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如黛,圍住青碧色的湖水,一股溪流緩緩從懸崖落下,濺起珍珠數點。山峰遺世獨立,形如月牙,上半部分露在蒼茫的天空,下半部分伸入廣袤湖水。一座宮殿傲然屹立在月牙峰的最高處,通體純白無暇,全身灑滿斜暉,如仙境不染凡塵、令人敬仰。
轎子轉入茂密的樹林,順着山路向九韶宮走去,夏初晴藉着茫茫草叢,小心跟在後面,不想撥開層層綠葉,眼前忽現一人身影!夏初晴暗叫糟糕,正要轉身離開,不想已被對方看到!
“你是誰,看着面生,爲何躲在那裡?”
九韶宮弟子見到陌生人,神色也有些緊張,收劍走了過來。夏初晴背對對方,只能聽到逐漸接近的腳步聲,滿頭大汗道:既然被發現了,那就只能硬拼了!
夏初晴正要拔劍,不想轉過身來,那弟子拍手笑道:“你一定是來九韶宮拜師學藝的吧!看你在這兒瞎轉悠,正門在那邊,你走錯了。”
“這、這樣啊,我天生方向感差,多謝姐姐提醒。”
夏初晴憋得滿臉通紅,那女弟子拉着她離開,笑道:“我姓甄名書琴,是九韶宮的弟子,若你能通過考覈,今後我們就是姐妹了。”
“嗯,若我能成爲九韶宮的弟子,還請師姐今後多多關照。”
夏初晴跟在書琴身後,此次平安脫離險境,還有機會能打入敵人內部,心中不由得意起來。兩人因爲各自的原因,走得匆忙倉促,夏初晴並未注意到,身後碧綠的叢林下,有一股鮮血緩緩流出。
書琴帶夏初晴報了名,便徑自離開,夏初晴心情忐忑等待着篩選,幸是仗着做公主時學過幾首曲子,幾輪考試過後,竟意外脫穎而出。
夏初晴隨衆人來到星月庭,只見一個女人坐在上位,手指輕攏慢捻,音樂似水流淌而出,沁入心田。夏初晴沉醉在音樂中,擡頭望去,看到那個女人面帶白紗,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面,佈滿皺紋神色疲憊。
“我是九韶宮宮主鳳箜篌,只要你們能通過我的審覈,便可拜入我九韶宮,學習樂理知識,有朝一日名揚天下。”
宮主點頭示意呆站在大殿上的衆人道:“坐。”
“優秀的樂師,不僅能夠去演繹別人的喜怒哀樂,更需要有所創作,讓他人通過音樂,感受到你們的感情與故事。在座之人均已通過兩輪篩選,想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再考演奏的技巧不過浪費時間,不如每人拿出一首自己譜的曲子。”
夏初晴隨衆人落座,正要鬆口氣,不想鳳箜篌一番話再度勾起她的緊張。
“自創曲?”夏初晴嚇得臉色蒼白,自責道:這可怎麼辦,都怪我當時貪玩,若是好好跟師父學藝,今日也許還有通過考覈的機會。哎——對了!
鳳箜篌端坐在大殿之上,安靜地等待所有的曲子,時間在纖纖十指中快速流逝,只剩最後一人。
在夏初晴的緊張中,衆人將注目的焦點集中在她的身上。見鳳箜篌點頭示意開始,夏初晴暗吸一
口氣,十指按在琴絃之上!第一個音符清揚響起,飄蕩在空曠的宮殿內,卻如巨石砸入鳳箜篌的心中!
夏初晴滿滿的鬥志,很快敗在模糊的記憶下,手指隨之僵硬不聽使喚。琴聲越發磕磕絆絆,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糊成一團,衆人忍不住笑出聲音,壓低聲音嘲笑起來。
唯有鳳箜篌神色嚴肅,出聲打斷道:“夏初晴,你可以停下了。”
——完了,彈得這麼爛,肯定要被刷下去了。
夏初晴咬着嘴脣坐在一旁,心神慌亂,發現衆人臉帶笑意、對自己指指點點後,難堪的臉色更加紅了三分。
書琴正巧這時進來,見她神色扭捏,還當她落選失意,正要出言安慰,不想鳳箜篌高聲道:“在座十三人,冒用他人曲目者四人,不合格的創作者八人,你們均已落選,自己對號入座吧!”
衆人一片譁然,對視的眼睛中充滿了驚訝與不甘,在竊竊私語中,有人抱着最後一絲僥倖問道:“那最後一個人呢?”
“我在此公佈,唯一的合格者名單,而且這個人,將會成爲我的親傳弟子之一。”
夏初晴見衆人驚喜交加、激動萬分,不由心生不解,書琴壓低聲音道:“九韶宮弟子無數,但能成爲宮主親傳,不過區區兩人。而這兩人之中,必有一人能繼承宮主的位置。”
“原來未來的宮主就要誕生了,難怪大家如此緊張。”夏初晴心生憧憬,暗歎與自己無關,不想鳳箜篌咬字清晰道:“夏初晴。”
衆人聞言無不驚詫、議論紛紛,而最不敢相信這件事的,正是夏初晴本人!夏初晴猛然站起身,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我?”
——不可能啊!我彈得那麼差,宮主不僅不嫌棄,還收我爲親傳弟子?對了,宮廷的樂師也曾對我讚不絕口,難不成我真有這方面天分?
“夏初晴,你資質雖好,卻疏於練習。從明日起,你跟隨在我身邊,勤加修煉。”
夏初晴點頭稱是,身旁的書琴忍不住驚歎道:“你好厲害!另一位親傳弟子蝶箏是我的好朋友,她也只是偶爾能得到宮主的指點,而你卻可以跟隨在宮主的身旁!”
“對了,蝶箏人呢?我一天都沒見着她的影兒了。”
書琴起身行禮道:“回稟宮主,我也一天都沒見過師姐了。師姐前一陣子和我說過,要回鄉成婚,不知是否因此事離開,沒有告訴我們。”
鳳箜篌不悅道:“這件事我聽她說過,並且也准許了,她沒必要瞞着我們離開。哼,仗着自己資質甚高,恣意妄爲!今日到此爲止,書琴,這位師妹就交給你照顧了。”
鳳箜篌起身離開,書琴帶着夏初晴在九韶宮內四處遊蕩,來到一處空中樓閣,“這裡是流雲廳,我們白天就在這裡學藝,傳說中弄玉公主飛天爲仙,也是在這裡。說不定有朝一日,你我也能修得仙道,脫離苦海。走,我帶你去睡覺的地方。”
九韶宮曲徑通幽,雖不及蓬萊大氣磅礴,卻也小巧
玲瓏、精細別致。一條檐廊架在陡峭的山崖上,直通向紅瓦閣樓,夏初晴扶着護欄,忍不住探頭向下望去,只見山崖高聳湖水寬廣,心裡泛起點點恐懼,“好高的懸崖、好陡峭的樓梯,這若是不小心掉下去……”
“正是因爲危險,大家自然小心謹慎,反倒沒出過什麼意外。等你走習慣了,也就不怕了。”
書琴推開房門,只見鋪蓋接連鋪在地上,衆弟子坐在一起談笑風生。書琴取了被褥給夏初晴鋪好,叮囑道:“你就睡在我身邊,有什麼事情不懂,儘管問我。”
夜深後,衆弟子吹燈睡下,夏初晴心情忐忑,因惦記着邑江離,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忽聽身旁有人壓低聲音道:“師妹,你睡着了嗎?”
“沒有,師姐有事嗎?”
夏初晴轉過身,望着身旁的書琴,書琴生怕別人聽到,悄聲道:“師妹,我和你說一件要緊的事情。”
“嗯,師姐請說,我有認真在聽。”
夏初晴見她神色嚴肅緊張,知道是大事,也跟着提起心來,書琴道:“九韶宮最近一直有弟子莫名失蹤,均是才藝突出的佼佼者。你被宮主選爲親傳,資質必定不凡,千萬要小心。”
“這件事情很嚴重嗎,爲何不稟明宮主?”
書琴搖頭道:“九韶宮紀律嚴明,若是莫名出走,可就再也回不來了。這件事情只有我們弟子知道,但因大家顧及情分,生怕是她們自己相約離開,所以不敢冒然回稟宮主。蝶箏與我一起長大,我們一同離開家鄉,只望能學有所成。只希望她是悄悄回去完婚,沒跟我說,而不是遭遇不測……”
“吉人自有天相,師姐你就不要擔心了。”
夏初晴見她神色擔憂,忍不住出言安慰,書琴聞言點頭,忽覺得睏意涌上心頭,正欲合目睡去,忽聽夏初晴問道:“師姐,你知道九韶宮的犯人,都被關押在哪兒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書琴也不在意,轉身欲睡,夏初晴怕對方起疑,含糊說道:“沒什麼,我今天看見兩位師姐押着一個犯人,一轉眼就沒了影,所以有點好奇。”
“九韶宮的犯人,都被關押在水月牢裡,那地方,一般人進不去,進去了也出不來……”書琴還未說完,便昏昏睡去,夏初晴也不好再問,只是滿心焦躁地左翻右轉,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月光灑落滿地清涼,四下寂靜無聲,夏初晴見衆人進入夢鄉,小心翼翼穿好衣服,踮着腳走了出去,關好房門。
四周不見燈火,只有月光照明,未免略顯昏暗。夏初晴走在檐廊中,忽聽身旁的草叢中沙沙作響。聲音如影隨形,似近似遠,夏初晴探頭一望,只見一團黑影閃過草叢的間隙!
夏初晴藉着月光,看得三分真切七分模糊,那團黑影四腳着地,裸露着白骨!心跳如雷,貫徹整個身體,夏初晴看得毛骨悚然,卻又忍不住好奇,一步一停走了過去,正欲撥開草叢,忽有一隻手從黑暗中伸來,按在夏初晴的肩膀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