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年是要爲救贖青春的過錯,那麼少年時的傷痛該由誰來買單?
墨連煜以爲自己一直會跪在那裡,等待着朝起朝落,看盡斗轉星移,可是在自己昏倒的那一刻,還是有人抱起了自己,一如記憶中寬敞的胸膛。
“叔叔,我想你。”還有,對不起。眼淚肆無忌憚地留下,又是打溼誰的衣襟。
“墨當家的,我告訴你,如果再折磨我兒子,咱們分道揚鑣。”墨母抱着渾身溼透了兒子,躲進了房間。
十天的冷戰期,墨連煜也大病初癒。
“我已經決定把墨連煜送去墨家訓練地訓練,馬上出發。”斬釘截鐵。
“你就是送我兒子去死。”墨母毫不退讓,決然保護兒子。
“我願意。”攔住發怒的母親,墨連煜接受父親的安排。
坐上出行的車,這麼久以來,父親纔跟他講起最爲正式的一句話:“孩子,該你面對的,都不要逃避。”懵懂的墨連煜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直到登上訓練場的那一刻,他才明白。
訓練場的所有人幾乎都是由1號親手訓練、提拔的,在他們的眼裡,1號無所不能,卻將自己年輕的生命送給無知的小子,他們的心裡都憋着一口氣,墨連煜一出現在訓練場,所有人都爭着和他訓練,下手絕不留情。
一年復一年,當他打敗訓練場所有成員的時候,就是他換回墨家精銳原諒的時刻,只是年少的那份青澀和人性已經掩藏在歲月的風沙裡,了無蹤跡,剩下的只有冷漠和無情。
十八歲的墨連煜重新出現在墨家大宅,只是爲人冷漠,再多的情緒也不能感染分毫,只有他自己知道曾爲了這些所謂的感情,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後來的墨連煜親手創建了公司,後來的墨連煜親手從父親的手下接過家業,後來的墨連煜帶着墨家精銳馳騁黑道,萬劫不復……後來的墨連煜要查清過去的事情。
有人告訴他既然回憶這麼不堪爲什麼還要撩開面紗,墨連煜笑了,只有不斷被撕裂開的傷口才會疼得記憶猶新,此生莫忘。他就要讓自己痛。
墨父緩緩道來,當初有人傳來消息說是墨家有人和他進行軍火生意,感到不妥的墨父決定親自去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進行交易,去了以後卻遲遲查不到消息,事情太蹊蹺,所以纔有了那個電話,囑咐墨連煜不要離開墨家一步。
三天後他終於查到蛛絲馬跡,準備回國,卻有人送來孩子的錄音,引他單獨見面,以鯊哥爲首的幫派以爲脫離墨家的地盤就可以對他下手,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後來墨連煜才知道大伯父與外人勾結也是爲了墨家家主的位置,而大伯母只是因爲一個欺騙,據說她只要帶來墨連煜,她的兒子就會回到她的身邊。再親的關係也敵不過血脈親情,用力全身的痛,墨連煜才明白這一點。
“那他們的結局怎麼樣?”
“傷害墨家,又間接害死1號,還能活下去嗎?”
當他們留下火中的墨連煜,還沒走出十里地,就被墨家精銳包圍了,抵抗的大伯父當場被擊斃,至於大伯母……
墨連煜很快在一家墨家已經荒廢的別墅裡,看見那個笑容溫婉的女人,頭髮零散不堪,面對丈夫的死亡,她瘋了,看見墨連煜卻還是揮着手:“小煜,小煜。”
小煜?那是他人生中最
大的諷刺,然後在最美的櫻花樹下,鮮血成爲最好的肥料……從此,他的雙手沾滿鮮血。
他隱身H市,用最正常的商人身份光明正大地遊走於黑暗之中。
故事終於講完,雪好像也越來越大了,墨連煜拉起手剎,“現在你知道了嗎,所以不要把我當做好人。”
蘇落淺怔怔看着墨連煜,還沉浸在他的故事裡,不可自拔,她一直在想是什麼樣的家庭訓練出像動物一樣冰冷無情的墨連煜,到最後才知道這個男人也是有血有肉,他只是被傷的太深,傷得不敢表露自己,用鋼鐵全副武裝着自己的內心。
“你是好人,這個世界上的壞人這麼多,你不是。”你只是困在自己的枷鎖裡太久。
“好人,我害死了叔叔,親手解決了那個女人,我……”
墨連煜越發激動,卻被溫熱的指尖堵住所有破口而出的話,“這不是你的錯,是你不肯放過自己。”蘇落淺看着墨連煜,閃亮的眸子掉進墨連煜的眼裡。
墨連煜一直沒有再提過這段記憶,就是害怕譴責的目光,可是眼前這個曾經一直害怕他的女人卻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他是好人。好人?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詞了。
“哎,你有沒有打火機?”蘇落淺揮着自己手裡的煙火棒,像墨連煜詢問。
墨連煜從大衣內側拿出,遞給蘇落淺。
蘇落淺點上兩根菸火,把一根塞進墨連煜的手裡,“你覺得這個像不像流星?有人說可以對着它禱告和許願,我們一起試試吧。”
“我從不相信這些東西。”作勢,墨連煜想扔了手裡的東西。
“哎,你就當是陪我。”乞求的眼神,再次讓墨連煜無法拒絕。
“那好,我們開始了。”蘇落淺舉着煙火棒,眼睛微閉,心裡慢慢響起: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叔叔,希望你一路走好,也希望墨連煜能夠早日擺脫過去不堪的記憶。蘇落淺很虔誠,就像個信徒。
墨連煜看着已經開始許願的蘇落淺,盯着自己手裡的火花,叔叔,對不起,原諒我,千言萬語混在一起,那就是走好。
“有心就一定會靈的,蘇落淺信誓旦旦地跟墨連煜保證。
“還有幾根我們一起放了吧。”蘇落淺把剩餘的煙火一一點上,塞進墨連煜的手裡,“拿着,我們要回去了。”說完推着墨連煜往前跑。
漆黑的血液,寒風吹在臉上,墨連煜的心底卻是萬分溫暖,女人的歡笑聲不停在自己耳邊響起,墨連煜突然想到幸福兩個字。
“哎呀。”一身吆喝,絆到東西的蘇落淺倒在雪地裡,擡起身再一看,只剩下一個輪子直打轉的空輪椅,夜色下,終於看見倒在自己不遠處的墨連煜。
“你沒事吧。”顧不上拍掉自己身上的雪,蘇落淺慌里慌張去扶墨連煜,生怕又撕裂傷口。
這個焦急的神情,墨連煜在努力辨別着真假,不斷張合的小嘴,墨連煜終於忍不住,一口吞掉蘇落淺所有的話。
蘇落淺看着這個摸着自己臉龐,輕輕kiss的男人,捧着她就好像珍寶一樣,急切的樣子像是個渴望愛的孩子,蘇落淺動容了,閉上自己的眼睛,慢慢迴應,嘴裡像火燒一樣灼人心神。
“你……”蘇落淺滿臉通紅,呼吸急促。
“換氣。”墨連煜輕柔提醒,一把攬住蘇落淺的腰,兩個
人直直躺進雪中,卻還是緊緊不分開,用渾身的熱情在融化冰冷。
“蘇落淺,不要離開我,在你還不能走的時候,不要輕易離開。”一吻結束,墨連煜把自己的下巴抵在蘇落淺的肩窩,小聲請求着。
還沒緩過神的蘇落淺,聽到墨連煜這麼無助的請求,“好,我答應你。”這份無助不該出現在一個鐵血硬漢的身上。
“你真好。”墨連煜緊緊環住墨連煜。
雪還在飄,漫天的飛雪,帶着所有的祝福降在兩人的臉上、肩上,時間也好像靜止了一樣。
“你怎麼了?”一動不動的墨連煜,讓她一陣晃神,不會是剛剛撞到傷口了?蘇落淺用力推開墨連煜。果然墨連煜的額頭已經佈滿密密麻麻的冷汗,手伸進去,濃稠的感覺。“你傷口裂開了。”
“沒事,我……”墨連煜安慰着蘇落淺。
“閉嘴。”蘇落淺看着周圍,有沒有人可以幫助自己,“秦越,秦越。”蘇落淺有些興奮,雙手揮着像遠處的秦越。
其實送完孩子們的他早早就回來接應蘇落淺和墨連煜,只是遠遠的他看見兩人的甜蜜,作爲墨家精銳的一員,墨連煜的苦他都知道,現在他只希望總裁可以成爲一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人類。
“秦越,快點,墨連煜傷口裂開了。”看着還是隱身黑暗的秦越,蘇落淺焦急催到。
“疼。”墨連煜拉住蘇落淺的手。
“你別動,送你回診所。”蘇落淺小心翼翼安撫。
意識到問題的秦越趕忙跑過來,除了對上蘇落淺的安心,還有墨總臉色變黑的不悅。還是身體要緊,秦越想背起墨連煜,卻被他一把甩開。
“墨連煜,你在幹嗎?”蘇落淺有點急了。
“揹着會壓倒傷口,我要做輪椅。”墨連煜沒有生氣,冷靜分析利弊。
“也是,那我們把他扛上輪椅。”蘇落淺覺得有道理,和秦越一左一右扶着墨連煜坐上輪椅,只是滿身的重量全都壓到了秦越那邊,頭卻輕輕靠在蘇落淺的肩頭。
蘇落淺和秦越一刻也不等,推着墨連煜就往診所趕。
“蘇言,快點,墨連煜傷口裂開了。”一進診所大門,蘇落淺就大喊起來。
有了燈光的照射,墨連煜的情況一清二楚,驚醒的蘇言解開墨連煜的衣服,已經縫好的傷口,又重新一一爆開,肉都翻在外側,血順着傷口不斷溢出,慘不忍睹。
“你們這是怎麼了?”蘇言看着傷口,不由撇撇嘴,“狀況好像很激烈。”蘇言對墨連煜的事情十分八卦,誰讓他家大哥對這個人唯命是從。
“多管閒事。”墨連煜不想多說,蘇落淺也只想迴避,兩個人都不開口。
無趣的蘇言,說道:“這個傷口需要重新把線拆了,再重新縫合,只是,這裡物資貧乏,麻醉劑好像上次用完了。”不告訴她,蘇言就想讓墨連煜吃吃苦頭。
“來吧。”墨連煜眉頭都沒眨一下。
整個過程,蘇言都不緊不慢,時不時還抖個手,戳到些皮肉,蘇落淺看着在皮肉之間穿梭自如的細針,感覺頭皮發麻,心裡一陣疼,可是一直躺在那裡的男人卻不聲不吭。
更加無趣的蘇言,只好草草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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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