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氣氛有些緊張,林作巖並不說話,但顯然是非常憤怒了。他並不看戎沁心,倒是沉默了好一陣時間,令沁心心中七上八下。她真的不知道事情會成這樣,她更不知道該怎麼和林作巖解釋,於是她也就這麼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膽怯的睨視男子。
“九嫂。”
林作巖突的說話,讓一旁的九嫂驚的趕忙回聲:“是,是的少爺。”
“你先下去吧。”
“是。”九嫂瞄了一眼沁心,神情有些複雜,然後畢恭畢敬的退了下去。待九嫂一離開視線,林作巖便突的轉身,抓住沁心的胳膊就往書房裡拽。戎沁心被拉的有些疼,但又不敢吱聲。他是在怪她嗎,怪她給他惹了這麼大的禍?
林作巖把沁心抓進書房,然後砰然關上了門。他扭開書桌上的檯燈,一張俊臉陰沉之極,黑眸森冷的瞪着她,戎沁心知道他真的是生氣了。
“怎麼回事?”
他站在她面前,令她生畏。戎沁心蹙起秀眉,張開嘴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現在好亂,真的好亂,剛纔的突發狀況讓她如臨深淵。她本以爲,幫助那個男子傳口信,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卻沒有料到事情會演化成這個地步。
“他說的可是真的,你到底做了什麼?!”林作巖邁進一大步,頓時縮小了兩人只間的距離。戎沁心瞠着雙目,望這男子憤怒的雙眼,抿了抿雙脣便一鼓作氣把她到‘福淵居’找劉頌的事情說了。等到她說完之時,便心虛的睨了男子一眼,卻發現他的怒氣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更顯盛怒。
“你去那福淵居,爲的是給□□送情報,這關你什麼事!?”
戎沁心一聽,心中一急,忙說:“他不但救了我的命,也救了你的命,他臨死就只有這一個願望,我爲何不能幫他了!”
“但你爲何不跟我說,你把我當什麼,你就一個人隻身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事後一個字都沒跟我透露過,戎沁心,你非要傷透我心你才甘心?!你爲什麼總這麼多秘密,我告訴你,我並不生你給我惹禍的氣。你是我的人,你做了什麼,我也要護着你。但是,你對我的無視,令我心痛!”
男子一鼓作氣對着沁心叫囂,沁心驚的雙目圓瞠。林作巖很少有如此暴怒,失態的時候,她是真的傷到他了。
她無言以對,只能內疚而自責的看着他。她知道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否則那個看似就是個狗腿子一樣的巡捕房隊長也不會這麼大的膽子,衝到林作巖的公寓。一定是有人給他撐腰,他才如此囂張跋扈。日本人,她又想到了日本人,在這個世代,惹上了日本人等於是自尋死路。富貴門再有勢力,那也不能和整個日本政府對抗,她該如何是好,她該怎麼辦!
想着想這,沁心便默默了流下了淚。他生氣是對的,自己總是一聲不吭的給他惹麻煩,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坦蕩赤誠的對他開誠佈公。
“對不起,林作巖…我……”
她開始哽咽,緩緩抽泣。她不敢看男子,她怕見他暴怒的樣子,他的指責也令她心痛。但哭着哭着,她卻發現面前男子的怒氣似乎被一種難言的惆悵所替代。他靜靜的靠了過來,然後把她擁在懷裡。
“你放心,我不可能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不等沁心再說什麼,林作巖便把她抱了起來,一路上了摟,一邊衝這摟下的九嫂吩咐到:“把飯送到小姐房間裡。”
“林作巖?”
沁心有些不解的看着男子,林作巖卻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溫柔的說到:“你吃完飯就好好睡一覺,像往常一樣,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好嗎?”
他語色清淡,仿若真的什麼也沒發生。但沁心卻覺得更加不安,如果沒有事情爲什麼要她好好的待在房間?但此刻,面對他寵愛的溫柔,她卻反駁不起來,只有任他把自己安頓在房裡。晚飯過後,林作巖便帶上房門出去了,他故意把門關上,似乎是在軟軟的命令她,別出來。戎沁心再一次陷入百感交集的狀態,她知道,林作巖是在保護她。他甚至是想把她關起來,不受任何外界事物的侵擾。他表現的好像,這件事情真的一點都不重要,而與此同時,他又截斷一切能傷害自己的可能。
天啊,我該怎麼辦。
戎沁心坐縮着,把臉埋進自己的雙膝。爲什麼他總是欠着他的,爲什麼,總不能換她來保護他?他明明就已不堪重負,一件又一件的重擊接踵而至,他已是身心俱創,爲何還要爲她來承擔這些?
上天,你怎麼能這麼忍心?
夜就在戎沁心混亂不已的想法中,漸漸降臨。她實在受不了枯坐在房裡,便悄然開了門,往樓下看。林作巖在大廳裡踱來踱去,來來回回的接了好幾個電話。戎沁心聽見他壓低聲音,對着電話呵斥時,便覺得心如刀絞。
她待在樓梯口處,儘量不發出聲響,她零星的聽到一些內容,那些內容似乎都在告訴她,這件事情十分難辦。而且新的一輪對她的緝捕,已經開始展開。
直到最後,林作巖接到了一通特別的電話。
“霓裳?”
林作巖顯然是有些驚訝,但也只是一瞬,他便恍然的脫口而出:“我就該猜到,是那老狐狸搗的鬼。”
他指的是安慶生,安爺。打電話的是楓霓賞,女子特意把聲音壓的極低,甚至讓林作巖聽不太清她在說什麼。電話的那邊傳來絲竹之聲,管絃之樂,其中又參雜着男子們有些肆無忌憚的笑聲。林作巖蹙緊劍眉,淡淡問到:“你在哪?”
電話那頭,楓霓賞顯然是有些心驚膽戰,她捂着話筒,又小心翼翼的反過頭來,看了看大屋裡,坐成半圈型的幾個男子。
這是一間日本藝妓館,安慶生正坐在下位,對這當中間的那命油頭肥耳的男子,一陣諂媚。那男子眼眯成一線,雙頰緋紅,雖然還些小的帶着一些傷痕,但絲毫不影響他現在的好心情,好表情。
霓裳確定外面的人並沒有發現自己正在偷偷打電話,於是便安下心來,對林作巖說到:“安慶生他正和那日本人喝酒,他這次是想借日本的人勢力,弄跨富貴門。”
簡單扼要,霓裳把她的意思說出,林作巖冷冷一笑,就應該猜到是安慶生,除了他,誰會千迴百轉的在太歲頭上動土?如果是一般人,即便是發現了戎沁心和那些□□有關聯,但礙於他林作巖的面子,也不可能這麼囂張。除了安慶生,誰會像逮着件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般,把事情無限放大?
“我知道,巡捕房今天來人了。”
霓裳一驚,忙問:“這麼快?”她沒有想到安慶生如此心急,女子忙不迭的又問到:“沁心呢?”
“她很好。”
林作巖淡然回答,這是一句回答,也是一句保證。似乎在說,他會讓沁心一直都很好。楓霓賞眸中閃過落寞,她知道林作巖是愛慘了沁心,但在這個關鍵時候,他不應該如此。
楓霓賞有些躊躇,但猶豫了一陣後,她還是決定把她要說的話說完:“林作巖,你應該比我明智。現在事情也只是在沁心身上,安慶生的目的是想要弄跨你,而不是沁心。沁心的死活他並不在意,如果你把沁心交……”
“住口!”
林作巖怒不可遏,脫口而出。
摟上的沁心驚的退了一小步,但她很怕自己被林作巖發現,於是又屏住呼吸,儘量不要發出聲響。
“楓霓裳,這些事情輪不到你來管。”他顯然是爲霓裳提出的這個建議,惱怒不已。但楓霓裳卻不死心,她知道林作巖因爲他瘋狂的愛,而不允許沁心受到半點傷害。但是,這不是平常那個懂得進退,懂的什麼纔是上策的富貴門當家。難道他真的要爲了他的意氣用事,而把富貴門陷入絕地?
“這的確不關我的事,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把沁心交出去。事情與你脫離開來,安慶生纔可能放手,到時候我們再找機會,把沁心救出來。一個普通女子的命,是生是死,那無關緊要。但是,正是因爲她是你的人,她的命才值錢!”
霓裳到了最後,竟然有些止不住的低吼出聲。她在爲林作巖擔憂呀,她的心都快急瘋了,難道他就不知?
電話的那頭沉默了一陣,但仍是以一句冷冰冰的話結束了對話。
“正是因爲她是我的人,所以,哪怕是一點點的委屈我也不想讓她承受。她和富貴門,不存在比較。”
說罷,男子便斷然的掛了電話。他靜靜的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然後緩緩的坐了下來,疲憊閉上了雙眼。
而二摟處的女子,早已是淚流滿面。
——
楓霓裳拿着已經掛斷了聽筒,怔怔的出神。她的心好痛,她不想眼睜睜的看着林作巖步入深淵,萬劫不復。富貴門是他一生的心血,她認識的林作巖,富可敵國,權傾上海。權利與名譽是林作巖珍視與追求的,如果沒有了,他一定像被抽掉半個生命一般,痛不欲生。
她不想他這樣!
就在楓霓裳怔忡發呆的時刻,突然,一個巴掌重重的甩了過來,頓時就把女子整個身子扇倒在地。楓霓裳緩過神來,發現安慶生正陰翳着一張臉,怒視她。
“你把我當傻子是不是,楓霓裳?”
安爺依舊叼這菸斗,嘴角因憤怒而輕輕扯動,霓裳嘴角被扇出一絲血,她無言的與男子對視。
“你吃我的,用我的,有了我你才活到現在,不受人□□。但你把當作什麼了?”他危險的眯了眯眼,走近幾步,然後蹲了下來把臉湊近。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揹着我,多少次的給姓林的通風報信?你表面上說的好聽,是爲了我安爺而靠近他的,但是,你待在他身邊這麼久,爲我安慶生做了什麼?”他擠了擠眉眼,有一絲呲牙咧嘴的說到。
女子驚恐的瞠着雙眼。
“賤人!”
“啪——”
又是一巴掌,霓裳再次栽倒在地,這一次擡起眼簾時,眸中已有憤怒。安慶生一見她面有怒色,倒是好笑起來。“你當你是貞潔烈女?你不過就是個□□,你以爲林作巖把你當什麼?你在他心裡算個什麼?他會覺得你這麼個我睡過,他睡過,人盡可夫的女人是個什麼東西?”
“你只是個□□!”
說罷,他又是扇了一巴。
“我養你這麼大,我不疼你?不疼你就不會明明知道,而放縱你這麼久!你個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安慶生惱怒極了,站起來惡狠狠的囔到,他本想一腿踢下去,踩面前的女子幾腳,但轉瞬他又把已經伸出去的腿,收了回來。他頓了頓,又蹲了回去,然後捏着霓裳的下巴,把她的臉衝向自己。
“還好,沒打的見不了人。”他揉了揉女子凝脂一般的肌膚,把她嘴邊的鮮血抹了去,然後整了整她狼狽的頭髮,說到:“出去,好好伺候尚野將軍,你看他,對你多在意?你就是這麼個身份,你就是這個價值。”
女子不發一語,只是雙眸死死的盯這男子此刻含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