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冷的風吹過,我渾身一激棱,醒了過來。
斗大的雨點如黃豆般急驟落下,擊得樹葉籟籟作響。頭腦很是昏沉,舉目茫然四顧——腳邊是湖,湖的四周是樹林。而我,全身溼透,好像剛從湖裡爬上來的樣子。
可是……這……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呢?我又是誰?
我慌了,使勁拍着腦袋。隱約的,記憶中有一片暗沉的湖水,一片漫天鮮紅的血色。
一定是感冒發燒了,所以頭暈腦脹,一時記不得也有的。
這樣安慰着自己,然後跌跌撞撞,摸索着走離湖邊。
天色昏暗,林子深幽,難辨方向。
雨漸漸停了,但頭頂上依然不斷有大滴冰冷的水珠滴落,流入後頸,冰涼冰涼的,說不出的難受。
這樹林很大,走了這麼久,周圍依舊黑沉沉的,看不到人煙。
我強撐着穿過陰暗幽溼的樹叢,手上腳上已被草葉割破了皮膚,微微刺疼。我竭力忽略這疼痛——現在最要緊的是離開這個難辨方向的林子,千萬不能暈倒。
昏昏沉沉中,不知走了多久。忽的,左手邊隱隱有聲音傳來,而且似有火光,我精神大振,一鼓作氣往左邊奔去,連腳上被草葉劃破的疼痛也不覺得了。
爬過一道小溝,扒開灌木叢,眼前陡然出現一個寬闊地,寬闊地處於羣山環繞中,但東邊無遮無掩,灰濛濛的天空下,一條路延伸向未知的地方,一眼望去,不見盡頭。
我被驟然撲入眼中的情景驚呆了——
只見寬闊地上,燃燒着幾百支火把。數百騎士,一式玄色盔甲,陸續往一處高地聚集,似朝一名爲首的騎士彙報什麼。
那名騎士沒着盔甲,但一襲錦衣,頭戴玉冠,服飾好似電視劇裡常見的王爺。
——咦?電視劇?王爺?那是什麼?
我拍了拍腦袋,努力回想腦中突然浮現的名詞兒。
那人的身影依稀有些熟悉。我不由撥開草叢往前走了幾步。
高地上的王爺似聽到動靜,側過頭來,火光映照下,那人十分年輕,也十分英俊。
“冰淇淋!”我衝口喊了出來。同時竄出草叢,跳到火把照耀下的騎士前。
——冰淇淋?好像是吃的東西吧?怎麼跟人聯繫起來了呢?我望着眼前俊秀的、覺得極是熟悉的弱冠青年,又糊塗了。
王爺模樣的青年先是錯愕,繼而眉頭一皺,低頭朝我說話。
“你說什麼?你坐這麼高,我聽不清。我好像認得你,你應該也認得我的對不對?”我喊道。
被我喚作冰淇淋的青年男子又急促說了句什麼。可我頭腦昏沉,耳中嗡嗡作響,依然沒聽清,大聲喊道:“你說什麼?”
冰淇淋眉頭緊皺,不再說話,迅速彎下腰,似欲將我抱上馬背。我嫌惡地皺眉,嚷道:“你幹嘛?我不願騎馬的,太臭了!”
——嗯,我以前跟他騎過馬嗎?
冰淇淋僵住了,手慢慢收回,直起腰,雙目凝視着我身後。
我頭痛得厲害,生了氣,嚷道:“你怎麼還不下馬?這馬味薰死我了。我不舒服,你快送我回去。”我用極熟稔的語氣朝他說道,似乎我一向就是跟他這樣說話的。
可是冰淇淋的目光越過我的頭頂,對我的叫嚷沒有反應。
我出離憤怒了。正欲大嚷,忽然——
“棠兒。”一聲極富魅惑的呼喚,不遠不近,響在耳邊。
我愕然轉頭一看。這一看,立時把冰淇淋拋在了腦後。
美男子啊!絕頂的美男子……
這肯定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啊!白馬王子……
皮膚雪白,玉潤瑩潔;下頜尖尖,脣色鮮紅。睛若秋波,媚秀勝似女子。
可是,卻絕無人會誤會他是女子,也絕無人敢。
他的鼻樑挺直,雙眉入鬃,在絕秀中增添了不可忽視的英氣。而那偶而掃過的眼神,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只有慣於發號施令的人,纔會有這種令人不由自主凜畏的氣勢。
此時此刻,那絕頂的美男子正微笑着,令人猶似置身在春花爛漫裡,我只覺眼前一片奪目的光華,渾不知今夕何夕;被荊棘劃破的皮膚,也不再感到疼痛了。
他伸出手,聲如天籟:“過來,上馬。”
“好……”我對這命令的語調有點兒不悅,但是……那聲音的魅力不可阻擋。我不由自主走過去,任他攬住我的腰,將我抱上討厭的馬。
然後,隔着薄薄的衣衫,後背感到了他的體溫,稍一擡眼,就看見那弧度極優美的下頜。我很暈,是那種會流鼻血的暈——只是,我爲何覺得這張絕色的臉竟也很熟悉的樣子?
“蒼……狼?”又一次,我的嘴,不受大腦控制,叫出了一個名字。
絕色的美人低頭看我,似笑非笑:“原來你還認得我。”
果然是熟人!我大喜:“你居然真的是叫蒼狼?那你一定認得我了?對了,你剛剛叫我‘棠兒’,你長這麼好看,又很酷,是我的什麼人啊?”
——普通朋友?初識階段的男朋友?還是相愛已久的戀人、正鬧彆扭的情人?我期待不已。
美人目光冷冷,上下審視我。
——呃,難道我的問話有哪裡不對麼?
在我以爲得不到回答時,他卻忽然間一笑,無比的溫柔,悠悠說:“我麼,是你的丈夫。”
“……”我本來就不清醒的大腦徹底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