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志達聽了女兒的話,嘴角勾起個玩味的笑容:
“沒錯,這裡一定大有文章!最有趣的是,失蹤的不止是人,連他家的口糧也一併消失了!”
“難道……那球聯體怎麼說?”
陸志達搖頭道:“約翰只一門心思去占人家的坑,全不在意這些細節,我什麼也沒問出來。”
趙南音突然橫插一句:“我看他是空歡喜!球聯體要真爲他開了先例,家家都去申請,不得把賓利的腦殼吵崩了?”
陸英駁道:“那怎麼同?賓利早煩死約翰了,這禍害現在主動提出來要走,賓利高興還來不及,沒準還爲此開個歡送會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爭了起來。
陸志達止住二位女將,慢悠悠地開了口:
“你們還記的初來時見過的莊稼地嗎?綠星人曾說志願者會學到各種技能,到時只怕咱們會嫌煩。因此我琢磨着,過兩天結了理論課,社會實踐時總能見到其他收容區的人,到時多打聽一下別處的情形,就好判斷了。”
陸英總覺得這事彆扭,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兒,腦子裡總恍恍惚惚有團雲霧似的東西罩着。
趙南音突然冷哼一聲:“你們就跟着那美國佬折騰吧,成天神神叨叨的,我看沒一句是真的。要是真的,賓利能不說?!”
此話猶如當頭棒喝,陸英頓覺大腦一片清明,邊想邊說:
“對啊!人口失蹤這麼大的事,綠星人沒動作也就罷了,球聯體爲什麼如此低調?不,不是低調,他們根本是封鎖消息!如果約翰的消息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難,難道球聯體與綠星人沆瀣一氣,出賣了我們?”
陸英被自己的推斷嚇白了臉,緊掩着口鼻巴巴地望向父親。
陸志達哈哈大笑,手指點着女兒的腦門斥道:
“胡說八道!球聯體只是志願者計劃的執行者,交換星球早由地球聯盟接手了。事關全人類的命運,你少自己嚇自己了!”“至於失蹤的那家人……我猜他們是逃了。”
“逃?!”
陸志達迎上女兒驚訝的目光,卻不肯多說,只囑咐實踐時要多問、多聽、少說話。
陸英知道父親不想說的,用什麼法子也問不出來。與其做無用功,不如睡覺去!
可人躺在牀上,卻兩眼放光,滿腦子全是失蹤的那家人。
他們是生是死?爲什麼逃?又能逃去哪裡……
一個個問題令她輾轉難安,折騰了許久也不得入睡。
不知熬到幾時,陸英的眼皮越來越重,意識也越來越迷糊,腦子裡忽然飄過一句話——
管他的!
反正父親知道的比她多,想得比她遠,腦子也比她好使,等時機成熟自然會說……
此後風平浪靜地過了兩天,衆人迎來了綠星的理論課考試。
陸英表示完全不適應!
綠星考試沒有參考資料、沒有知識庫、沒有考題、沒有考前輔導……什麼什麼都沒有,真是要人命的節奏啊。
然而,考試沒要了陸英的命,卻把陸爸、陸媽刷下來了——
陸志達先生、趙南音女士需要參加補考!
陸英表示無法理解,她都過了,英明神武的老爸怎麼會過不了?
跑去一問才得知,陸爸在考場一歪頭,發覺老婆大人百分百過不了關,於是選擇與老婆共進退。
陸英嘴角一抽,又來夫妻統一戰線那套!
陸志達長嘆一聲,不急不忙道:“沒想到綠星考試這麼變.態,居然讓士兵持槍監考!唉,過兩天看看補考情況吧,希望到時能鬆點,有機會和你媽換卷子。”
陸英不由腹誹,在持槍軍人眼皮下換卷子,這是不要命的節奏嗎!難道不該是好好複習嗎?
……
次日,陸英準時到停車場報到。
車裡沒見到莫氏爺倆的身影,她選了排視野好的位子翹首以盼,卻遲遲不見鄰居那一老一小。
陸英篤定莫家能過關,以莫伯伯那認真的學習態度,不至於掛科。
可隨着時間的流逝,她心裡越來越沒底。難道莫其拉了後腿,他們也玩起了統一戰線?
她佔着前排最好的座位,莫家人等會要是不來,可不得被人用眼刀戳死?
正在她忐忑之際,一片陰影忽的罩了過來。
來人正是那個基因優化的男生,此時正用眼神訊問她能否坐下。
陸英對莫家已不抱希望,側身讓出座位。
男生眼神一亮,受寵若驚地展顏一笑,坐下後卻一語不發。
陸英最怵應付陌生人,見他如此安安靜靜的,倒是正中下懷。
誰知兩分鐘後,陸家爺倆就不慌不忙地上了車。
位子上已經坐了人,不好再攆走。陸英只好向莫其聳了聳肩膀,誰讓他們這麼卡點兒!
莫其一臉錯愕,不住向她又是努嘴,又是使眼色的。他動作很大,把氛圍搞得極爲尷尬。
陸英爲了止住他繼續作妖,沒事人似的向莫伯伯打了聲招呼,坐下身時無意對上臨座男生感激的目光,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麋鹿般的眼神清明、柔順,差點閃瞎了人眼。
陸英卻欣賞不來,玻璃心神馬的,完全不適合綠星好嗎!
這時,賓利走到車前點名。
陸英默默數着人頭,等點名結束才吐了吐舌頭,原來考過的人還不到四分之一!
想到有那麼多人陪老媽補考,她也安了心。
賓利隨後又提了一大堆要求,最後才終於說出今天的課程安排。
父親猜對了,實踐課是在“第二大糧食種植區”!
不等賓利講完,莫其就扯着喇叭嗓子高呼萬歲,其他人也跟着吹起了口哨,一時間車廂裡滿是歡呼聲、尖叫聲。
嘈雜的大背景下,倒是陸英他們這兒顯得分外寧靜。
基因優化的的美男子沉默如舊,只有鳳目中略略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而陸英也很反常,不知爲什麼突然生出一股落寞之感。
可能是父母不在身邊吧?
算來來到綠星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與父母分開。由此她猛然記起父親的那個囑咐——
“多問、多聽、少說話,抓住一切機會向其他接容區的人打探消息。”
如今父母被圈在製衣廠,這項重任落在她一個人的肩頭,壓力山大。
人際關係是她的軟肋,可這次卻只能硬着頭皮上!
陸英眉頭緊鎖,目光無意向右側一瞟,忽然冒出一個想法,要不……
先拿這乖乖牌練練手?
對方是中國人,年齡也相仿,應該比較容易找共同話題。
嗯,說幹就幹!
陸英先用中文報了姓名,簡略說了兩句便閉了嘴,期待着對方的迴應。
不料她的舉動似乎太過孟浪,臨座男生白皙的臉上變顏變色,兩片薄脣諾諾了半日,才費力地吐出了兩個字:
“林,青!”
此後再無下文!
陸英本想用中文消減隔閡,不想卻起了反效果,忙用英語解釋道:
“抱歉!原來你是在國外長大的啊?呵呵,那我們就用英語好了。不過我沒有英文名字,你可以叫我Ying。”
林青微微一愣,隨即抿脣笑笑,依然沉默以對。
陸英詫異於對方的反應,可她已經使出洪荒之力,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蒼天,老爸交待的任務太艱鉅,臣妾做不到啊!
好在沒過多久,窗外的綠色海洋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壞心情也隨之消逝。
當然,隨着壞心情一併消失的,還有那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終於捱到目的地,陸英搶先跳下車透氣。
望着看不到邊的農作物,在微風中輕輕翻起綠色的波浪,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就被人一把揪到角落。
莫其壓低了聲音問:“你瘋了?幹嗎和那結巴在一起,是不是想成爲大家的笑料啊!”
“結巴?!”
陸英只覺得彷彿聽到天籟一般,瞬間將滿腔的挫敗感一掃而光。
原來不是她溝通能力太濫,而是對方有問題!
哈哈哈哈……早就說嗎,她陸英只是不屑與陌生人攀談,非不能也,哼哼!
可不等陸英嘚瑟,莫其又是一悶棍砸將下來:
“你不會是被他那張臉迷惑了吧?你們女生,怎麼個個都這麼膚淺!”
陸英可不吃這個悶虧,反脣相譏道:
“你醜怪我嘍?追不上coco怪我嘍?哼,咱倆是有個膚淺的,可惜不是我!”
話纔出口,她就後悔了。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今天她落了單,正愁找不到組織,又何必逞口舌之快?
莫其被嗆得說不出話,賭氣要她走。
陸英一時不知怎麼拐彎,只抿脣不語。情知莫其不想和伯父一起實踐,早晚還得給她臺階下,便死賴在原地不動。
兩人正不尷不尬地僵持着,卻見林青不知幾時已站在不遠處,正直直地望過來,也不知聽去了多少?
陸英暗暗叫苦,莫其那貨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如今有外人在場,再沒個認慫的道理!
想到這裡不由嘆氣,不過轉念一想,她單人行動倒也便利,正好去做父親交待的“大業”。
陸英擺出一派瀟灑的模樣,插着兜往人羣外晃。引頸向遠處望了幾眼,還沒看到其他接容區的人影,卻見田中一家向她走來。
閃!
陸英可不想應付那家人,別過頭假裝沒看到,扭身就要往人堆裡扎。
不妨大腿猛然一沉,雙胞胎中的一個已然掛到腿上。
田中夫人輕叱一聲,將懷中的那個往丈夫懷中一塞,三兩下卸下陸英的腿部掛件,滿面堆笑地恭賀她考試過關。
陸英耐着性子寒暄兩句,正要尋機閃開,田中信一卻開了口。
蒙田中小組長不棄,竟將陸英視爲可塑之才,苦口婆心地勸了好一通大道理,鼓勵她繼續改造地球人的惡習。
田中信一的英語發音古怪,偏又不肯乖乖用翻譯器,噼裡啪啦一大串鳥語聒噪之至。
陸英被他說得暈暈乎乎,就要魂飛天外之際,硬生生被一句話拽了回來:
約翰因未通過考試,調離的申請被駁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