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診室外面的走廊本就擁堵,此刻不少患者都站起身,層層圍堵在一處位置,把走廊徹底堵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影。
兩名實習生打開房門,頓時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老師,這……”
“今天是轉正考覈,儘量少向老師求助。”
小聲嘀咕一句,兩人快速達成共識,又叫來幾名實習生,上前維持這混亂的秩序。
林霄眼中流露幾分讚賞,待人羣終於散開,他的目光也緊跟而上。
輿論中心,坐着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他身形佝僂,枯瘦如柴,可即便如此,還在努力的做出保護姿勢,生怕懷中的生命,受到這些人的傷害。
那生命,是條老狗。
毛色暗沉,行將就木。
可它那雙寫滿疲憊的眼睛裡,仍散發出一抹光亮,灼灼的盯着男子,似乎這就是它的全世界。
“請大家安靜一點。”
走在最前面的實習生名叫樊樂,緩和住衆人的情緒以後,他走到男子身前問道,“先生,我先扶你在這邊坐下,有哪裡不舒服可以告訴我們。”
當樊樂伸出手,男子突然反向抓住他的手臂,苦苦哀求:“求你救救它吧,它就快要不行了。”
“它?”
看着那條氣若游絲的老狗,樊樂不由怔住,“你是要給它治病?”
男子剛要點頭,就被旁邊一個婦人打斷:“有沒有搞錯,這裡不是寵物醫院,你來錯地方了好嗎!”
“我知道……”
落寞的垂下頭,男子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寵物醫院太貴了,我支付不起。”
婦人報以一聲嗤笑。
叉着胳膊挖苦道:“連病都治不起,還養什麼寵物,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字字都戳在男子的心口,突然的,他躬下身子,劇烈的咳嗽起來。
星星點點的血液濺落地面,使得剛安靜片刻的人羣,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我好像見過這個男人。”
“對了,這是這附近的流浪漢,平時就靠撿垃圾度日。”
“一個流浪漢,再加上一條流浪狗,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病菌,小樊醫生,還不快把他們趕出去,這也太晦氣了!”
最刺耳的話,正出自婦人之口,而且她一邊說着,一邊掏出口罩戴上,彷彿與這流浪漢呼吸同一片空氣,都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樊樂幾個實習生左右爲難,不知眼下的情況該如何處理。
醫院屬於公共場所,沒道理把前來求醫的男子趕走,可如果大家說的沒錯,這個流浪漢顯然是沒錢治療的,醫院不是慈善機構,不可能提供無償救治。
正搖擺時,男子竟一改怯懦,振聲開口。
“我是流浪漢,可我的狗,它不是流浪狗!”
“它是有主人的,它是有家的!”
“請你們不要再罵了,我這就離開行嗎!”
突如其來的反擊,把衆人嚇了一跳,特別是那個婦人,被他當場噎住,半會兒才梗着脖子輕斥一句:“你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還有心思救狗,也是夠奇葩的!”
“請你不要再說了。”
樊樂再聽不下去,狠狠瞪了婦人一眼,在男子身前蹲下,“我身上有些現金,你先去掛個號,然後我們來爲你治療。”
見狀,其他實習生亦翻起口袋,很快就湊了不少錢出來。
但讓他們意外的是,男子並未接受這筆錢。
而是從內側的口袋裡,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把紙幣,有五毛的,有一塊的,最大的面值也不超過十塊,林林總總,大約有三十左右。
把這些錢捧到樊樂面前:“這是我撿垃圾掙的錢,它們不髒,能不能麻煩您,給我的狗拿一點藥,它真的快不行了。”
“我,我試試吧。”
樊樂不忍拒絕,卻又說道,“可你的身體也很差,這些錢,你就收下吧。”
男子笑着搖了搖頭:“先給它治病,等我再攢上一陣子,我就過來治病。”
“你……”
樊樂感覺有什麼堵在喉嚨,說不出口。
對男子來說,他的生活明明是一片地獄,可他仍然很有骨氣的愛着他的寵物,愛着這座世界。
“這樣吧。”
一直在後面默默觀察的林霄走了過來,“大院裡也有不少垃圾,你去幫我們清理一下,報酬的話,差不多能跟你的治療費用相互抵消,你覺得怎麼樣?”
男子有些爲難的看看老狗:“可是它……”
“放心把它交給我吧。”
林霄朝學生們笑了笑,“你們誰養過狗,把它抱到這邊來。”
樊樂自告奮勇的舉起手:“我來。”
看着樊樂毫不嫌棄的接過老狗,男子也終於放下心來,把那三十塊遞給林霄,便撐起身子,朝着反方向跑去。
隨即,林霄的目光又向衆人環視而去。
“大家說的沒錯,這次治療的確不合時宜,可不論對那位先生,還是這條狗來說,這都是唯一一次得到救治的機會了,請大家體諒一下,好嗎?”
“可它畢竟只是一條狗,沒理由排在我們前面,我們都是實打實掛了號的!”
那婦人氣焰弱了不少,但還在堅持最後一點底線。
她沒辦法接受,林霄把一條狗的性命,看的比他們這些人還要重要。
林霄笑着搖搖頭:“這一點請放心,我只讓樊樂給它喂點水喝,等大家的治療結束,我再來爲它治療。”
“這還差不多。”
婦人終於妥協,其他人雖有不滿,但沒了挑事的刺兒頭,他們也很識趣的閉上嘴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
等餵了一小杯水,老狗也恢復些許神采,乖巧的臥在林霄腳邊,看着他爲其他人治療。
接診間隙,樊樂忍不住問道:“老師,您真的會給動物治病嗎?”
“原理是相通的。”
林霄道,“況且,中醫裡也有一段分支,叫做中獸醫學,特別是裡面的鍼灸療法,已經發展的初具規模,等有機會了,你們也可以接觸看看,未嘗不能學到一些東西。”
說着,他突然想起來什麼,拿出一疊考覈表格。
快速把樊樂幾人的分數填入進去。
“八十五分。”
樊樂驚了。
不止是因爲分數頗高,更因爲考覈的時間有整整三個小時,這才一個小時不到,林霄竟然就對他們打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