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盲, 盲目,崇拜!要去其,糟粕, 取, 取, 取……”
林青好似困在“取”字陷阱中的猛獸, 無論怎麼努力, 也掙脫不出來。
陸英贊同他的觀點,這的確是田中的癥結所在。
然而周遭的人根本不在乎他的觀點,他們只是來看熱鬧的。
陸英代他不值, 何必對牛彈琴?
跟這些油蒙了心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這時四周已笑做一團, 嘲笑聲四起:
“不急!你說明白, 到底要娶哪個?”
“你連心上人的名字都說不順溜, 誰還要你啊?”
“哈哈哈……回家練人名去吧,要不只能當一輩子單身狗了!”
林青雙脣抖了抖, 開口道:“人類,只能,只能靠,靠,自己!”
說完這句話, 他緊抿着雙脣, 無力地半垂下了頭。
陸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只有一對紅得發紫的耳垂, 好似要滴出鮮血一般。
這是她第一次聽他說這麼長的句子, 沒想到他的口吃嚴重到這種程度,心下有些不忍。
只是交情有限, 並不想繳入這場糾紛。
林教授夫婦很快趕來,攬着兒子匆匆走開,人羣便一鬨而散了。
陸英不會勸人,本想回程時坐他佔好的位子,陪他一程。可上車時才發現,他已隨着父母,坐到後排的四人長座上。
自這天起,林青再沒幫她佔過座位。
陸英甚至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只一心掛着父親與約翰的互動。
不知從哪天起,陸志達天天窩在家裡,極少往星條旗那家走動。
陸英問不出原因,也曾私下問過母親。
趙南音纔不細究原委,只要丈夫不再招惹那家人,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這天,三口人吃晚飯時,趙南音又不知怎麼提起了林家。
她對B市的另一家人非常感興趣,卻不原高攀,每每曲折地從女兒口中打探消息。
趙南音八卦地問:“我記得你說那家的兒子是基因優化兒?那大學教授一個月得能賺多少錢啊!嘖嘖,居然能花得起那麼多錢!真不明白,那麼有錢還來當小白鼠!”
陸志達哼了一聲:“說話也不動動腦子!這不是禿子腦袋上的蝨子,明擺着的。林青要是基因優化兒,怎麼可能是結巴?”
陸英被這句話堵得發愣,父親的話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可林青的外貌,妥妥就是帝都大學男生的標配。那身高,那體型,尤其是那對單鳳眼,她太熟悉了!
陸英無法自圓其說,只能悶頭往嘴裡扒飯。
陸志達對林家沒興趣,又談起了心心念唸的致富經。現在有些人做起了地下交易,雖是以物易物,收入卻很可觀。
趙南音聽了很動心,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陸志達卻不看好,後悔自家從地球帶來的全是些戶外用品,根本沒人要,沒有幹這行的資本。
兩人又談了半天別人家的發財經,頗爲唏噓。
閒談間,陸志達又談起了地下農場。
約翰曾提過三兩句,說別的接容區有人偷偷搞農場,只是具體情況並沒人清楚。
“爸爸這是想當地主階級了!哈哈……居然要和綠星人搶土地,那總得先把約翰的槍偷回來吧?”
“就你吃得慢,還話多!”陸志達放下筷子催道,“快些吃,收拾好桌子,還得給你媽補課呢。”
提到補課的事,陸英立馬閉上嘴。
她可不想找不自在!
次日一早,陸英還在洗澡,就聽母親急切地拍浴室門,大呼小叫個不止。
陸英關上噴淋,豎着耳朵聽了兩句,突然一把抓起毛巾,往身上一裹就打開了浴室的門,叫道:
“什麼?約翰一家失蹤了!”
約翰一家失蹤了!
製衣廠所有課程全部叫停,所有志願者統統到草坪集合,緊急會議!
陸家三口匆匆趕去開會,到時草坪已經黑壓壓站滿了人,大家神情肅穆,交頭接耳說着什麼,沒人大聲說話。
只有田中信一嗓門大,吆喝着把本組志願者集中在一起,清查人數,之後又不見了人影。
組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幾乎都問到了陸志達頭上。
也難怪,誰讓他與約翰關係最親密呢。
陸志達表示冤枉,他已經很久沒和約翰聯繫了,哪裡知道這些!
不過……
他將目光向約翰家大門口看去,凝在那根光禿禿的杆旗上幾秒種,脣邊揚起了然的笑。
陸英敏感地捕捉到這個笑容,隨着父親的目光望過去,不由一怔。
那面極有存在感的星條旗,居然沒有了!
約翰跑了?
當這四個字從腦子裡飄出來時,陸英就被這個假設嚇到了。
不過,那瘋子有什麼幹不出來?
球聯體駁回了他的申請,美國佬就耍起了光棍,拍拍屁股走了?
陸英還是無法理解,這可是綠星了,離開了球聯體的羽翼,他能活多久?
莫其這時湊過來,附耳道:“不管約翰人怎麼樣,他的膽量倒是讓人佩服!”
望着他眼中閃閃的賊光,陸英冷冷地說:“你佩服的就是這種匹夫之勇?他只是過於無知罷了。”
“呵,你和我們不一樣。帝都大學的高材生當然‘有知’,那你猜猜,約翰這是去哪兒了?”
陸英白了他一眼,感慨道:“你也不用諷刺我!咱們手裡什麼信息都沒有,如同井底之蛙一般。到了綠星這麼久,連這兒是方是圓都不知道,還猜個頭啊!”
這時,忽然傳來麥克風“砰砰”的響聲,原來賓利已站在臺上,另有兩個綠星人站在他身側。
賓利揚了揚手,等草坪上再沒了半點聲音才說道:
“今天召開緊急會議的起因,想必各組組長都已經通知大家了。經各方確認,約翰一家三口於今晨集體失蹤。我們已經搜查過他家,糧食、衣物、細軟全都不見了……”
話音未落,草坪上就發出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賓利索性打住話頭,靜靜地等了一分鐘,指着約翰的房子說:
“大家請擡頭看,約翰連國旗都取走了!”
草坪上“轟”的一聲炸開了鍋,那面旗子太搶眼,所有人都興奮地向身邊的人分享着:
“我剛纔就發現了!”
“啊,我竟沒有注意。”
“這也太招搖了吧,約翰真是……”
賓利等了一分鐘,再次用手指輕輕敲了兩下麥克風,繼續說道:
“很明顯,約翰一家單方面違背了與球聯體簽定的協議。也就是說從即日起,約翰一家三口不再受球聯體的庇護,生死由命!”
陸英捂着胸口,倒吸了一口涼氣,聽聽都嚇人!
不止她,草坪上到處都是這種清淺的吸氣聲。
隔了好一會兒,纔有人大聲問道:“也許……約翰只是技癢,去禁林打獵了?”
賓利挺起腰板,向問話的地方望了一眼,一板一眼地說:
“禁林的問題,球聯體三令五申,我不想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不過,我倒很想向大家披露另一件事……”
這句話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草坪片刻間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賓利身上。
賓利從容道:“大約十天前,約翰曾提出書面申請,要求調到其他接容區生活。球聯體考慮到他的一貫表現,尤其是理論課的成績,予以駁回。我這裡補充一下,約翰一家三口均未通過考試。”
莫其嗤笑出聲,低低說了句什麼。
陸英瞪了他一眼,又馬上把目光投向賓利先生,只聽他說道:
“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約翰一家可能正趕往其它接容區。然而,我不得不重申球聯體的立場——約翰一家已不再是志願者,沒有任何一個接容區會向他們敞開大門。”
陸英本以爲賓利還會繼續訓話,沒想到他竟戛然而止,直接宣佈散會了。
莫其伸了個大懶腰,突然問陸英:“今天所有課都停了,你想去哪兒玩啊?”
陸英被他的沒心沒肺震驚了,詫異的望着他,半天沒說出話來。
田中信一幾步躥過來招呼:“今天沒有課,咱們小組的人聚一聚,好好討論一下這件事,日後也好引以爲戒。”
陸英蹙眉望向父親,卻見他心不在焉,似乎根本沒聽到田中的這番話。
倒是莫懷仁先開了口,不悅道:“沒什麼可討論的!約翰那麼作的,萬中無一,再想找第二個都難了!”
衆人跟着鬨笑,小組討論會就因這一句話無疾而終了。
回去的路上,莫懷仁拉着侄子遠遠走到前邊。似乎把對約翰的不滿,轉嫁到了陸志達身上。
莫其向陸英攤手,攙着倔老頭回了家。
陸英則憋着一肚子的問號,直到關上大門纔敢問出來:
“爸,約翰有沒有向你透露過要走的事?是不是你勸他不要走,你們才鬧崩了?”
陸志達好像神遊天外,只輕輕的搖了兩下頭,就不再理人了。
陸英還要追問,卻被趙南音揪到了一邊,狠狠剜了一眼。
別看陸媽平時咋咋呼呼的,只要遇到丈夫想事情,就秒變啞巴。
一刻鐘後,陸志達才從冥思的狀態中緩過神,重新變成溫和的好爸爸。
陸英終於等到機會,將剛纔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陸志達嘆道:“我剛纔倒推了一下時間,約翰疏遠我的時候,應該就是在做逃跑的準備。”
陸英迷惑地問:“約翰能逃到哪兒?所有接容區都不會收留他。就算三劍客幫他,也不可能改變球聯體的決議啊!”
陸志達嘿嘿一笑:“他纔不是去接容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