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劍南起身道,“你們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這就去找這幫小日本。”
馮瑗猶豫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他們畢竟人多。”
範劍南微笑着搖搖頭,“沒事,我們的情況他們應該知道一些。要是我一個人去,他們在看不到其他人的情況下反而會有所顧忌。再說,只是幾個日本陰陽師而已,我還不見得要怕他們。”
那家藏族旅館離得不遠,也就十幾米遠。二十四道班本來就不大,與其說是個小鎮不如說是個小村落。範劍南很容易找到了那些日本人所住的房間,他很自然地敲了敲門。
“什麼人?”裡面的人似乎有點警覺。
範劍南微微一笑,“自然是你們要找的人。菊部宗藏,據說你在找我。怎麼現在我來了,你卻連門都不敢開麼?”
房間裡面的人似乎一陣慌亂,片刻之後門打開了。菊部宗藏在門縫裡露出了半張臉,在房間裡他早就取下了圍巾,露出了真容,他看了看範劍南壓低聲音道,“範劍南,真的是你?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範劍南慢悠悠地道,“我可不習慣被人堵在門口談話。尤其和我談話的人,還是一個我不喜歡的傢伙。”
菊部宗藏打開了門,把範劍南讓了進去,“請。”房間裡面還有兩個人,也和菊部宗藏一樣,全是當地藏民的裝束。但是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是當地人,因爲他們的臉太白,完全沒有長期在高原生活的那種膚色。顯然也是和菊部規正一樣的冒充貨。
範劍南也沒有理會他們,自顧自地拉過椅子坐下。“菊部,你不是有事情找我麼?現在可以說了。”
菊部宗藏看着範劍南,半天才道,“範劍南,你的確厲害。這世上難道真的沒有事情能夠瞞住你麼?我還記得幾年之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當時你見了我還只有逃命的份。這才三年不到,你竟然強大到了這種地步。難怪所有人都說,範家的遁甲卦師都是可怕的存在。”
“有什麼話直說,你的東洋馬屁我可沒什麼興趣。”範劍南輕描淡寫道。
菊部宗藏看了看其餘的兩個日本陰陽師,那兩個日本陰陽師會意,立刻起身,然後鞠躬離開。房間裡只剩下了菊部宗藏和範劍南兩個人,菊部宗藏乾咳了一聲道,“我知道我們陰陽流和範宗師之間一直以來都有很多誤會,但其實很多事情我們也並不是不能通過談話來溝通。比如這一次,我想讓範宗師知道的是,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範劍南聳聳肩道,“哦?那麼,誰纔是我的敵人呢?”
“歐洲巫術聯合會,他們纔是我們所有人的敵人。”菊部宗藏認真地道。
範劍南看着他,並沒有說話。
菊部宗藏苦笑道,“我知道範宗師很難信任我們,但是我們的確知道天數事件背後的真相。幾個月之前,歐洲巫術聯合會的首席大巫師德拉修斯找到了我們。並且提出了非常優厚的條件,爲的就是拉攏我們。不得不說,爲完成天數事件他們已經不惜一切了。可惜的是,他並不清楚陰陽師和東密之間的關係。對於天數事件我們比他們大多數人更清楚。所以,德拉修斯能夠哄騙那些西方巫師,卻很難瞞住我們。”
“是啊,可你們還是來了。”範劍南嘲諷道。
菊部宗藏有些惱怒道,“我們不能不來,首席大巫師德拉修斯非常狡猾。他們開出的條件非常優厚,如果我們拒絕,他就會立刻發現我們有問題,進而轉身對付我們。所以我們決不能拒絕,只能服從,而且必須裝得很興奮。因爲他答應天數事件之後會給我們更多的好處。”
“好事啊,歐洲巫術聯合會暗中掌控着大部分歐洲財團和大型跨國企業,有得是錢。”範劍南笑了笑道。
菊部宗藏臉色難看的道,“但我們還沒有愚蠢到爲了這點眼前利益,犧牲陰陽師的整個未來。所以我們纔會避開歐洲巫術聯合會的注意力,在他們找到你之前,先發現你。”
“你們並沒有發現我,而是我發現了你們。”範劍南緩緩道,“不過我很好奇你們找我的原因。”
菊部宗藏沉默了很久才道,“因爲我們認爲你是解決天數事件的唯一人選。”
“什麼意思?”範劍南不以爲然地道,“你們陰陽流的術法高手並不少。如果你們真的想和歐洲巫術聯合會爭一下,未必沒有機會。又爲什麼會想到我?大家都清楚,我和你們陰陽師之間的關係可並不是怎麼友好。”
“你先聽我說完。”菊部宗藏嚴肅地道,“事實上我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纔得到的這個結論。首先一點,我們沒有和歐洲巫術聯合會叫板的資格。無論在哪方面看,他們都比我們強大得太多。你也知道,時至今日,陰陽師已經不再是平安時代那種高高在上的貴胄了。其實二戰之後,陰陽師們就開始從商,這纔有了戰後日本經濟的高速發展。可以說我們在一片廢墟上締造了飛速繁榮一個奇蹟。但是……”菊部宗藏猶豫了一下。
“但是你們在經濟上受制於歐洲,而巫術聯合會暗中掌控的恰恰是歐洲最大的經濟實體。雖然他們也需要你們,但是遠不如你們對他們的依賴。我知道陰陽師們的產業已經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財閥聯盟。但一個資源匱乏的島國,能夠依靠的支柱是進出口加工,如果失去了歐洲的進出口貿易,那麼你們引以爲傲的財富將再度成爲泡沫。”範劍南代替菊部宗藏說了下去。
菊部宗藏點點頭道,“是的。時代在發展,陰陽師們終究不能一直在神社裡。先輩們脫下了莊嚴的陰陽師法袍,穿上了西裝。走出了深山的神社,走進了高樓大廈。但不變的是,我們依然在用我們的能力引領着這個國家。我們創造出了一個世界性的經濟奇蹟,但是卻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希望這種情況一直延續下去。我們不能犧牲這一切。”
“說得好聽,其實日本戰後,你們纔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你們只是不想失去你們所得到一切。”範劍南緩緩道,“所以你們纔會對歐洲巫術聯合會和德拉修斯唯唯諾諾,卻希望我幫你們對抗德拉修斯。因爲你們認爲我背後有易術理事會的支持。這麼做,能讓這兩個最有影響力的術者組織兩敗俱傷,最好同歸於盡。”
“不!我們沒有。”菊部宗藏搖頭道,“因爲這只是一個方面。而另一個方面,我必須告訴你。我們認爲只有你能夠阻止天數事件,是源於一個傳說。”
“傳說?”範劍南皺眉道。
“是的,一直以來流傳在歷代陰陽師之間的傳說。”菊部宗藏緩緩地道,“你應該知道,日本文化之中有很多特殊的禮儀和儀式。”
範劍南冷笑道,“是的,據說你們的繁文縟節就和你們的愛情動作片一樣出名。”
“你!”菊部宗藏額頭青今年都暴起了,但是他依然只能強忍着怒氣道,“那是一個流傳於陰陽流流主更替時的特殊儀式。儀式很簡單,就是幾句固定的對話。一直以來,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對話?”範劍南皺眉道。
菊部宗藏點頭道,“儀式的開始,陰陽流的流主和繼任者之間必須要有的對話。這就是對話的內容。”他把一張紙推到範劍南的面前,上面寫着幾句話,應該是已經經過翻譯的,因爲上面寫的是中文。只是很簡單的幾句對話。
問:“你是誰?”
答:“陰陽寮之主。”
問:“你存在何方?”
答:“式神扶,五方布,臨兵鬥者列前處。”
問:“你爲什麼而死?”
答:“極西處,高山頂峰,爲將年輕熱血的獅子放向未來。”
範劍南皺眉看了看這紙上的幾句莫名其妙的對話,不由有點發愣。“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是每一任陰陽流主繼任的時候必須完成了幾句問答儀式,沒有人知道它的具體起源,也沒有人知道它的具體的意義。直到我叔叔驚悉天數事件之後。他終於明白了,你就是那隻年輕的獅子。”菊部宗藏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這是陰陽流自古以來的暗喻,他必將死於西方的高山之上,而他的死是爲了術者的未來,也就是你,你就是術者的未來。”
範劍南搖搖頭道,“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菊部規正難道死了麼,怎麼又是爲我而死?”
“他還活着,而且他就在岡仁波齊峰。但是他的赴死之心已經堅決,連我也不能勸阻他。他堅信你也會去那裡,而且他將爲你而死。”菊部宗藏垂下頭,“他會爲了你付出生命,而你將會阻止天數事件。這纔是陰陽師流傳的古老預言。”
範劍南平靜地搖頭道,“我不是一個容易輕信的人,更何況是相信一個日本人。如果你要編故事,那麼你最好找個容易被打動的聽衆,我不吃你這一套。除非,你拿出什麼證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