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孩子是個好兆頭,誰也不懷疑.
接下來幾天,林場熱鬧非凡。在新生命誕生的一瞬間,籠罩在林場上空的陰雲裂開了一道縫子,露出了一道金色的陽光。所有人壓抑了很久的鬱悶,在這一刻總算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穆萬年這個外公,竟然買了好多東西來看自己的女兒還外孫。老劉夫婦第二次千里迢迢來到林場,看着自己餓孫子,看着孫子那*,劉嬸裂開的嘴就沒有合攏過。凡是來祝賀的人,只要說一句吉祥話,劉嬸絕不吝嗇家裡那些好吃好喝。
有了劉文輝這個榜樣,那些老婆挺着大肚子的傢伙一個個開始憧憬,夢想着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也生個兒子,然後自己睡覺都能笑醒來。那個時候,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沒有被丈母孃打破,有了兒子就有了希望,就有了整個家族延續的快樂。
帶來的老母雞被老劉三兩下宰了,熬好雞湯,不讓兒子看一眼,全都讓劉嬸給穆雙端去。穆雙是劉家的大功臣。劉家老大也生過兩個孩子,可惜全都是女兒,劉嬸爲此耿耿於懷,對劉大嫂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現在好了老二家生了個兒子,他也覺得可以對得起劉家的列祖列宗了。
爲了讓這樣的氣氛一直延續下去,胡麻子千方百計的讓炊事班弄好吃的,總是以劉文輝的名義,讓整個林場熱鬧起來。也只有這樣,才能暫時麻痹所有人的神經,讓已經處於崩潰邊沿的林場安靜下來。
連續幾天,林場的人醉生夢死,要是這時候敵人來偷襲,保準將這個我軍第一部隊連鍋端了。
緊急集合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顯的非常不和諧,但是他卻發生了。緊急集合的號聲吹響,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再劉文輝家湊熱鬧的傢伙們,不得不連忙放下手裡裝酒的茶缸,快速的衝出屋子去操場集合。這一次的集合比平時足足多了三分鐘,但是胡麻子卻沒生氣。
一直等到最後一個戰士來到現場,值日官開始點名,一個不少一個不多。胡麻子點點頭:“別的話不說,這次緊急集合不是安排戰鬥任務,也沒有戰鬥可打,就是給你們說一說前一段時間,你們一直在議論的事情。”
胡麻子頓了一下。下面的人這纔想起,是呀,前段時間,林場好像有要解散的傳言,看來今天終於到了謎底揭曉的時候。
“傳言我也聽到了一部分,不能說全錯,也不能說全對,大隊長和政委的確被調回了原單位,但是我告訴你們,這只不過是正常的軍事調動,和林場的運轉沒有任何關係,實話告訴你們,三天後我也得走,也是回原單位,你們中間也有不少人回原單位。”
議論聲猛然間起來,這才林場從來沒有發生過。胡麻子的話說的清清楚楚,不少人回原單位,這意味着什麼,難道真的要解散林場。十年來他們堅守的地方就要被廢棄?
胡麻子沒有制止這樣的議論,其實他也不想最後是個這樣的結果。十年了,林場有多少兄弟出生如此,再也沒有回來。他們是一個集體,一個榮譽感極強的集體,讓他們分開,和拆散利劍大隊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但是命令已下,誰也不能改變。
當議論聲逐漸小下來的時候,胡麻子再次道:“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那就是林場不會被解散,那些回原單位的人也不會被打散,咱們林場這十年在戰場上的作爲,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別的軍區也想有和我們林場一樣的部隊,你們回去就是爲了組建新的林場,新的利劍。”
總算說到了點子上。這纔是關鍵,每個人都不想離開部隊,既然一定要走,只要不離開部隊就是最好的結果。
胡麻子掃視衆人一眼:“無論是留下的,還是回去的,記住一句話,別丟了咱們林場的臉!”
“是!”
一個陌生的軍官拿着一個文件夾出現在衆人的眼前。胡麻子介紹到:“這是從軍區來的張參謀,他是來宣佈命令的,該說的我已經說了,至於誰走誰留,軍區已經全盤考量過,宣讀了命令,就會宣讀名單,沒有討價還價,你們最好別來找我,我都要走找我也沒用。”看了一眼張參謀,胡麻子微笑着點點頭。
命令裡寫的啥,劉文輝沒有聽見。雖然說這件事情已經議論了好久,也有消息傳出來,真的到了要宣佈的時候,劉文輝的心裡還是很牴觸的。戰爭真的結束了嗎?劉文輝纔不會這麼認爲。沒有大規模的戰爭,小股部隊的戰鬥還是會有的。他很想留下,卻沒想到宣讀的名單第一個便是劉文輝的名字。
“劉文輝!”
“到!”
“出列!”
“是!”
除了劉文輝,大牛、阿榜、梅鬆、張志恆、武松幾個人的名字全都被點到,其餘又有十個老兵和三十幾個新兵,一共不到五十人。
等張參謀唸完了這些人的名字,合上自己的文件夾:“名單宣讀完畢,除了宣讀的這五十三個人之外,其他人鬥都會回自己的原部隊,至於你們的去處,想必你們的首長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用我多說,你們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在什麼崗位,都要好好幹!”
張參謀說了這幾句,操場上一片沉默。林場這些年下來足足有三百多人,一瞬間就剩下了五十三個,這樣的抽調和解散區別不大。明眼人看的出來,他們林場被全國幾大軍區瓜分了。留下來的人也是新老結合,要想短時間形成戰鬥力那是不可能了。
那一夜誰也沒睡好,就是喝醉的幾個也瞪着眼睛到天亮。劉文輝和他的蟒蛇小隊被留下,這讓劉文輝心裡舒服一點,他走就發誓不離開這裡,現在可以說如願以償了。
一大早,胡麻子便將劉文輝叫到作戰室。空蕩蕩的作戰室孤零零的只有胡麻子一個人,光線透過門口照進來,形成光影,讓作戰室顯的更昏暗。長長的辦公桌那一頭坐着胡麻子,劉文輝敬禮,胡麻子讓他坐在自己對面。伸手將一張紙扔給劉文輝。
“先看看,看完咱再說。”
普通的紙,因爲上面的紅色印章變得不普通。沒有精良的裝潢,沒有龍飛鳳舞的花哨。辭藻裡甚至沒有晦澀難懂的話語。短短几句話,說的直白而明白。只要是識字的人看過之後都會明白。
“原軍區後勤部沙坪壩林場蟒蛇小隊小隊長劉文輝同志,升任中校軍銜,同時任命劉文輝同志爲軍區後勤部沙坪壩林場廠長,兼任蟒蛇大隊大隊長。軍區司令部司令員胡葵生,1989年7月18日。”
“這……!”
胡麻子深吸一口氣:“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一開始我覺得我會被任命爲這個職務,前天當我知道我要走的時候,也就明白了,能震得住留在這裡的那些傢伙的也只有你一個,不過我也明白,大隊長走了,這個位子肯定會是你的,你是我的兵我對你有信心,十年來,我是看着你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從當初那個事事冒險的毛頭小夥子,變成如今冷靜處事的軍官,我打心眼裡高興。”
“連長,我這就去軍區,讓首長把你留下,我知道你也不想走。”
胡麻子笑了:“你以爲你是誰,我纔是一號的兒子,其實留在這裡並不是好事,剩下的五十三個人就是我們林場的種子,如果再一兩年之內不能重建林場,看我怎麼收拾你!”
劉文輝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胡麻子緩和了一下口氣:“也不錯,留下你我反倒放心,你是咱們林場第一小隊的隊長,遲早要獨當一面,戰爭看上去結束了,實際上早着呢,那些猴子一天不退兵,利劍,不,現在是蟒蛇大隊一天都不會安生,你的擔子比其他人都重。”
“你知道其他人去哪了嗎?”胡麻子有意緩和氣氛:“何政軍死裡逃生,要去新疆;周衛國去福建;雄鷹小隊的馬世華去內蒙;刺刀小隊的王鵬舉去遼寧;毒刺小隊的焦陽去山東,現在你應該明白我們利劍的命運了吧?”
劉文輝點點頭。
“咱們其實是成功的部隊,每個軍區都對咱們虎視眈眈,他們也向往擁有一支我們這樣的部隊,留下你就是讓你看住祖國的南大門,有沒有信心?”
“有!”
“好!這纔是我胡國慶的兵!”胡麻子笑了笑,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子:“這是這麼多年我和政委兩個人走遍大江南北,挑選特種戰士的時候總結出來的經驗,算不上至理名言,只能說是一些經驗,今天就送給你,希望對你有用,不過這東西是政委弄的,我可沒有這本事。”
“謝連長!”
“屁話,滾吧!無論老子在哪裡都看着你,要是幹不好就別來見我!”
“是!”
離開作戰室的時候,劉文輝的心裡竟然有些激動。不是因爲升官,而是有種自己要掌控這場戰爭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