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琉?是誰?”李緋綾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略感疑惑地問。很醜麼?
“陸影紗的一個跟班!”小妖一個巴掌蓋在臉上,“這樣,這麼大一塊胎記長這裡,個子不高,卻背了把很長很大的大刀。”小妖說着又比劃了一下刀子的長度。
“哦。”李緋綾點頭:“原來是新上任的明教右護法。”
花燭淚剜一眼小妖,總說阿琉醜,要是傳到陸影紗的耳裡,看那小心眼的女人不給你小鞋穿纔怪!她又問李緋綾,“那郡主現在去長安麼?”
李緋綾搖頭,“不,還是去惡人谷。”
小妖的臉色“吧嘰”一下子又黑了,問李緋綾,“那孃親怎麼辦?”
李緋綾掃一眼小妖,“你當進皇宮刨人這麼容易?”以她們的身手想要在皇宮裡來去出入,那是誰也攔不住的,可總不能讓她們偷偷溜進去把姐姐從冰窖裡刨出來然後背在背上離開吧?凍了二十年的屍體,再刨出來曝露在天日之下,還不知道會被糟蹋成什麼樣!“我昨天已經派出人去採寒玉鑄寒玉棺,等從惡人谷回來,寒玉棺差不多也可以鑄好。”
小妖一聽“寒玉棺”頓時一醒,是呀,把她孃親從冰窖裡刨出來容易,可不能讓她孃親壞了呀。“寒玉棺什麼時候能好?”她問。寒玉這東西好找,可要地能製成棺材那麼大的寒玉就極難,幾乎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我只給了他們三個月時間。”李緋綾說。她也知寒玉棺極其難得,可她等不了,三個月已是她能承受的極限。
與其在長安空等,不如到惡人谷把事情辦了,就算不成親也先把兩人的事定下來,也算了卻了樁大事。小妖這樣想着,也就不再反駁,安心地坐在花燭淚身邊朝惡人谷趕去。
天策府明面上與小妖已經斷決關係,可江湖上只要稍微有點眼力的都能看得出其實浩氣盟和天策府都護着小妖,要不然十二連環塢的打劫小妖她們,人家當事人還沒下殺手,天策府和浩氣盟的就先衝過去把人家全部剁了。但天策府和浩氣盟一個是打着一個是爲朝廷安穩,一個是爲伸張武林正義的名義去的,旁人也不好指責什麼,就算想說點什麼的,在天策府與浩氣盟的勢力面前,也就只能私底下議論幾句,誰也沒那膽子和閒心跑去找這兩派的晦氣。惡人谷的人不怕天策府也不怕浩氣盟,可那也算是花燭淚的東西,花燭淚坐在馬車上,就是一道保護符。惡人谷裡的人敢動花燭淚的不屑去動那批東西,餘下的巴結都花燭淚來不及,誰還敢打那批東西的主意?再加上還有李緋綾這個絕頂高手坐鎮,誰來都得仔細掂下自己的斤兩。這麼大的陣仗和動靜自然也是驚動了朝廷,但這是江湖恩怨,朝廷又懶得插走。但這消息還是傳到了李隆基的耳裡,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帝王來說也就是江湖鬥毆的小事,但“北冥”的名號報出來,卻把他嚇了一大跳,火速派出大內高手查李緋綾的底細。不過李隆基收到消息有點晚,他派人出去查的時候,李緋綾一行人已經快到玉門關了。
浩瀚的大漠,黃沙滾滾,一望無垠的天地,天高雲白。
位處涼州地界的龍門荒漠是出玉門關前的最後的補給站。坐落在鳴沙山腳,依附於沙漠裡神奇的月牙泉提供水源。龍門客棧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是有着客棧的所有功能,就連商品黑市交易、出關文書辦理等等,這裡都有人幫你想辦法。客棧整體建築是用黃土和木頭築成,在大漠的風沙之下已經陳舊不堪,外面圍有木頭籬笆,養有駱駝等牲口供給往來客商。
這麼大一隊人駝了這麼多貴重東西要出關,沒有出關文書可不行。他們在龍門客棧暫時落腳,一面補充食物和水,一面找人辦出關文書。李緋綾和花燭淚都是捨得花錢的人,再加上花燭淚是惡名在外,別人要三五日才能辦好的文書她半日就到手了。
大漠的風光雖好,但風沙太重,龍門客棧的吃住上面都很粗糙只能算是應付,李緋綾是過習慣錦衣玉食的人,自然是用不習慣也住不習慣,只求早點上路趕到惡人谷,於是吃過午飯便準備上路。
小妖從來看見過大漠風光,興奮得很,即使風沙再重也要看風景,騎馬坐在馬車上,不管花燭淚怎麼拉、怎麼勸她都死活不肯進馬車。花燭淚怕她被太陽曬傷或讓風砂颳着,又拿小妖沒辦法,最好只好給小妖裹了披風戴上風塵帽,隨小妖在馬背上鬧騰。
“咦?”小妖坐在馬背上,突然看到一個身着白色道袍、風姿悠然的女子立於客棧邊的月牙泉旁。因爲隔得遠,看不大真切,但那雪色道袍映襯的風姿卻是灼灼逼人的眼。小妖略一遲疑,拍馬奔過去,在距那道姑兩三丈遠的地方停下,便見那道姑俯身蹲在池邊不知道在做什麼。她又拍馬近了些,看清那女子的模樣,端莊秀麗靈氣十足,隱隱透出幾分仙味兒來。
小妖打了個寒顫,師傅呀,於睿師伯!她一拍馬,調頭就跑,奔回車隊前,張口就喊,“趕緊上路!”仿似於睿跟毒蛇猛獸似的。
“怎麼了?”花燭淚見小妖一臉慌張,忍不住納悶地問。她覺得奇怪,誰還能把小妖嚇成這樣啊!望向李緋綾,李緋綾也略顯驚訝地看向小妖。
“於睿師伯在這裡。”小妖答道,扭頭朝月牙泉望去,正好看到於睿站起來好像也在朝她這裡看,嚇得她一拍馬屁股如同支離弦的箭一般衝出去老遠,留下一排滾滾黃沙的給衆人。
花燭淚呆愕地看向李緋綾,怎麼一個於睿能把小妖嚇成這樣?“天下三智,唯遜一秋”的於睿?純陽宮的於睿?小妖連朱劍秋都不怕,還怕略遜朱劍秋一疇的於睿?
李緋綾看一眼於睿,又問花燭淚,“小妖在於睿手上吃過虧?”照理說沒那道理纔是,純陽宮與天策府的關係向來不錯,怎麼可能會讓小妖吃虧。
花燭淚搖頭,她也覺得奇怪。
李緋綾吩咐衆人趕緊跟上去,這一帶龍蛇混雜、臥虎藏龍的,就算現在小妖的功夫過得去,不怕讓人欺負了去,也怕這沙漠地方有流沙,萬一小妖不小心掉沙坑裡折了怎麼辦?
馬蹄跑過,風一吹又將馬蹄印遮去。
一行人行去十餘里也沒見小妖蹤影,這眼看就要過關了。
“去找。”李緋綾把馬隊停下來,吩咐人出去找小妖。她就不信眨眼的功夫能把人丟了。
約摸一柱香時間,有人回來了,心急火燎的比火燒房子還着急。“報郡主,找着了!”那人急聲報道,李緋綾一口氣還沒鬆下去就聽得那人又說:“掉沙坑裡去了,只還剩下脖子露在外面。”嚇得她“蹭”地一下子從馬車裡跳了起來“咚”地一聲撞到車棚頂。
要是小妖還有條胳膊露在外面,他都能解下自己的褲腰帶丟給小妖把人拉起來,可現在只露出脖子在外面,他一個人沒法子,只得回來報信。
花燭淚翻身就躍下馬車,急聲吼道:“趕緊拿繩子。”想到自己有軟鞭,於是也不等人拿繩子,馬上叫那人帶路找去。一羣人急衝衝地趕去時,小妖被埋得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在外面,一看到他們趕來,眼淚涮涮地往外涌。
“小妖!”李緋綾一着急就撲了過去,還沒撲到,突然腳下一沉,一隻腳似踩在泥濘上似的,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郡主當心!”花燭淚眼疾手快,一把將李緋綾拽了回來。她把自己的蛟綾練帶抽出來,一頭交到李緋綾的手上,一手自己纏在腰上,說道:“你站在這裡別動,拉繩子!”
她略微估計了一下與小妖的距離,飛身躍過去,落在小妖的旁邊,腳落在砂子上,瞬間小腿肚以下就被埋在砂子裡,並且開始往下沉。她這一過去,小妖又往下沉了點,只露出頭頂在上面。
李緋綾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她急聲叫道:“趕緊把她撈出來啊!”
花燭淚彎下腰,她這一動,又沉下去一大截。她一咬牙,將手探入流砂裡,一把抓住小妖,叫道:“拉我!”
李緋綾一提氣,拉住鞭子一提,便將花燭淚連帶小妖一起從流沙里拉出來,甩在地上。
“咳咳……噗!”小妖摔在花燭淚的身上,一邊咳嗽一邊往外吐着嘴裡的砂子,淚溼的臉上也粘滿了砂子,頭髮上衣服裡更是灌滿了砂子。真真是剛從砂子裡刨出來的。
李緋綾蹲下身子,一邊替小妖順氣,一邊用手絹替小妖擦臉。
就算小妖不重,好歹也是好幾十斤重接近百斤的大活人,摔在花燭淚的身上差點把她壓死。然後還不記得起身,花燭淚一直回不過氣,臉都憋紅了。
回到馬車上,取來水替小妖漱口,又再給她把頭服換了,身上和頭上的砂子都清理了,等小妖壓下驚,定下心神,李緋綾纔好聲好氣地問她,怎麼陷流沙裡去了。她要是再晚一點派人出去找小妖,這娃就算是沒了。埋砂裡,誰找得到啊!想到這裡,李緋綾嚇得手都在抖,打定心思一定要把人看牢了,再不讓小妖騎馬單獨出去蹦達。
小妖喝着壓驚茶,才把經過說了遍。
也是小妖那好動的性子惹的禍,看到這沙漠沙丘林立、視野開闊,就當成草原去跑馬。追風逐塵,跑得好不暢快,看到山丘“哧”地一下子衝上去,接着縱馬又從山丘下俯衝而下!然後樂極生悲,馬一衝下去,半截馬身子就埋沙子裡拔不出來了。小妖雖然第一次到沙漠,可剛進沙漠地帶就有人跟她說過流沙的事,當下身子一躍從馬背上翻身而起朝前衝出丈餘遠。可她沒想這砂坑太大,衝出去後還是落在流沙上,一落下去就快埋到小腿肚,嚇得她當即不敢再動。後來發現下沉的速度慢,一時半會兒也埋不了她,就放下心來,想着反正她小姨要是發現她不見了會派人來找的,她安心等人來救就好了。砂子埋過膝蓋她不着急,沒到大腿的時候想着小姨估計就快派人來了,也不急;埋到腰的時候想到應該就快找到她了,壓下不安,繼續等;等埋到胸,感到胸腔受到擠壓的時候她纔開始急了。趕緊將手臂抱在胸前護住胸腔留一點喘氣的餘氣,然後不顧形象地大喊救命。喊到都快沒氣了,砂子也淹至肩頭,終於看到有人影在遠處的沙丘上飛奔跑過,唯恐錯過這最後一絲活命的機會,小妖拼了小命地吼出聲“救命”,這吼聲又把砂子震動,又往下沉了點,脖子也被埋了……
後面的事,不用小妖說大家也知道了。小妖也不好意思說,她看到那護衛奔過來,看她一眼,轉身就跑了,嚇得她以爲護衛不救她要害主,當場就要哭了。可又存了點子希望,想着護衛是回去叫人來救。等看到李緋綾和花燭淚飛奔而來,她才確信自己得救了,眼淚就再不受控制地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