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從懷中取出一枚鑽戒, 遞給陸英。
這是一隻沒什麼設計感的六爪獨鑽,鑽石不算大。
陸英小心翼翼地問:“婚戒?”
【不是。我母親的婚戒是方鑽,這是我媽到綠星後才戴的。記憶中, 母親從未摘下過婚戒。我本以爲這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禮物。現在看來, 應該是組織的信物。】
“信物?”
【嗯。母親臨終前隱晦地提及它, 想必非常重要。現在父母去了, 咱們接觸不到地球聯盟的高層。母親特意把它留給我, 或許地球聯盟內還有組織的成員,希望首批移民來綠星,能用它接上頭。】
陸英又看了眼這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戒指, 決定不把所有雞蛋都裝進一個藍子裡。
莫其大哥那條路,得想法子試試!
就在二人躲風頭的時候, 機會卻自己送上了門。
莫懷仁受莫其之託, 入禁林看望。
陸英自躲到禁林後,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莫懷仁。
向來沉穩的長者一進門,還沒顧上說一句話, 先被林青唬白了臉。一問才知道,林家三口早上了失蹤者名單。
所謂“失蹤者名單”只是個委婉的說法,志願者早把它理解爲死亡名單。
列在死亡名單上的人突然詐屍還魂,怎不讓人心驚!
陸英看着臉色發白的長者,心中說不出的彆扭。
按說憑莫其的關係, 她應當對莫懷仁尊敬愛戴, 然而她一直對他心懷芥蒂。
一切爲了大局!
陸英強行按捺下心中的偏見, 回想她藏身禁林這麼久, 消息一直沒有外泄, 足以證明此人值得信任。
更何況,她還要爭取莫懷仁的獨子。
陸英把所有負面情緒壓下去, 簡要說了林家的遭遇。見莫懷仁不表態,又大致說了林教授的發現,以及綠星罪犯的口供。
莫懷仁聽得很認真,邊聽邊捋着鬍子思考,不時問些問題。
良久他緩緩起身,拍着林青的肩膀安慰了幾句,慨嘆道:
“林教授夫婦不能就這麼白白犧牲!我被矇蔽了這麼久,也該做點事情了。你們旦凡有用得上我莫家的,只管說。其其目標太大,不方便過來,有什麼話由我來傳就是了。”
退伍老兵的話質樸無華,卻令人信賴,而這也正是陸英此刻最想聽到的。
她與林青交換了一下眼神,大致說了眼下的難題。
林氏夫婦所在的組織被血洗,從而失去了聯繫地球聯盟的通道,希望通過莫家的軍隊背景,把綠星人的陰謀傳達上去,以解救所有志願者和首批移民。
莫懷仁略一思量,鄭重道:“事關重大,我莫家定竭盡全力!”
陸英知他爲人雖刻板固執,卻向來說話算數,一聽到他的保證便美滋滋去取磁片。
林青則一反常態,纏着莫懷仁結結巴巴地問了幾個問題,待莫懷仁走後才敲出自己的意見。
【這條路可能行不通。他兒子只是少校軍銜,等他把東西一級級遞到長官手裡,黃花菜都涼了。而莫懷仁退伍前是工程師,不曾上過前線。他父子的人脈恐怕指不上,咱們還得把重點放在戒指上!】
陸英對軍中事務全無概念,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也就死了這條心。
婆蘭街出身的她,從來也沒有指望過人脈關係或是家族庇佑。
沒有路,那就自己踏一條出來。
“求人不如求己”的信條自血脈傳承下來,就像她十來年一直做的那樣。
陸英很快就進入了備戰狀態,把樹洞翻了個底朝天。
託約翰夫人的福,她找到了一套化妝品、一個金色髮套,還有許多色彩豔麗的裙子。
雖然每條裙子都能裝下兩個她,不過改改還能派上用場。
陸英整整折騰了兩天。
這天她換上改好的裙子,戴上金色髮套,又化個連親爹親媽都認不出來的大濃裝,搖身變成二十三四歲的妙齡女郎。
林青雖不大認得出人,卻仍不放心。製衣廠志願者不過250人,天天生活在一起,終究不安全。
陸英並不理會,大家不會把這樣的她,與那個板鞋+運動裝的陸英扯上關係。
更何況在所有人心中“陸英”已死去多時。
她特意選在日落後才行動,花枝招展地跑去製衣廠的酒吧裡廝混。
陸英去了兩天,得知地球首批移民將在五天後到港。
除五艘商用太空飛船運送移民外,聯盟還會派遣太空艦隊護送。
男人們把艦隊說得天花亂墜,好像是集整個聯盟的全部實力來護航,陸英連個冷哼都懶得給這羣醉鬼。
除了太空艦隊,他們談的最多的還是阿莫少校。
阿莫要來的信息是從球聯體裡傳出來的,不會有錯。這也就意味着,此行的艦隊帶了機甲隊。
阿莫雖然不是機甲隊隊長,卻是人氣最高的。
對於這位數億粉絲的大衆偶像,球聯體也給出了特別待遇。在歡迎移民的慶祝活動中,特意安排了阿莫與粉絲的見面會。
綠星上的志願者只要能答對20個題目,就可以參加這個活動。
題目無非是阿莫的星座、身高、入伍時間等等,這種程度的題目於陸英而言,實在是信手拈來,刷刷刷幾筆就寫好了答案。
在莫其的協助下,她順利拿到兩份粉絲見面會的邀請函。
她的新身份叫保拉,這是位韓國女孩;林青則叫阮氏文明,怪里怪氣的名字聽說來自越南。
三天後,一對小情侶款款步入阿莫少校粉絲見面會。
女人穿了條誇張的花裙子,過於豔麗的色彩配上濃重煙燻裝,要不是被無敵的青春撐着,實在讓人惡寒。
唯一的亮點是白色窄腰帶,它鬆鬆搭在胯間,倒是突顯出不盈一握的腰肢。
與她牽手的男生一身嘻哈風,半張臉掩在大大的帽沿下,看不大清樣貌。不過濃密的絡腮鬍子,配上公狗腰、大長腿,倒也算得上有型有款。
二人緊扣的十指上,女人中指上的六爪小鑽戒閃閃發光。
不過,更乍眼的是她手中拎着的熒光棒!
鐵桿阿莫粉絲一打眼就認出,那只是帶有簽名的限量版。這東西在地球不算什麼,難得竟有人把它帶到綠星上。
女郎玉手輕輕盈盈地握着,隨着步伐在手中一晃一晃的,幾乎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粉絲裡有恨得咬牙切齒的,也有看得拔不出眼睛的,很快有粉絲湊過來打招呼,甚至要求與她合影。
陸英來者不懼,每次照相都把熒光棒舉在臉側,讓戒指正面對上鏡頭。
這麼做當然有危險,但她別無選擇。
他們不認識組織的人,也不知道組織的名稱,打聽都不知道怎麼打聽。
甚至,他們不確定這幾艘飛船上是否還有組織的人,不確定這個不知名的組織是不是已經覆滅了。
然而無論是什麼結果,她都得試!
莫家的那條路既然不靠譜,他們這條路就必須走通。
反正綠星的陰謀不公之於衆,所有人只是一條死路,區別不過是活兩天,還是活兩年罷了。
所謂置死地而後生,說什麼也得拼上一拼!
此刻的陸英沒有絲毫懼怕,甚至胸襟間有一絲暢快。她又沒有做錯事,憑什麼天天縮頭縮腦地藏在林子裡,不能見天日?
當然,她也不是莽撞地去送死。
陸英對自己的這身打扮極有信心,今天這身兒可比酒吧那次精進了不少。
前幾天在製衣廠的酒吧裡,那些朝夕相處的人都認不出她,這裡匯聚了所有接容區的志願者,自然更爲安全。
與此同時,她對林青的喬裝打扮也很有信心。
林青雖不能像她一樣化妝,可他在禁林蓄起的絡腮鬍,倒是成了喬裝的利器。
再加上莫其貢獻的嘻哈服飾,簡直是大變活人!
帝都大學那位永遠襯衫+西褲的學霸,如今卻是一幅喪心病狂的打扮。別說別人認不出來,就是林教授夫婦重生,八成也認不出親兒子。
當然,混亂的現場環境也很給力。
球聯體的工作人員根本不見人影,臨時捉來救場的義工也只有小鳥三兩隻,而且看他們滿臉迷茫的脫線狀態,似乎完全不知道要幹什麼的樣子。
總之,會場裡沒有人負責簽到,沒有人負責引領,沒有人負責維持秩序,一切全憑粉絲自覺。
陸英一邊應付着與她搭話的粉絲,一邊在人羣中搜索可疑的人。
許是他們來得太早,這裡似乎只有志願者,根本就看不到地球移民,就更別提球聯體的官員了。
這時,她的手突然被輕輕掐了一下。
林青附耳道:“前方兩點半的方向,那個男人似乎一直在看你。他不是製衣廠的,可我卻覺得有些眼熟,認得嗎?”
陸英假裝用手捋頭髮,貌似不在意地望了過去,卻在與那人目光接觸的一剎那僵了一下。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