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發問,小二趕緊又彎了彎腰,道:
“姑娘,一個溜豆腐,一個雞蛋炒蒜苗,一個炸河魚,一個梅子肉。還有一壺茶,給姑娘解解渴。”
“嗯。”她走上前,接過小二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卻又馬上吐掉,然後大叫道:“這是什麼破茶?這麼難喝?爲什麼不上好茶?你們是怕本姑娘付不起錢麼?”
這樣說時,故意做出憤怒的樣子,一揚手,將那一碗茶全都潑到了店小二的臉上。
那小二下意思地往後一退,很平常的一個舉動,卻讓慕容雪心中一動。
雖只退了兩步,但是那兩步卻退得很是講究、有序。
她心裡暗哼,再看那小二急忙擡起袖子遮住了臉就要去擦,心中更是有數。
那人擦了一氣,然後放下袖下,頭低得更甚,忙不迭地給她道歉:
“姑娘,對不起對不起!可這真的是上好的茶葉啊!姑娘要是不喜歡,小的就再給您換一壺去。”
“狡辯!”
啪!
猛地一個耳光拍了上去!
“還敢頂嘴說是上好的茶葉!”
“你——”那小二沒想到她動手打人,一邊捂着臉,一邊強忍着就要爆發的情緒,你了半天,然後又彎下腰來,提了桌上那壺茶,道:“對不起,對不起!姑娘罵得對,小的這就給您換去。”
這回她沒再攔,只是暗裡握了下拳。
剛剛那一巴掌打過去,手上的感覺很是奇怪,厚厚的,還有些粘糊糊。
一瞬間,“人皮面具”四個字在腦中乍現。
慕容世家雖崇古武,但是對於人皮面具這一行當還真的不是很精通。
家族裡也會易容,但卻多半是通過化妝技巧來實現。
所以對於人皮面具,她也只是聽說過,卻並沒有機會真正面識。
不過剛剛打了這人一巴掌,她卻可以很確定地知道那人是在臉上罩了一層人皮面具。
這樣想着的時候,那人已經到了門口,正準備推門出去。
剛進來時他是正面向她,那種熟悉的感覺雖然已經興起,但卻又因爲那張陌生的臉而又給生生逼了回去。
如今看他的背景,慕容雪突然就笑了。
但卻無聲。
她只是盯看着那個故意彎了腰的小二,兩邊脣邊不自覺地向上揚起。
她的冷笑向來湛人,這時候更是加倍地恐怖。
是的,她在笑,她在高興。
因爲那背影明明白白地寫了兩個大字——常歡!
一隻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錦袋,兩根針從裡抽出,卻是塞進嘴裡,叼着把玩。
“很好!”房門關起時,她呢喃出口,“很好!看來今天,還真是一個好日子!”
另一壺茶水送來之後她沒再爲難,很快就放來人離去。
待確定再沒有人要進來時,慕容雪開始動用特工人員專業的搜查手段來對這間屋子時行徹底的檢查。
屋子不大,很快就查出來只有牀榻處有明顯的異常。
其實說是明顯,那也只是對她來講。
若是常人想要發現,實在是不太容易。
輕輕將那牀板向上擡了一下,果然,露的一小處縫隙裡有風吹來。
她冷哼,便知這牀底下定是密道。
再一用力,將整張牀板都往上擡起,空空的密道口便展於眼前。
她自向底下瞅了瞅,約五六米的地方有個轉彎,想來,人就是從那轉彎處鑽進來,然後再向上行兇。
伸手摸了摸壁沿,一個主意自心頭打起。
放下牀板,將一切歸於原位,再看了一眼桌上的飯食,想了想,乾脆坐下來吃個飽飽。
倒不是她膽子大,這飯菜裡有沒有被動過手腳一事她不是沒有想過。
但若不是她剛纔認出那送飯菜的小二是常歡,她定然不會放心來吃。
不過既然常歡來了,那這飯菜就一定是沒有問題。
因爲她們太熟,以常歡對她的瞭解,如果再想要用在飯菜裡下毒這樣的笨拙手段來行兇,那實在是侮辱了雙方面的智商。
飯菜沒事,茶水也沒事。
慕容雪吃了個飽,然後自在地拉開房門,大搖大擺地就走了出去。
下到大堂時掌櫃的明顯一愣,而後主動打招呼:
“姑娘這是要出去啊!”
她點點頭:
“第一次來甘陽,到街上隨便逛逛。”想了想,又補了句:“看好我的屋子,別讓不相干的人亂進。”
“哎!好!姑娘放心。”
她笑了笑,自走出客棧。
慕容雪心裡明白,越是說不讓人進,就越會有人想要進去瞧個清楚。
當然,她的屋子裡頭什麼都沒有,如果有人想要去湊熱鬧,她當然不介意對方撲個空。
說是出來逛街,卻也不是沒有目的。
當然,這個目的得在甩掉身後兩個尾隨人之後再去進行。
想要甩掉跟蹤者不是難事,她是反跟蹤的行家,只繞了半條街,那兩個跟着她的人就被甩得沒了影子。
也沒見慕容雪如何加快腳步,她看起來仍是很正常地走着,只不過左逛逛右看看,漸漸地,那兩個人就不見了。
她聳聳肩,打了個鄙視的手勢,而後瞅準了不遠處的一間藥店,加快步子就朝那邊走了過去。
自藥店出來,她袖口的口袋裡多了一小包藥粉。
再回到那客棧,卻是從後院兒的一扇窗子偷偷地跳了進去。
那窗子直通後廚房,幾個夥計正忙着切菜,大廚也在啪啪地翻着油鍋。
不要誤會,慕容雪並沒有弄什麼毒藥,沒想過用袖口裡的那包東西在廚房做什麼手腳。
她只是摸到油桶的旁邊,再順手提了個空酒罈,趁着大廚不注意舀了一罈子油就又悄然溜走。
這一趟來得匆匆去得也匆匆,神不知鬼不覺,想要的東西就已經到了手。
從那廚房又溜回房間的時候,慕容雪無奈苦笑。
她這一身本事是用來殺人的,卻沒想到如今只淪落到去廚房偷油。
回了房間之後,動作迅速地將牀板再擡開,然後抱起那油罈子,順着四壁緩緩倒了下去。
她的動作很輕,但卻不慢,很快地那密道的四壁就都被燒滿了油。
其實用酒更好,但是白酒的味道太大,鑽進來的很容易就會發現這裡面被人做了手腳。
一罈子油全都倒了進去,慕容雪這才又將牀板合上,又很有興致地鋪了鋪被褥,然後才又回到桌前,將袖口裡的那一小包藥粉拿了出來,然後和在水裡喝了下去。
這一切都做完時,還沒到晚飯時間。
見天色尚早,慕容雪乾脆倒回牀榻上美美地睡了一覺。
這一覺一直睡到一更天,她的生物鐘很準,睜開眼時,剛好聽到街上值更的人那一聲敲響。
還不等人起身,但聽得屋子外頭有悉悉落落的響聲。
她屏住氣仔細聽去,很明顯來人功夫不淺,至少這樣細微的聲音若是換了旁人,恐怕很難聽到。
那聲音在窗子底下停住,然後頓了半晌,像是在仔細傾聽屋子裡的聲音。
她將呼吸調整均勻,與熟睡沒有兩樣。
不多時,窗下探了半個頭來,緊接着便是窗紙破裂的聲音。
慕容雪的夜視能力很強,眼睜睜地看着一隻漆黑的筒子從窗戶的一角探了進來,而後便是滾滾濃煙。
她邪邪一笑,那煙霧中散着濃烈的蒙汗藥味道,份量下得不輕。
但是她不怕,早知道蒙汗藥是行這等賊事的必備道具,下午從藥店裡頭弄來的那包粉末自然是爲了自己保命而求。
此時這些煙於她來說,除了有些微的嗆人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其它的影響。
這煙吹了片刻之後既停,窗子底下的人也悄悄溜走。
見他離去,慕容雪趕緊起身,卻沒逃,而是一騰身,盤起腿坐到了屋中間的桌子上。
她在靜靜地等待,等着那牀下密道里的好戲上演。
一隻手從袖裡摸出火石,一上一下地拋着,就像是一個下好了套夾的獵人在等待獵物一樣,竟是那樣的安逸,那樣的胸有成竹。
不多時,下面傳來輕微的響動,就像是老鼠鑽洞一樣,沙沙地響。
桌上的人泛起了冷笑,身子直了直,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萬分期待。
終於,響動加快,只聽得“噗”地一聲,好好的牀板突然被利器被刺鑽,從被褥的最上面一層現出了半個刀身。
她動都沒動,隻眼睜睜地看着在那一刀之後,又有無數利器一併刺上來,有刀有劍,個個兒鋒銳無比。
只是誰都沒有刺到異物,下面的人也生了疑惑,不知道是誰帶頭一下子掀開牀板,慕容雪清楚地看到,包括常歡在內,一共六個人從牀下探出了半個身位。
那幾個人並沒有看到慕容雪,也根本沒有人想得到會有人坐在桌子上守株待兔。
但聽得其中一人道:
“糟糕!那丫頭跑了!”
常歡氣得一拍牀沿,叫罵道:
“該死!我就說那丫頭狡猾得很,一定是什麼地方露了馬腳被她看出來,先一步逃走了!”
“那怎麼辦?追不追?”
正有人問着,忽聽得另外一人又道:
“哎?不對呀,剛纔就聞着這牀底下油膩膩的味道,歡子還說是廚房的煙燻的,可是你們摸摸這牆上,怎麼全都是油?”
此話一出口,常歡突然大叫一聲——
“不好!”隨即就要將身子往回縮。
只可惜,對手並沒有給她逃命的機會。
只見慕容雪擡手一揚,“唰唰唰”,數枚銀針就跟長了眼睛一樣瞧着那六個人就飛了去。
銀針飛出,一根一根,準確無誤地釘入了穴道。
幾個人姿勢各異地被定在當場,那常歡甚至還是一副縮脖端腔準備逃跑的樣子。
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驚恐,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去辨別暗器發出的方向。
終於屋子裡的濃煙漸散,有正面衝着屋裡的人驚訝地發現正有一個絕美的女孩兒盤膝坐在桌上,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扔着什麼東西,另一隻手上還捏着幾枚沒有扔出去的銀針。
因爲剛剛睡醒,慕容雪的頭髮還是散着的,稱着這沒有燭光的黑夜、再配上她那一襲白裙,就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雖然這個鬼yan美無比,但是那yin寒的目光卻是比勾引的黑白無常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