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回來了。”畢方像往常一樣,站在林家大院的門口,熟練的把車門打開。
並沒有過多的理會畢方,林作巖只是默默點了點頭,便直直的走進家門。
“少爺回來的巧,廚房正要開飯呢。”畢方小心跟隨。
“那好,加我一雙碗筷。”
“是。”聽罷,畢方朝庭院裡正襟站着丫鬟招了招手,“去給少爺拿份乾淨的碗筷,吩咐廚房再做幾個菜色,注意不用弄的辣了,少爺不喜吃辣。”
丫頭認真的點頭,匆忙去了。
林作巖踏進屋堂的時候,精美的臥梅雕花飯桌已經佈滿了各色美味可口的菜餚。林母坐在上方,喜滋滋的看着身邊有些拘束的戎沁心,不住的嘴裡唸叨着。
“敏兒啊,在這可住的慣?”慈祥和藹的臉上盡是笑顏。
“多謝伯母的照顧,我覺得很好。”戎沁心擠出一個笑容,不時,擡頭的她剛對上踏進門檻的林作巖深邃的目光。
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變的不倫不類。
林作巖注意到了,心中不明不白的燃起一絲怒火。
她這麼討厭看到我?
但只是一想而過,林作巖上前畢敬的喊了一句:“媽。”
林母太過於專注疼惜的看着戎沁心,竟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兒子進來了。
“看我,想着媳婦,居然忘記了兒子了。”她笑容大開,忙起身饒過桌子,把林作巖拉了過來。
“巖兒,坐着,坐你媳婦旁邊。”
林作巖並不反抗,目光毫無波瀾,於是一個俊美的身影落在戎沁心的右方,居然擋去她大半右面空間。
她身子微微往左縮了縮,小小諾諾。
林作巖目光落在前方,但仍舊是小小皺了皺眉。
林母再次坐下,滿意的看着坐在身邊的戎沁心和林作巖,心中歡喜遞上臉頰,堆滿了濃濃的笑意。
“前些日子去了山廟了,劉神仙說過了,下下個月的初八是今年最好的喜慶日子。說來也巧,我和你父親也是十一月的初八第一次見的面。”林母望着林作巖,本是笑容滿滿,但提到林老爺的時候,眼神裡終是閃過落寞和傷疼。
但只是一小會,收攏的笑容又綻放開來。
“若是老爺在天之靈能知曉,卓家的女兒能大難不死,並且順順當當的嫁給了我們巖兒,定也是高興的不得了啊。”
說時,林母伸出手來,緊緊握過戎沁心的手掌。只是此刻,沁心的手溫卻異常冷卻,並且微微涔出冷汗些淋。
她在心虛,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虛。
從來都沒有料想會是這樣一個不能掌控的局面,上天像是給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操縱她順着旋轉的木梯,一點點的滑向中心,滑向深淵。
戎沁心故意低下腦袋,虛掩着笑。她實在是不忍心看着如此灼熱的目光,那眼神裡充滿期盼。
這時撇過臉低下頭的她,目光卻不可避免的右傾,直直對上了林作巖從上方投來的目光。
眼神冰冷如霜,只是分明有着別樣的東西,似乎看穿了她的虛掩,她的尷尬。
略帶嘲笑,幸災樂禍。
戎沁心心中一驚,其實她根本不願意承認,眼前這個如神般俊俏到不可思議的男子也有着能洞悉一切的心智。自己的秘密彷彿只是粘上層薄透的宣紙,在他面前一捅即破。
問題是他願不願意捅。
他可以像對那日的女子一樣,打死自己。雖然,他也曾經想這麼做了。事情卻偏偏並沒有發生,他改變主意了。雖然,她並不知道爲什麼他改變了主意。
也許,自己應該感謝他纔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儘管腦袋像別在他褲腰帶上似的,隨時聽候他取走。但自己也分明坐在這溫暖噴香的飯桌前,錦衣玉食。
想着,她面色軟了下來,溫溫的看了一眼林作巖。
鵝黃色的電燈照着她翡翠般的瞳孔,折射出的光芒頓時注入林作巖的眼中。
心又漏了一拍。
林作巖不等發作,馬上撇過去臉。
她在想什麼?
幹嗎這樣看我?!
“吃把,吃吧,敏兒多吃點菜,這是我從貴鳳樓親點的廚子,貴鳳樓你可知,那可是華界裡最富卓的酒樓。去過幾次,味道可對我的嘴了,不知道是不是敏兒也喜歡?”林太太不厭其煩的念碎。
只是她越念碎,戎沁心的心越冰涼。
這時,門外傳了匆忙的腳步聲。一男子西裝筆挺,穿過庭廊,卻被畢方斷在內堂門外。
“畢管家。”男子恭敬的打了聲招呼。
“原來是平西,是有急事找少爺嗎?”畢方並不願意堂內的融洽被外事打擾。畢竟在畢方心裡,已冷清許久的林家大院難得其樂濃郁。
平西頓了一下,遂回答:“也並不是大事,只是今天必須通知到少爺。”在畢方面前,平西也並不多做解釋,只是平時喊過的巖哥在林府卻也改成了少爺。
畢方點點頭,伸手遞出一方向,讓了出來。
平西於是進了去。
“林太太好。”
平西當中對着林母一個九十度了鞠躬,請過好後便站過一旁。
林母點點頭,面噙微笑。
林作巖放下筷子,也不起身,對着平西冷冷一問。
“什麼事?”
“明天晚上,錦豐洋行的公子二十三歲的生日。錦豐的少爺常年是在英國唸書,不久之前纔回來。”平西緩緩道來。
“那又如何?”林作巖不顧一屑,他憑什麼要參加紈絝子弟的生日聚會。
平西一停,下面便說出了重點:“錦豐洋行向來都是做的正本生意,但有如此大的規模也絕對少不了我們富貴門的支持。但另一頭,他們跟英國人的關係非常好,這次只是藉着戎公子的生日,卻把整個英租界裡有頭有臉的英國人都請來了。”
林作巖眉頭一凜,側了側臉。
“巖哥應該記得,我們從江西來的貨物,全靠了英國人和錦豐公司的支持,這次聚會,巖哥並不能缺。”
平西很明事理,但人卻很直白。
林作巖微微點首。
他心中自是有着一番算盤,只是並沒能注意身旁的戎沁心面部跳躍了一下。
錦豐公司?
真的有家姓戎的錦豐公司,這個世界真是太好玩了。原來,是家連這個冷血男子都不得不敬畏的大集團。不由得,心中燃起熊熊的好奇心。
林母聽罷卻開了口,表情十分開心:“聚會?”
她忙伸手拉過林作巖的袖襟,林作巖轉頭。
“聚會?那一定很熱鬧,很好玩。”林母眼神中閃過動人的欣喜。
“巖兒,帶上我們敏兒。她半個多月都未離開過家裡,自小又是隱住偏林。沒有見過上海灘上的風光,你帶上敏兒出去喘喘氣,可好?”
林母不喜歡上海租界的繁鬧,但她希望年輕的卓敏兒能夠見識到。
在她心裡,年輕人都是喜歡那樣的聚會的。
林作巖看着母親期待的眼神,心中盡是猶豫。說老實話,他也不能解釋爲什麼。
他一點都不希望身邊這個女人出去見人,他恨不得誰都不能見到她。
一輩子不要出去。
林作巖喉嚨一結,未能言語。
但卻見戎沁心忽的挺直了一直有些窩捏的身子,清目圓瞪。
轉過臉,戎沁心水靈的目光盯上林作巖,閃動着比林母更加洶涌澎湃的期待。
她想去,她真的想去。
整個中國最繁華的地方,歌舞昇平,紙醉金迷的舊上海灘。
還有,和自己一個姓的錦豐公司。
和只有在電視上纔看的到的洋人派對。
“我想去。”
輕輕的開口,林作巖卻如遭電擊,腦中閃過空白。
“帶我去,好不好?”
望着她堅挺的眉目,和斷然的期盼,心像被輕扭了下,林作巖下意識的張了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