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料理店,貴賓房。
燈光柔和,氣氛融洽,一男一女微微擡頭,齊齊看着正中的黑澤西,黑澤西毫不介意他們的目光,夾起最滑嫩的河豚肚片,放入口中,緩慢的咀嚼,感覺那份鮮、嫩、爽、脆,黑澤西幸福無比的撫着肚子,覺得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河豚刺身,是生魚片中的極品。
河豚,又名挺巴魚,身短肥厚,魚質鮮美,口感絕佳,但內部器官含有能致人死命的神經性毒素,誤食者,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死亡,所以有‘拼死吃河豚’的說法,每一名製作河豚刺身的廚師,都要考取資格證書,纔可以操刀獻藝。
有的店鋪甚至還硬性規定,用河豚製作出來的菜餚,廚師要嘗第一口,廚師沒事,才允許給客人上盤,這間料理店的廚師,是東京廚藝界大名鼎鼎的佐藤六朗,他所製作的河豚刺身,放眼整個東瀛無人能及,也是黑澤西指定的廚師。
“八嘎。”
吃入河豚的肚片,黑澤西由衷感慨一聲,真他媽的鮮美啊,隨後他又夾起一塊,緩緩塞入了嘴裡,臉上的陶醉無法掩飾,側邊兩人只是安靜看着他,沒有出聲,也沒跟着品嚐,只是微笑,恭敬,最好的東西,當然要給權重的黑澤西。
今天的河豚刺身,極其美味,還有一抹跟以往不同的氣息,可這抹氣息,不僅沒有衝擊河豚的鮮美,反而讓肉質變得更加可口,黑澤西感覺到罌粟花的氣息,可是他清楚廚師不會做這事,所以把這歸功河豚本身肉質,他吃得更歡快。
很快,黑澤西就把十塊肚片全吃完。
他以一種戀戀不捨的心情,把最後一塊肚片嚥了下去,一條河豚,最滑嫩的地方就是腹部,可那裡也是最危險,能夠用來入口的就那幾兩肉,黑澤西壓抑着想把盤子端起來,也舔一遍的誘惑,隨後放下筷子,喝入兩口清酒來緩一緩。
“不錯,不錯。”
喝了一杯清酒,黑澤西才把目光從刺身上面移開,扯過一張紙巾擦拭着嘴角,然後向左邊的朱老生揚起了笑容:“朱先生,你宴請的河豚非常美味,是我一生中吃過的最好刺身,我很滿意,很高興,也非常感謝你的用心,謝謝了。”
朱老生馬上鞠躬回禮:“黑澤西先生,你能喜歡,這就是我的最大榮幸,所謂寶刀贈英雄,好豚也要識貨人,這些美味刺身放我們嘴裡,那是暴殄天物,黑澤西先生品嚐,那是物歸其所,只可惜,肚片少了一點,再來十片會更好。”
“哈哈哈!”
黑澤西發出一陣爽朗笑聲,隨後輕輕擺手回道:“朱先生,你真會說話,肚片已經足夠,再吃就過猶不及,一旦這次吃太多,吃膩了,以後就可能不會吃了,再說了,咱們面前還有很多其餘部位的刺身,一樣可以讓咱們過過嘴癮。”
接着他又微微側頭,看着一個東瀛女子笑了起來:“菊子,中村先生今晚沒來,對他來說,是損失,是遺憾,但對你來說,卻是一個品嚐極品河豚的好機會,來,都拿起筷子來,華國有句古話,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咱們一起吃。”
“謝謝黑澤西先生。”
被稱呼爲菊子的女人,全名叫松下菊子,是山口組一員大將,也是中村獅雄的紅人,今晚她代表中村獅雄赴宴,她端起酒杯:“不是中村先生故意不來,他答應老師化干戈爲玉帛,那就不會有任何水分,也不會玩花樣轉眼不認人。”
松下菊子恭敬解釋:“今晚無法赴宴,是他出門的時候,踩到了釘子,左腳受傷,難於前行,只能菊子代替,不過黑澤君放心,中村先生已經授予我最高權限,我能夠全權代表山口組對話,只要紅門有誠意,山口組一定攜手抗敵。”
松下菊子四十多歲,五短身材,羅圈腿,小鼻子小眼,而臉蒼白瘦長,所以整張臉看上去,就像是麻將牌中的白板,和人說話時,語氣機械刻板,沒有太多表情:“朱先生,只要你把東京的六間地下賭場,全部劃歸到山口組旗下。”
“以後紅門跟山口組就是盟友,有飯同吃有敵同抗。”
朱老生身軀一震,六間賭場?紅門在東瀛擁有十六間賭場,每一間都處於最好的位置,算得上紅門收入的主要來源之一,其中位於東京的七間賭場更是日進斗金,山口組要其中六間,何止是挖一塊肉那麼簡單,簡直是在喝紅門的血。
他端着清酒冷冷出聲:“菊子,你們山口組是吃人不吐骨頭啊!”
松下菊子臉上沒有半點波瀾,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回答:“朱先生,骨頭有大量的質,營養比肉還要豐富。”
“可是山口組沒有半點誠意。”
在黑澤西笑而不語靜觀其變時,朱老生重重一頓酒杯,眼裡迸射一抹怒火:“紅門十六間賭場,東京六間還佔據六成收入,你們直接拿走六間,我們紅門吃什麼喝什麼?今天請你們來,是想化解恩怨,一起攜手對付你們勁敵葉宮。”
“不是讓山口組對紅門趁火打劫。”
朱老生顯然也是有備而來:“這是一個雙贏的聯盟,葉宮滅了,葉子軒倒了,對山口組也有天大好處,你們別覺得紅門非要拉着山口組對抗葉宮,我們兵強馬壯也能對付,只是時間長一點,再不行,我做縮頭烏龜,忍了這口惡氣。”
“雖然有點憋屈有點對不起兒子,但也比丟失六間賭場要強。”
松下菊子淡淡出聲:“葉宮確實是山口組敵人,可山口組不急,我們遲早有機會報仇,沒必要這時候去觸碰葉宮的銳氣,只要我們不動葉宮,葉宮也不敢主動找我們晦氣,倒是紅門,葉宮連你兒子都斷根,那就表示他要一干到底。”
“聽說香港跟澳門的紅門子弟,已經被葉宮剷除的七七八八。”
她的眼裡閃爍一抹幸災樂禍的光芒:“哦,對了,你可能還沒收到消息,你們殘存的四十多名紅門精銳,雖然躲入公海一艘把吶碼註冊的遊船,但依然被葉子軒找到了,直升機、火箭筒齊下,聽說整艘船都沉了,應該沒有活口了。”
“什麼?”
朱老生手腕一抖,清酒灑了一半:“全死了?”
他這一整天,更多精力是放在黑澤西上面,還有就是尋思跟中村獅熊化解恩怨的代價,兒子和殘存兄弟的安排,他全交給司徒白夢他們處理,因此對這消息很驚訝,葉子軒未免太神通廣大,連公海都能找過去,心裡不由多了點思慮。
松下菊子抿入一口清酒:“消息,很快會傳來,到時朱先生就知道真假了。”她又輕聲補充一句:“葉子軒是要對你們斬草除根了,以他的性格,相信很快就會來東瀛,朱先生請務必小心,阮氏三兄弟都被葉宮幹掉,你大意不得。”
朱老生哼出一聲:“他敢來東瀛?”
“事實難料。”
松下菊子微微挺直身子,掠過悠然喝酒的黑澤西,皮笑肉不笑的開口:“有一件事需要提醒朱先生,如果咱們無法達成一致意見,一旦葉宮進入東瀛向紅門開戰,山口組看在黑澤君份上,不會對紅門落井下石,但也不會對抗葉宮。”
“只要他不犯我,我們就不會犯他。”
“雖然我們跟葉宮有恩怨,但不急於一時解決,可以作壁上觀最大利益化。”
她笑容很是陰森:“我想,葉宮知道我們態度,一定不會來招惹我們。”
朱老生臉色鉅變:“你——”接着他又望向黑澤西:“黑澤西先生,山口組太混蛋了。”
“朱先生,別發怒。”
黑澤西又吃了幾塊刺身,享受魚肉鮮美之餘,也不斷回味跟往日不同的香氣,這份回味甚至讓他精神微微恍惚,一時陷入了空白,直到朱老生的喊叫,他纔回過神來,揚起一絲笑意:“中村君肯派人來談,那就表示他是有誠意的。”
“真沒有誠意,何必讓菊子來吃飯呢?”
黑澤西笑笑:“現在你們的矛盾在於,六間賭場,朱先生,說一句老實話,這六間賭場看起來利益不小,對你來說也如割肉,可你想想,六間賭場,換來紅門跟山口組的和平相處,攜手發財,還一致對付葉宮,長遠看,不划算嗎?”
“想一想,你們每年跟山口組的衝突,導致的各種直接間接損失,比起六間賭場利益,多還是少?”
“最重要的一點,菊子說得對,葉宮連下殺手,那就表示一定跟你死磕,一旦紅門被滅了,再多賭場又有什麼用?”
在朱老生皺起眉頭沉思的時候,黑澤西又聲音輕緩勸告:“你剛纔說,大不了你忍辱偷生,以此來換取葉宮的高擡貴手,可即使你真心做孫子,葉子軒也未必就會放過你,畢竟他斷了你兒子的命根,他肯定不會認爲你真抹掉此事。”
他言語很有說服力:“他一定會認定,你只是機會不到,一旦時機成熟,就會對葉宮捅刀,既然這樣,他何必養虎爲患給你機會?一定會乘勝追擊剷除掉紅門,所以你求和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死磕,至於紅門磕贏葉宮,我不看好。”
朱老生沒有說話,只是倒了一杯酒,狠狠拋入嘴裡。
菊子眼裡閃爍一抹光芒:“朱先生,我也不怕說出中村先生的意思,要六間賭場,明面上確實有點狠,可這也是無奈之舉,咱們雙方衝突這麼多年,下面的人早已經積怨很久,如果不撈取足夠利益聯盟,中村先生怎麼向兄弟交待?”
“條件我已經說了,朱先生可以回去好好考慮。”
松下菊子一口喝完清酒:“希望最後是皆大歡喜的答案。”
“是啊,中村也是用心良苦啊、、、”
黑澤西輕嘆一聲,伸手想要拍拍朱老生,手卻拍空,腦袋有些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