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花燭淚在藥房裡忙了一夜。
陸影紗在院子裡坐了一夜,她沒想到花燭淚也是精通藥理的高手,居然把垂死邊緣的小丫頭拉了回來。其實她不討厭那小丫頭,如果那小丫頭不是天策府的人她或許會出手相救,畢竟長得蠻可愛,一雙眼睛清澈透明分明是個還很單純的孩子。所以,她那一屋子的名貴藥材也任由花燭淚取用,算是賣花燭淚一個人情,也算是給那小丫頭留一絲活路。
陸影紗不知道花燭淚是怎麼用的藥,從下半夜開始就一直聽到那小丫頭在慘叫,叫聲比棄谷裡的屍人嚎得還要滲人,撕心裂肺的像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到天亮了,終於聽不到叫聲,花燭淚衣衫破爛,全身大汗淋漓地從藥屋裡出來,一身疲累,臉色蒼白,整個人都虛脫了。
“救活了?”陸影紗問。她朝花燭淚看去,懷疑花燭淚隨時會倒下。
花燭淚扶着門框站在門口,朱脣微啓,她目不轉盯地盯着陸影紗,眼裡看不出任何情緒。過了一下,身子一軟,閉上眼睛倒了下去。
陸影紗叫道,“阿琉,把花燭淚扶到房裡去。”她起身,走到藥房門前,推門開藥房門,入眼處皆是破碎爛不堪的碎布。那小丫頭仰面躺在鐵桌上,披頭散髮,身上掛着絲絲布褸,全身遍佈抓痕。她走過去,一探那小丫頭的鼻息,還活着。手指探到小妖的頸脈上,脈膊跳動有力,確切地說比正常人還有力幾分,而且脈膊跳得快很多。
屋子裡很亂,各種藥材散落一地。陸影紗突然想到什麼,她忙登上藥櫃的梯子爬到最上層,然後發現自己珍藏的幾種幾乎絕跡的名藥居然全被花燭淚用了。再在藥櫃裡翻了一遍,不僅那些珍藏的幾乎絕跡的名藥用沒了,很多藥材都被掏空了。用劇毒猛藥以毒攻毒,再以靈藥續命,確實能救這小丫頭一命,但只怕……
陸影紗又回到小妖的身邊,細細地替小妖把脈以及檢查小妖的氣色,忍不住嘆了口氣,“花燭淚啊花燭淚,你倒不如殺了她,也省了我這麼多藥材。”想到她的那些藥就心疼,早知道這樣,昨天一掌結果了這小丫頭更划算。
“主人!”阿琉出現在門口,“該用早膳了。”
“嗯,阿琉,你架一口大缸,再配副續命藥,把這小丫頭放進藥缸裡用藥水泡兩個時辰。”用了她那麼多的藥,要是那小丫頭再死了,陸影紗非吐血三升不可。
“主人不是不救天策府的人嗎?”阿琉問。看到鐵牀上不人不鬼的小妖也覺得有點不忍心。人是她帶回來的,帶來的時候還是活蹦亂跳的,在那麼多屍人的圍攻之下都還那麼驍勇,沒想到此刻已成這般模樣。
“你照辦就是。”陸影紗說完踏步出了藥房,之後就折身去了書房看藥典書藉。
到巳時(上午 9 時正至上午11時正)陸影紗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嚎從藥房裡傳來,跟着便聽到阿琉大聲叫喊,“主人,不好了。”陸影紗放下書就朝藥房裡奔去。剛奔至門口,就見到一個滿身血污、赤身**的女子從藥房裡衝到院子裡,一頭栽倒在地上,“哇”地一聲噴出口濃黑的烏血。
陸影紗驚得目瞪口呆,她半張着嘴,好半天沒回過神來。“阿……阿琉……”陸影紗有些結巴地喊,“這……這怎麼回事?”她估計可能是用藥太猛了,人體承受不住出現的反應。“替我把她抓住。”突然覺察到身後的動靜,一回頭,就見到阿琉滿嘴是血扶着門彎着腰走出來,“我……我抓不住。”
小妖從地上擡起頭望向陸影紗,她的眼裡一片血紅,嘴邊盡是血污。淚水浸溼了她的眼眶,那神情說不出的悽絕。
陸影紗站在那裡望着小妖,怔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是該做什麼。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被她試毒的人都是將死之人,試完毒也就死了,從來沒一個活口。看到面前這個人,想起昨天那雙純淨的眸子,想起她看自己時那疑惑地眼神,想起她身處危地而不自知的呆憨,陸影紗突然覺得很難受。也許,面前這個小丫頭活不過幾天,也許,她會受不了住藥性變成廢人,也許……有很多很多不可預知的也許,但獨獨沒有安然無恙的可能。“你……你叫什麼名字?”她問。知道她的名字,將來……如果有天送她迴天策府,也好報個名號。
“撲通!”一聲,小妖的身子一歪,又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喂!”陸影紗叫道,可人已經暈過去了。阿琉又被小妖打傷,她只得自己動手把小妖抱回藥房,找來藥替小妖清洗了傷口,又再用藥穩住小妖的傷勢。至於阿琉的傷,阿琉自己找了些藥服下,再運功療傷。
如果不是之前小妖體內有子夜追魂針的毒化解了一些毒性,只怕陸影紗的那顆藥喂進小妖嘴裡,小妖當場就得斃命。可即使如此,仍是中毒很深,要化解十分麻煩,下毒容易解毒難,殺人容易救人難。
一直忙到過午,陸影紗才從藥房裡出來。到傍晚時分,花燭淚醒了,陸影紗把小妖丟給花燭淚出門採藥去了。
小妖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五臟六腑如火焚燒,難受得她都想就這樣死去。可一直有人在折騰她,讓她一次次醒來又一次次昏過去。她不知道自己醒醒睡睡到底被折騰了多久,直到感覺到有人在灌她藥,纔再次睜開眼。
擡起眼皮,就看到一個穿粉色衣服的人在喂她的藥,而她正躺在那人的臂彎裡,溫軟的馨香混着藥味罩在周圍。是花燭淚?小妖偏過頭看去,果然是花燭淚。她一側臉,那藥勺就伸到了她臉上。
花燭淚也扭過頭看她,隨即叫道,“醒了?”忙把藥碗和勺子放下,把小妖扶住,問,“還有哪裡不舒服?”
她還好意思問自己哪裡不舒服?小妖要不是全身沒力氣,真想跳起來一掌把花燭淚的天靈蓋劈碎。小妖乾脆閉上眼睛不理花燭淚,心想等她的傷好了,一定要把花燭淚宰了,再割了花燭淚的腦袋拎到浩氣盟去掛到正義廳大門前的旗杆上。
“小妖。”花燭淚拍拍小妖的臉,以爲她又昏睡過去了。“別睡了,醒醒,小妖,再睡就成傻子了。”最近用毒用得厲害,真怕把人治殘了。可小妖中的毒性那麼強,如果不用大毒以毒攻毒,根本就救不了。
你才成傻子!小妖氣呼呼地睜開眼很沒好氣地瞪向花燭淚,恨得咬牙切齒。要不是花燭淚,她能中那什麼子夜追魂針,要不是花燭淚,她能被那紫瞳妖女喂毒弄得死去活來?咦,她沒死?子夜追魂針的毒沒發作?還是被救了?小妖眨眨眼睛,“我沒死啊?”想起之前的情形,還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呢。
“當然沒死。”花燭淚也鬆了口氣,看小妖說話還算有點底氣,似乎已經從鬼門關前轉回來了。端來藥送到小妖的嘴邊,“喝藥。”
小妖眨了下眼睛,眼睛一閉,很乖地把藥全喝了。喝了藥,養好傷纔好報仇,她要親手宰了這兩個妖女。
“喲,好重的殺氣。”伴隨着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紫瞳毒聖陸影紗提着藥籃子從外面走進來。她把藥籃放在桌子上,朝小妖走去。“醒了?”問了句廢話。
小妖擡眼冷冷地看向她,“託你的福,沒死。”
“那是得該託我的福。”紫瞳毒聖陸影紗在牀邊坐下,抓過小妖的手,將指尖搭在小妖的脈膊上把脈,“沒看你耗了我多少極品藥材?”脈膊雖弱,卻還算平穩。不過,看這小丫頭那神色和傳來的殺氣,嘖嘖,恨意不輕啊。“我覺得吧還是該先把你宰了,省得你日後傷好後與我爲難。”手指從小妖的脈膊上挪開,看向小妖,又掃了眼一直不動聲色的花燭淚一眼。
小妖纔不相信紫瞳毒聖會殺她。真要殺她,就不會救她。現在既然救了,就沒再殺的道理。小妖皺了下眉,覺得奇怪,幹嘛對她下完毒又救她?她看看陸影紗,又再看看花燭淚,問,“爲什麼你們對我下毒又再救我?”
紫瞳毒聖陸影紗“哼”了聲,站起來,說,“我從來不救天策府的人,救你的是花燭淚。”最多就是用了她的藥而已,就算小妖沒死那也當作是她用小妖來試解毒的法子!
花燭淚把小妖放倒在牀上,說,“沒想你死,只是當時情況緊迫,不得不出此下策。我若不對你放毒針,你還不把我丟在那裡讓屍人撕碎了?”說話間,淡淡地掃一眼小妖,眼中竟透露出幾分憂怨和責備。“中毒也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先棄我而逃,我又豈能對你下毒?”所以,她放毒針放得心所當然加心安理得。
“我救你出浩氣盟,你不先謝我,一掌拍我丹田上差點把我打廢了,我還救你我就是腦子有病。”小妖一想起這花燭淚恩將仇報就來氣,新仇加舊恨,氣得她恨不得變成屍人跳起來把花燭淚撕成碎塊。
紫瞳毒聖陸影紗退到一邊,看好戲似的看向她們兩個,困擾她好幾天的疑惑總算是解開了。原來這兩人還有這一場過結啊,難怪拼個你死我活的又要出手救對方。不過她還是有點奇怪,“小妖,按理說你是天策府的人,該站在浩氣盟一邊纔是,你怎麼跑去救屬於惡人谷的花燭淚啊?”
不提這事情還好,一提起來,小妖悔得腸子都青了。她扯過被子蓋住頭,用牙咬住被子拼命地撕扯,她恨啊!
“你救都救了,再咬被子也晚了。”紫瞳毒聖陸影紗好笑地在牀邊坐下,不得答案她不罷休,問,“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救她?”
小妖把被子扯下去,叫道,“我看她長得漂亮,又比我還妖,想她要是被那樣打死怪可惜的!”小妖又恨恨地撕咬幾下被子,悔得差點沒再次暈過去,“沒想到,心腸和臉蛋成反比,長那麼漂亮,心眼兒那麼壞。”說完又對紫瞳毒聖補了句,“你也一樣。”
紫瞳毒聖陸影紗本來聽到小妖說花燭淚長得漂亮心眼壞,又見花燭淚的臉色青青白白十分好看覺得好笑,沒想到這可惡的小妖居然說她和花燭淚一樣,頓時繃下臉,“至少該殺了你的我給你留了一線活命的機會。”說罷,冷着臉提了放在桌子上的藥籃子出了藥房。出了藥房,紫瞳毒聖陸影紗恨恨地咬咬銀牙,很想再毒小妖一把,毒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