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 晚上7:00
天完全黑了,外面的街燈都亮了。
王之夏看完手機上剛剛收到的信息,深吸了一口氣。窗外傳來了濃厚的麻辣油的味道,整條街道像是剛剛甦醒過來,一瞬間突然開始氣氛高漲,熱火朝天。
房間的窗戶不隔音,外面夜市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王之夏看看躺在牀上的蘇溪。
她已經睡了一個小時了。
她昏迷的時候,王之夏派人送來了酒精、紗布和雲南白藥。她的傷口在肩胛骨的位置,很深,是刀傷。她一個人,竟然能跟光明街的一羣混混打了起來?王之夏給她包紮傷口的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的皮膚細膩,手指和手腕都很纖細,全然不像個身上有功夫,能在刀尖上過日子的人。
氣質也不像。
尤其是昏睡的時候,她看起來嫺靜極了,既不像面試的時候那麼單純熱血,也不像在療養院那麼冷酷直接。
謎一樣的女人。
蘇溪翻動了一下身子,睜開了眼睛,在看到王之夏的瞬間,她從牀上彈起來。
這樣的動作,她後背的傷口一定很疼,他想。
而她似乎全然不覺,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王之夏。
然後,她才意識到了自己身上被包紮的傷口和換好的衣服。
“爲什麼幫我?”她問。
“魏如海死了。”他說。
“什麼時候?”她吃了一驚,“怎麼死的?”
“下午,衛東和剛剛見過他之後,死因是腦出血,被人擊打了太陽穴所致——和田濤的死因一樣。”他回頭看她。
蘇溪馬上直視着他:“誰是田濤?”
“十五年前被衛東和打死的那個混混。”
她只是輕輕哦了一聲:“你們覺得衛東和殺了魏如海?”
“你覺得呢?”
“不是他。他不會殺人的。”
“這是你的直覺?還是你們有聯繫,他告訴你的?”
蘇溪的頭低着,沒說話。
“法律需要的是證據。至少目前的線索對他很不利。”
蘇溪哧笑了一聲:“任何事情,都從來就沒有對他有利過……他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黴的人了。”
“你撒謊了,你認識他。”王之夏說。
“我沒撒謊。”蘇溪說。
房間裡沒開燈,窗外的輝煌燈火照進來,房間裡的光線閃閃爍爍。
王之夏沒動,蘇溪也沒動。
王之夏知道,她虛弱又疲憊,但沒有虛弱到不會撒謊的地步。
他不知道她爲什麼會撒謊,也許,是不夠信任他?
“你認識杜力嗎?”王之夏問她。
她愣了一下,根本沒想到他突然提到這個名字,“美亞特的經理?”
他點點頭,“跟他熟嗎?”
她搖頭。不,蘇溪根本就不認識杜力。
“大白鯊呢?”他又問。
她很不喜歡自己看起來很蠢的樣子,但她只能很蠢地搖搖頭——總不見得真的是那種魚吧?
“衛東和認識嗎?”
“我覺得不認識。”她也想了想。王之夏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應付。
王之夏看了看手錶,微微沉吟了一下:“大白鯊是東臨市警方這兩年一直在追查的大毒梟,根據我掌握的情況,杜力和魏如海也是他的人。大白鯊的販毒網絡很大,也很嚴密,基本是一種自下而上互不交叉的管理方式,所以警方雖然能抓獲一些小嘍囉,但對於大白鯊其人依舊是一無所知。今年年初的時候,警方突擊過一次魏如海的綠雅茶社,雖然沒有發現什麼,但還是驚動了魏如海的上線杜力,緊接着陳廷就死了,根據後來掌握的情況,陳廷和毒品沒什麼聯繫,所以很可能是杜力殺人滅口。衛東和被捕後不久,杜力辭去了美亞特經理的職務。就在十多天之前,杜力死於車禍,他是肇事方,因爲酒駕。”
蘇溪好長時間都沒出聲,也沒有動。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情報的?知道是杜力殺人滅口的?”她問。
王之夏沒有回答。
“你早就知道衛東和是無辜的?”她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我不知道。”王之夏很坦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一切都只能是猜測。”
“不,不是猜測,你心裡很確定,你知道衛東和是被冤枉的。”蘇溪眼睛裡似乎有兩簇火苗在燃燒,“但是,你還是判了他死刑!”
王之夏靜靜地望着她,慢慢地說:“他自己認罪了。”
“那你就更應該知道,一個無辜的人,爲什麼會認罪!他是被逼的!他媽媽被那些人害得差點兒死了!”
“沒有證據。”
“杜力是個毒販,算不算證據?”
“不算。而且,杜力已經死了。”
蘇溪跌坐在牀上,痛苦地閉起了眼睛。
她緊緊抱着雙臂,彷彿不這樣自己就要散架了似的。
王之夏看着她,過了好久才說:“衛東和剛纔去找杜力了,我猜他是從魏如海那裡知道了真相想找杜力瞭解情況。我的人一直在盯着那邊,所以……應該很快,衛東和就會被抓住了。”
她倏地轉向他,眼睛像要噴出火花,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他有什麼事,你也別想離開這裡。”
“你會爲他殺人?那你也會變成一個死刑犯,你願意爲了他死嗎?”王之夏冷靜地問。
蘇溪沒有回答他,她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
“這個是什麼?”
拿在王之夏手上的,是那個裝着帶血字條的塑封袋。
“不知道。”
“從哪兒來的?”
蘇溪沉默。
“是謝蘭仙的案發現場?被你當作證物小心保存的東西,沾染上血的場合,這兩天裡,也只有謝蘭仙的案發現場。”
蘇溪仍保持沉默。
她忽然想到一點,她在療養院門口,被九紋蟲和三角眼追殺,是不是就是因爲這張小紙條……真兇是毒梟大白鯊的手下,跟大白鯊是一體的,那些小嘍囉,都是毒販子的人。
房間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王之夏還沒反應過來,蘇溪一個箭步跨上前,手一揚,用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捏在手裡的小尖刀頂住了王之夏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