿態。
有肖義帶頭,另一位肖氏宗親武冠侯肖勇走到肖義身旁,也跪了下來,顫聲說道:“微臣……也願將麾下的六萬將士交於朝廷……”
對於諸侯而言,手裡的軍隊是他們的命根子沒錯,但畢竟不是他們的命,在性命攸關之際,要從中取捨的話,他們只能選擇保命,放棄手中的兵權。
隨着肖義和肖勇站出來表了態,其他的諸侯也都紛紛離席,表示自己願接受肖香的號令,交出兵權。
看着諸侯一個又一個的向肖香妥協服軟,一旁的肖淵可徹底傻眼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次的赴宴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
諸侯之所以能成爲他手中最重要的籌碼,完全是因爲諸侯所掌握的家族軍,現在諸侯把兵權都上交給了朝廷,那諸侯也就變得毫無利用價值了,甚至連朝中的大臣都不如。
他膛目結舌地坐在那裡,良久回不過來神。這就是肖香的可怕之處,殺人不見血,只談笑之間,便把肖淵手中最重要的一隻籌碼拿了過去。
見下面跪倒一片諸侯,肖香含笑起身,繞過桌案,來到諸侯面前,將衆人一一攙扶起來,動容地說道:“諸位侯爺不愧是我大川的棟樑,在我川國危難之際,如此鼎力相助,本宮實在感激不盡,諸位侯爺也請受本宮一拜!”說話間,肖香倒退兩步,拱起手來,恭恭敬敬地向諸侯深施一禮。
她現在是打心眼裡感激諸侯,如果他們硬是不肯交出兵權,肖香沒有辦法,只能大開殺戒,真到了那一步,川國不知道會流多少血,會亂成什麼樣子,等自己坐上王位之後,也必會被人扣上暴君、妖女的帽子。但現在好了,諸侯主動交出兵權,這個困擾了川國數百年的難題也終於得到解決,自己非但不會被罵成暴君,反而還會成爲被後世傳頌的聖君明主。
看到肖香向自己施禮,諸侯無不嚇了一跳,剛剛站起來的衆人又紛紛跪回到地上,驚呼道:“公主殿下折殺微臣!”
肖香挺直身軀,面帶笑意地伸出手來,含笑說道:“還請各位侯爺交出兵符!”
她是把先兵後禮和先禮後兵用到了一起,心思縝密又詭異,令人難以琢磨。諸侯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人們才紛紛伸手入懷,將各自的兵符小心翼翼地掏了出來。
他們每個人的兵符都很寶貝,如同珍寶一般,有些是用紅綢包裹,有些是用黃綢包裹,諸侯皆是手指顫抖着打開包在兵符外面的綢緞,雙手捧起,顫巍巍地遞給肖香。
諸侯的兵符大多爲銅製,上面雕塑着各種猛獸、祥獸,還烙印有各家族的徽章。十二路諸侯,十二隻兵符,肖香想接也接不過來,她側頭向左右的貼身護衛使個眼色。
護衛們會意,一個個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托盤走上前來,將諸侯手中的兵符一一放到托盤上。
有了這些兵符,也就等於擁有了對家族軍的指揮權。肖香環視擺放於托盤上的兵符,滿意地點點頭,而後轉身走回到座位上,振聲說道:“既然要充當勞力,軍械、軍備已然無用,理應置於國庫保存。”說着話,她看向另一邊的衆將,說道:“張思圖聽令!”
“末將在!”張思圖身子一震,急忙快步出列,插手施禮。
肖香從托盤中拿出兩隻兵符,沉聲說道:“張將軍,你率你部兵馬,立刻去往長山侯和武冠侯二軍駐地,接管兩軍的軍械、軍備,並要照顧好這兩軍弟兄的寢居和飲食,明白嗎?”
“是!末將明白!”接管軍械、軍備,說白了就是繳械,照顧寢居和飲食,說白了就是軟禁,張思圖當然明白肖香的意思,他不太確定地問道:“公主殿下,現在嗎?”
“對,就是現在,立刻就去!”肖香斬釘截鐵地說道。
“末將遵命!”張思圖跨步上前,接過肖香遞給他的兩隻兵符,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布英聽令!”肖香的目光一轉,又看向布英。
“末將在!”布英撩徵裙大步走出來。
肖香又拿起三隻兵符,說道:“布英將軍,由你部來接收赤山侯、青雲侯、東原侯三部的兵馬,和張將軍一樣,務必要清點清楚此三軍的軍械軍備,妥當安置三軍弟兄,若是出現半點散失,本宮唯你是問!”
“公主放心,末將必當全力以赴!”布英接過肖香遞他的三隻兵符,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堂。
而後,肖香又先後點到楊召、呂尤、放任三將,將餘下的兵符分交於他們三人。就這一會的工夫,十二路諸侯麾下的數十萬兵馬便被肖香分攤殆盡,全部被中央軍控制起來。
如此的手腕,如此的雷厲風行,又如此的精明算計,恐怕連男子也未必能比得上肖香。
把家族軍一事處理妥當,肖香也是如釋重負,如同壓在心頭上的一塊巨石被搬掉,整個人顯得輕鬆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不再是虛情假意,而是發自內心的,看起來甚是燦爛。
川國的諸侯遠不止他們這些,各地的家族軍加到一起也遠不止幾十萬,不然的話,家族軍也不可能成爲川國的心腹大患,成爲歷代國君的一塊心病,不過,洪越天和這十二路諸侯絕對算得上是川國全部諸侯的領頭人,砍掉了他們手上的兵權,其它的那些小諸侯也就不足爲慮,只能任由朝廷宰割了。
列代先王沒有解決的難題,在肖香的手裡得到了解決,她自然也會驕傲,也會洋洋自得,這是人之常情。
肖香向諸侯連連揮手,笑容滿面地招呼道:“諸位侯爺快請入坐,今日,本宮要與諸位一醉方休!”
她現在是志得意滿,但諸侯的心情只能用心如死灰來形容,人們哪裡還能喝得下酒,一個個就好像霜打的茄子,全都蔫了。
看衆人精神萎靡不振,肖香嘴角緩緩揚起,拿起酒杯,猛的站起身形,衝外面大聲喝道:“大川雄壯,國運長興!”
隨着她的喊喝聲,站於大堂外面密密麻麻的數千將士齊聲吶喊:“川!川!川!”
那震耳欲聾的吶喊聲讓在座的諸侯無不是身子打顫,兩腿轉筋,人們再不敢裝聾作啞,紛紛高舉酒杯,齊聲說道:“微臣敬公主殿下!”
“呵呵,哈哈——”肖香先是輕笑,很快又變成了仰面大笑,舉起杯子,將其中的酒水一口喝乾,那股英姿颯爽的風采,令人目眩,只可惜在場的衆人沒心情去欣賞肖香的美,只由衷感到她的可怕,人們的心頭上也佈滿了陰霾。
等宴會結束後,肖香仍不肯放諸侯離去,而是以他們喝得太醉,怕路上會發生意外爲藉口,將諸侯全部留在公主府,讓他們今晚就住在公主府裡。
現在正是中央軍接管家族軍的關鍵時刻,她當然不會把諸侯馬上放回去,萬一諸侯反悔,發生變故可就麻煩了,至少要等到中央軍把家族軍全部接收完畢後,方能放諸侯離開。
肖香的精打細算在這時纔算是完全顯露出來。
對肖淵,她倒是沒挽留,親自把肖淵送出公主府,其熱情與戀戀不捨的姿態,好像她與肖淵的感情有多深厚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