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時候,朱皇帝和導師聊起了無產者和奴隸的區別。話題是由《堪薩斯——內布拉斯加法案》引起的。這是兩個位於美國中部,即將要加入聯邦的州。它們在1854年,也就是去年提出了加入聯邦的申請。對美國而言,這本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美國人得到這兩塊地皮已經有幾十年了。但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爭議卻因爲這兩個新鮮出爐的州而發生——它們將作爲自由州還是蓄奴州加入美國。蓄奴還是廢奴,似乎成了眼下美國政治生活的全部,而在大明發行的幾份英文報紙上,也將堪薩斯——內布拉斯加之爭當成了僅次於對俄戰爭的熱點加以重點報導。
當然,在上海的洋人圈子裡面,絕大多數人都是反對奴隸制而支持美國北方廢奴主義者的。不過,後來的gc主義偉大導師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卻有不同的觀點。
“……傑森,你覺得無產者一定比奴隸過得好嗎?我可不這麼認爲,因爲兩者的相同點都是出賣自己的勞動力獲得生存所必需的食物和其他資源。
而區別則是,奴隸一次就被完全賣掉了。無產者必須一天一天、一小時一小時地出賣自己。單個的奴隸是某一個主人的財產,由於他與主人利害攸關,他的生活不管怎樣壞,總還是有保障的。單個的無產者可以說是整個資產者階級的財產,他的勞動只有在有人需要的時候才能賣掉,因而他的生活是沒有保障的。只有對整個無產者階級來說,這種生活纔是有保障的。奴隸處在競爭之外。無產者處在競爭之中。並且親身感受到競爭的一切波動。奴隸被看作物。不被看作市民社會的成員。無產者被承認是人,是市民社會的成員。因此奴隸能夠比無產者生活得好些,但無產者屬於更高的社會發展階段,他們本身處於比奴隸更高的階段。”
“可是上海的碼頭工人、馬車伕、建築工人和船員,也是無產者,是嗎?”朱皇帝一邊喝着紅酒,一邊提出了這個有點反動的問題。
皇帝皺着眉頭,“我想。他們這些無產者處於競爭之外。”
這是很顯然的,他是無產者,他們出賣的也是自己的勞動力。但是卻賣出了一個天價!
按照恩格斯的觀點,任何一種處於競爭當中的商品的價格,都會非常接近甚至等於生產成本。勞動力也不例外。所以處於競爭中的工人的工資也會約等於工人的生產和維持的成本,比如吃飯、住宿和繁衍後代……如果市面好,市場需求多,那麼他們就會得到更高一些的工資,高於他們的生產和維持成本,這樣工人的生產就會增加。反正。工人的工資下降甚至無法出售自己的勞動力,這樣工人的生產就會建設。還會有一部分工人無法維持自己的生活——死於飢寒交迫,這樣工人的供應就會減少,最後達到供需平衡。
但是處於競爭之外的產品,卻可以享有更高的,遠遠超過生產成本的利潤。比如婆羅洲的生膠、墨西哥的銀礦、傑森製藥的黃連素和h洛因、塞古爾家族的葡萄酒、教皇的白開水(聖水),都是售價遠遠超過生產成本的高利潤商品。而上海的碼頭工人、馬車伕、建築工人和船員們出售的勞動力,顯然也是競爭之外的產品。
“是的,一部分無產者使自己處於競爭之外了……”恩格斯似笑非笑地看着朱濟世,“但是這樣的局面不會持久的,只要你的帝國繼續前進下去,資產階級繼續壯大下去,這些利用某些潛規則和非法手段使自己處於競爭之外的無產者,很快會被重新納入到殘酷的競爭當中。”
“會很快麼?”
“會的,一個資產階級統治的國家是不會允許無產階級處於競爭之外的,因爲對資產階級來說,無產階級只是一種商品!和牛馬羊還有草泥馬沒有什麼區別,你會允許草泥馬決定自己的命運嗎?”
“不,不會。”朱濟世將信將疑地搖搖頭,“但如果無產階級擁有了選舉權——就像憲政運動所追求的目標那樣,擁有選舉權的無產階級會不會取得將自己置於競爭之外的權力呢?”
“也許會的,但那也是暫時的。”恩格斯淡淡的一笑,“如果英國的憲章運動取得成功,英國的無產階級暫時處於競爭之外,那麼英國無產階級所出售的商品——勞動力的價格就會上升。這樣就會造成英國工廠所生產的商品的成本上升。而美國、法國、德意志等國的無產階級沒有取得將自己置於競爭之外的權力,他們仍然用最低的價格出賣自己,這樣美法德等國的成本就會低於英國,那裡的工廠就能用低價排擠英國商品。用不了多久,英國商品就會被擠出市場,英國的工廠就會大量倒閉,生產會轉移出英國,到時候英國的無產階級自然就失去處於競爭之外的權力了。”
“如果美國、法國、德國的無產者也取得和英國無產者相同的權力呢?”
“還有俄國、還有大明、還有印度、還有日本,還有很多國家……”恩格斯聳了聳肩,“資本家從本質上說,是沒有國籍的,如果國家不能爲他們服務,他們將毫不猶豫的將之拋棄!”
“就是說如果無產者真的可以通過選舉權使自己處於競爭之外,那麼這個國家將被資本所拋棄?”
“這是毫無疑問的!除非這個國家的無產者真正掌握了政權……”恩格斯遲疑了一下,加重語氣道,“也就是說這個國家發生了無產階級革命,無產階級掌握了一切,包括生產資料。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使自己處於競爭之外。”
“有沒有這樣的可能,無產者掌握了國家和生產資料之後,用比資本主義國家的無產者更低的價格出售勞動力?”
聽到朱濟世這個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恩格斯哈哈大笑起來,“傑森,這個笑話真的很好笑……”
“爲什麼不可能呢?或許某個落後國家的無產者會奪取政權,掌握這個國家的生產資料,爲了同更先進,工業化程度更高的資本主義國家競爭,這個國家的無產者決定用更低的價格出售自己的勞動力。”
“哈哈哈……這是我聽到過的第二好笑的笑話。”恩格斯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笑意,認真地解釋道,“傑森,在一個資產階級統治的國家中,無產者出售勞動力的價格是約等於勞動力的生產維持成本的。也就是說,更低的價格將不足以維持勞動力的生產。你認爲,一個無產者統治的國家,會讓本階級處於餓死或是絕後的狀態當中?這樣做又有什麼好處?”
“如果其他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中的無產者,都獲得了可以使自己暫時處於競爭之外的權力呢?他們出售勞動力的價格,已經大大高於生產和維持成本了。這樣就給了這個落後的無產階級國家的勞動者,用低價出售勞動力幫助本國商品打敗資本主義國家商品的可能性。”
“不可能,這不可能……”恩格斯的腦袋搖得更撥浪鼓一樣,“就算世界上所有的資本主義國家的無產者都暫時處於競爭之外,這些國家的資產階級也不會被一個無產階級國家用經濟手段打敗!因爲他們會聯合起來反對這個無產階級領導的國家,根本不會允許這個國家出口廉價商品的!”
“如果這個無產者領導的國家,允許外國資本家暫時參與到對本國無產者的……剝削上來呢?比如允許外國資本利用本國無產者的廉價勞動力生產商品以獲取高額利潤呢?”
恩格斯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認真地看着朱濟世,吐出了幾個詞兒:“傑森,你一定是喝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