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溫逸藍和方卓然順着原路而回,正欲穿過上方的沙漠,忽有一道黑影直直砸了過來!方卓然急忙側身一閃,攀住神殿的邊緣,這纔想起溫逸藍還跟在身後,急忙轉身大呼道:“快閃開!”
溫逸藍躲閃不及,直接被那人撞了下去!
千目騰蛇追着熟悉的氣息而去,女媧閒庭信步,走在寬廣的黃金神殿內。頭頂黃沙盤旋而上,露出一條路來,她所追尋的身影正在那裡!女媧正要飛身追去,忽見一團黑影逆着風沙而落,砸在地上!
女媧一手揮去騰在空中沙霧,待神殿歸於平靜,只見細沙從三人身上緩緩滑落,露出一個女人的樣貌,正是遊竺凝月!遊竺凝月忍不住哼了一聲,本已虛弱不堪,不想再遭重創,越發弱不勝衣!
眼前莫名出現的身體,裡面流淌着令人厭惡的鮮血,那是女媧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味道!在蒼白臉色的襯托下,遊竺凝月的容顏越發妖媚,與上古記憶中的那張臉,逐漸重合在一起。
女媧冷笑道:“哼,這條命我收下了!”
女媧伸出一指,指向遊竺凝月心臟的方向,遊竺凝月還未明白髮生何事,瞳孔瞬間放大!殺氣如箭穿透她的胸膛,鮮血飛濺如注,正欲起身的遊竺凝月頓時五官全失,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身體隨之碰的一聲摔回在地上!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的鮮血開始流動、脈搏開始跳躍,就如春天發芽的種子,雖然弱小,卻總有一天成爲蒼天大樹。女媧看着逐漸復甦的羿小風,笑道:“在步入輪迴之前,生命只有一次,好好珍惜吧!”
女媧化爲光芒如沙,回到女媧祭壇中消失不見。
方卓然引開千目騰蛇後飛身而回,落入黃金神殿,見羿小風和溫逸藍躺在地上昏迷不已,正欲過去,忽然注意到腳下汩汩而來的血流。
鮮血如樹枝繁雜,交錯在地上,遊竺凝月身體僵硬如同木偶,躺在地上再無氣息。方卓然看着意外的變故,千言萬語匯在心頭,卡在喉嚨中無法言喻。遊竺凝月那張曾經寫滿貪慾的臉,帶着不甘的神色,僵硬而凝固。
方卓然素來厭惡遊竺凝月,竟也在此時產生了一絲憐憫,於是伸手爲她合上瞑目,“我雖厭惡於你,但你我終歸流着相同的血脈。望你下世能捨棄女魃的貪念,平安幸福地度過一生。”
溫逸藍睜開眼睛,手指忽然敏銳地感覺到,羿小風僵硬如石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溫暖,溫逸藍看着熟悉的面容,驚訝道:“……是遊竺芷芯?”
“不。你忘了。芷芯有一個孿生妹妹,是她的命,換回了羿小風的生機。”方卓然回想起樓蘭族內亂的慘劇,又是嘲諷又是無奈,苦笑道:“生前害死
了那麼多人,卻在死後換得一命,真是諷刺。”
方卓然見溫逸藍面露遺憾,嘆道:“天命如此,她橫豎一死,你不必介懷,我們帶羿小風出去——趁着騰蛇還未歸來。”
“嗯。”溫逸藍點頭背起羿小風,順着方卓然點出的道路,飛身而上。羿小風也逐漸開始感受到溫逸藍的體溫,雖聲音乾澀沙啞,勉強開口道:“我……還活着?”
眼前的人影模糊不堪,羿小風只能看出那個人的輪廓,卻看不清那人的面容,耳邊響起的聲音,如陽光充滿了溫暖,包含着無法壓抑的欣喜,“你醒了?”
羿小風看着攤開的手掌,微微顫動的手指,與被太陽烘烤的感覺,一同傳達到腦中,讓他醒楚地知道,“我……沒有死?”
羿小風雖一直陷於昏迷,但她能感覺到,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不一般的大事。面對羿小風的疑惑,溫逸藍笑道:“是啊,你不僅沒有死,還活了下來——以人類的身份。”
“嗯……”羿小風緩緩點點頭,心中溢滿說不出的感動,而身體似乎與以往不同,輕鬆愉悅,不再是一件疲勞的事情。羿小風在溫逸藍的攙扶下站起身,終於有力氣使勁地攥緊了拳頭,“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情,但這樣的結局……真是太好了。”
所有的災難有驚無險地過去,完美地達成了他的願望,溫逸藍的聲音比以往更加溫和,“還好你活了下來,這樣我就有機會,和你說一句抱歉——那一箭,我不是故意的。”
羿小風猶豫片刻,好不容易纔想起自己險些殺死溫逸藍的那一幕,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然後回握住溫逸藍伸來的手掌,“如果師兄真想要害我,我睜開眼後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會是師兄,都怪我那時被氣昏了頭,真正需要道歉的人……是我。”
陽光照射在兩人緊握的手上,羿小風擡頭望着天空的太陽,耀眼金紅,散發出萬丈光芒,與曾經所見並無不同之處,但它確實不知不覺地變了,而在這個世界上,悄然改變的人和事,又還有多少?
羿小風正盯着太陽看着出神,忽有一隻手擋在眼前,手掌寬厚手指修長,爲他擋住所有陽光,溫逸藍勸道:“你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不要一直盯着太陽,小心看瞎了眼。”
遊竺芷芯雖掛念遊竺凝月的生死,卻不能放下弱小的嬰兒和昏迷的楊雲博。直到千目騰蛇遠離、沙瀑平息,正要過去救人,忽聽身後傳來馬蹄的聲響。扭頭望去,原是韓王當踏沙而來,見狀命人將楊雲博送回月氏醫治。
因見遊竺芷芯安然無恙,韓王當放下擔憂,點頭道:“你沒事就好。”
“許久不見,可惜不是說話的時候。”韓王
當急於回去清點戰果,而遊竺芷芯也在惦記着王妹的生死,亦點頭道:“是啊!我離開沙漠去了九州,見了很多壯麗的風景、聽到了很多新奇的故事。下次見面時,我會好好講給你聽。”
韓王當點頭答應,扭頭吩咐衆人道:“我們回去。”
兩個同樣焦急的好友就此分離,那時的兩人各有牽掛、各有夢想,誰也未曾想到,大漠之上一句再見,竟是最後的永別。而在今後數次的見面中,在一人死去之前,竟是誰也無法和對方再說上一個字。
遊竺芷芯送別韓王當,忽聽遠處傳來腳步聲,扭頭一看竟是故人,難忍意外道:“卓然,你怎麼會在這裡?”
相比驚訝的遊竺芷芯,方卓然卻熟知她爲何而來、並且神色匆忙,嘆道:“你不用去了,她已經死了。”
方卓然並未說明是誰,但遊竺芷芯瞬間明瞭,兩人所說所想皆是一人。遊竺芷芯皺起眉頭,還要去爲王妹收屍,方卓然勸道:“我將她的身體安置在黃金神殿的女魃祭壇內,她再也不會在受到世俗的干擾,讓她安靜地睡吧!。”
“……嗯,對王妹而言,也許死亡是一種解脫。”遊竺芷芯點頭答應,心內卻疑惑不止:女魃祭壇是什麼地方,爲何我未曾聽過?方卓然,自我繼承王位、騰蛇大鬧樓蘭後,你變了許多,爲什麼?……你在對我隱瞞着什麼?
方卓然望着遠方,遊竺芷芯收起疑慮,順着他的方向看去,“是羿小風和溫逸藍,他們怎麼會來這裡?”
方卓然露出笑意,陰鬱的神色逐漸好轉,“那小子真是一個命大的人。明明瀕臨絕境卻又能起死回生,可惜你去救遊竺凝月,未能和我們一起,經歷那驚心動魄的過程。”
羿小風也看到了遊竺芷芯和方卓然,四人走在一起,商量後面的道路。溫逸藍知道樓蘭已經成爲歷史,問道:“羿小風已經平安無事,你們今後打算去什麼地方?”
遊竺芷芯抱着熟睡的嬰孩,含笑道:“和你們一起回九州,繼續未完的旅途、欣賞未完的風景。”
“反正都要去九州,不如隨我和師兄一起回蓬萊如何?我記得你曾說過,很想去蓬萊看看,領略那裡的風光。”面對羿小風的提議,遊竺芷芯遲疑片刻,見方卓然衝她點頭,亦點頭同意道:“好,我們一起回去,這幾日怕是要麻煩你們了。”
放眼望去,只有茫茫沙漠鋪滿整個視線,沙粒在烈日的烘烤下微微發熱,摩擦着衆人的腳心。沙霧隨風流動,宛如海浪翻涌,羿小風一腳深一腳淺,走了半日,忽聽溫逸藍道:“我有件事情和你商量,那日你現出畢方原形,你可知道阻止你的人是誰?”
“是巫黛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