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河上，炎奴威壓震盪三界。
但他並沒有干擾人世間，只是意境淡淡籠罩方圓千里。
然而等了一會兒，竟然沒有任何神靈出現招惹他。
“神呢？”炎奴能感覺到，有神念在掃視自己。
顯然他製造的動靜，震動了此地所謂的天人衆，可這幫傢伙，只看不出。
沈樂陵回想羅馬神系當初的囂張，不禁笑道：“當初在羅馬，我一個小妖，都要膽戰心驚，不敢暴露，否則會被衆神拿下。”
“沒想到如今，你的意境籠罩天竺神域，他們都不敢露面呢。”
毫無疑問，這是衆神都畏懼炎奴的實力。
畢竟炎奴現在，是肉眼可見的強。
隨便綻放一股神力，就跟羅馬衆神合起來差不多，簡直離譜。
“嘿，認爲我進不去你們那嗎？”炎奴撇嘴。
同時他感應到地上，也有許多強大生靈。
想來是所謂的婆羅門，找他們弄一件神界的東西，紫雲就能傳送過去了。
於是炎奴二話不說，流光劃破高空，他就降到一處偏僻的村落廣場。
那裡有一座高臺，一名健碩的男子，一掌託於自身肚臍，一掌向外攤出狀若討要，保持此等姿勢盤坐，渾身泛着金光，正在吟唱着不知名的語言。
臺下擺滿了花簇，許多光着腦袋，衣着樸素，甚至乾脆赤着上身的男子，緊密地圍坐，靜靜默唸。
而在更外圍，還有許多奴僕或農夫裝束之人，一臉期盼地聆聽着，眼中落淚。
至於不可接觸的達利特，則位於最外圍，翹首眺望，雙手不標準地合在一處，卻放得很低。
他們根本聽不懂高臺上的修行者在說什麼，但卻依舊能感覺到一種幸福。
這些達利特人生充斥着苦，幾乎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可自從這名修行者來此，唸誦經文，他們聽後內心就能感覺到充實和滿足。
後來得知這是沙門僧侶，且不像衆神廟宇那樣不允許靠近，允許任何人聽經，所以這些達利特，每日只要有機會，都會湊上來，哪怕根本聽不懂。
忽然，吟唱聲停止。
健壯的僧侶震撼地看着炎奴落到他面前，他有感應之能，儘管炎奴只運用了少許法則之力與神力，也幾乎令他感到窒息。
但他默唸幾句，很快平靜，無悲無喜地說道：“施主你打擾到法會了。”
他的聲音直接響徹在炎奴心裡，以至於炎奴無意識收穫了一縷精神力，有別於神識，是一種純粹的精神能量。
不過炎奴沒有去研究，只是一絲絲而已，他經常自動截胡了一些能量，除非給他留下深刻印象，否則也只是存着，作爲道藏的備份。
“哦，不好意思……”炎奴本能地道歉。
他環顧四周，發現這修行者，不是他所猜測的衆神祭司，這沒有一絲一毫的神靈氣息。
相反，眼前之人更像是修仙者。
“伱信得不是當地的神麼？”
僧侶施無畏印，一掌朝着炎奴：“施主誤會，小僧爲沙門弟子，欲渡世人脫離苦海，擺脫輪迴，以求正覺成佛。”
炎奴撓頭，不解其意。
池清解釋道：“這是佛教弟子，此教興起數百年，漢代時就傳入中原。”
“你找錯人了，他們提倡衆生平等，通過苦修跳出輪迴，不信任何神，只信自我，以及修成正果的佛祖……佛祖相當於天仙。”
炎奴眉頭一挑：“那挺好的呀，正該是衆生平等……”
他又朝着僧侶問道：“我看你實力不錯，知道衆神在哪麼？”
僧侶雙手合十道：“衆神在天人界……”
“你應該有天人界的東西吧？借我一用吧。”炎奴又問。
僧侶不置可否，反問道：“不知施主到底尋衆神所爲何事，請直言……”
炎奴平靜道：“我要讓天竺衆神，都下地獄。”
“……”僧侶瞠目結舌。
他隱隱能從‘至高梵’那裡感應到此子的可怕，‘梵’在時刻提醒此子是大劫。
所謂梵，又稱天道，是一切的源頭。
他本以爲炎奴是個什麼魔頭，此刻聽到衆神都下地獄，才意識到這不是一般的魔頭，恐怕真有力敵衆神的本領。
天竺之地，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能力敵衆神的存在。
衆神又稱天人一族，而與之相對的，還有阿修羅一族。
阿修羅們悖逆天人統治，雖然長期被天人衆壓制，但偶爾會冒出強大無敵的阿修羅王，把衆神都打得屁滾尿流。
往往最後，都是護世之神毗溼奴出來，才解決事端。
如今又要冒出這等存在了嗎？
僧侶問道：“施主神威蓋世，不知爲何要掀翻衆神？”
炎奴隨口說道：“你們不也說輪迴苦嗎？那輪迴規則我也覺得不好，打算改改。”
僧侶雙手合十道：“施主，輪迴之理，自古如此，豈能妄改？”
炎奴臉色一沉，不開心了：“嗯？天生就是賤民，必須心甘情願，若不尊神，下輩子爲畜生，就算自古如此，你倒覺得對麼？”
僧侶眉心狂跳，感覺到大不妙。
當即不置可否地說道：“施主所言甚是。”
“輪迴苦，世間苦，衆生皆苦，所以佛欲渡世人脫離苦海。”
炎奴問道：“佛呢？”
“佛已覺悟，超脫世外。”
“跑啦？”
炎奴錯愕。
他聽池清解釋過，佛祖相當於天仙，超脫世外，那不就是跟仙人一樣，跑到太虛去了嗎？
不是說要渡世人嗎？怎麼去太虛了？
僧侶見狀，連忙說道：“佛祖正覺圓滿，福慧雙足，不履凡塵，卻又在衆生心中留根。”
“若世人心中信佛，修持佛法，便可超脫。所以我佛座下弟子，傳授佛法，便是渡人。”
炎奴沉默片刻，僧侶險些要受不住這無聲的壓抑。
卻聽炎奴隨後問道：“啥意思？”
“……”僧侶見他一臉天真之相，若有所思。
沈樂陵在一旁咯咯一笑：“就是佛修成正果了，深入太虛逍遙，但是又不是完全逍遙，衆生可以通過信奉他，修持佛法，爲他提供香火，而逐漸成佛。”
炎奴恍然：“哦，又是仙，又是神？”
東方的修仙者，純靠自己修煉，信仰香火之類的與仙無關，所以遠行太虛深處，不再回來，不問世事。
而佛類似於仙，可是又不是完全不問世事，在太虛深處，同時還能接收到來自人間的信仰。
是一種自成一派神系的仙人，世人可以通過信奉他修煉成佛。
“這樣啊，爲啥大家不信佛，還都要信那天竺衆神呢？”
僧侶悲苦道：“世人愚鈍，慾壑難填，皆罪孽深重。”
“啊？”炎奴眼睛一瞪。
僧侶感受到他神威之恐怖，連忙一臉正色道：“世人正是被衆神矇蔽，只信天上神，不信心中佛。”
“小僧深知世人苦，也望衆神煙消雲散，再造輪迴！”
炎奴樂了：“那正好，我們一塊殺去天界，掃蕩衆神。”
“呃……”僧侶兩眼發直：“施主好宏願，但小僧佛法不濟，幫不上施主，就不去了吧。”
沈樂陵閱人無數，忍不住道：“你改口倒是快呀，既然不敢去，就不要亂髮大話。”
雖然只是初次見面，沈樂陵卻已經覺得，這佛門弟子，本事未必有本事，吹牛倒是不眨眼。
前面還說輪迴不可改，轉頭又說要再造輪迴。
張口便是渡盡世人脫苦海，閉口就是衆神都煙消雲散。
可一說要帶他去，又說自己實力不濟。
炎奴聽沈樂陵吐槽，不禁問道：“你是不敢去？”
僧侶立刻說道：“小僧願救世人脫苦海，縱使身死又何妨？但小僧承諾了在此傳法三年，不可違逆誓言。”
炎奴可等不了三年，擺手道：“那算了，你給我一件天人界的信物就行。”
他看出僧侶實力不錯，如果跟修仙者對比，起碼是個玉河真人的水平。
而這個級別的修士，想去神靈世界並不難，應該有相應的信物。
然而僧侶聽聞此話，卻渾身汗毛顫慄！
他感受到天人帝因陀羅的威脅，勒令他不準爲其提供。
“衆神都怕了？”
僧侶感到不對，又問炎奴：“不知施主要如何改立輪迴？輪迴無形無質，乃是毗溼奴的神權化身。”
炎奴理所當然道：“那這還不簡單？既然是那個叫毗溼奴的傢伙所定，我打死他不就可以改了？”
僧侶心中震動，果然，此子不是常規的大魔王。
阿修羅一族，雖然總是出現強大無敵的魔王，橫掃三界。但這本身，也是‘梵’選定的命運。
是一種自古流傳的劫難，阿修羅族，註定一次次反抗衆神，而又註定一次次失敗。
所以阿修羅即便再強，無論過程多麼曲折，也只是命運的一部分，到最後也會敗亡。
而三相神就是兜底存在，權威高度本身就是絕對的，比任何神魔都要高一等，可謂‘見神大一級’。
尤其是毗溼奴，職責就是維護世間按照既定的命運來走，是至高梵的代行者。
專門負責讓橫掃衆神的魔王，最後走向敗亡。
炎奴竟然要殺毗溼奴？這有點離譜了。
過往所有大魔王，橫掃了衆神，也從來不敢說，要滅毗溼奴的。
難道這是劫數之外的劫數？
僧侶默默展開神通，想預見此戰的結果。
“竟然一片混沌……他不是註定落敗的那種魔王？是真正的大變數？”
僧侶一個激靈，精神起來。
大變數，連至高梵都示警，欲要掀翻衆神……隱約間，僧侶窺見了佛門大興的一絲契機！
爲何天竺之人還篤信衆神？一方面衆神強大，經常行走世間，指點江山，不得不信。
另一方面，侍奉衆神，可以下輩子轉世更高種姓。
而他佛門，只是另闢蹊徑，從毗溼奴的秩序中，開闢出一條修持成佛，脫離輪迴的法門。
死後入佛國，不轉世，靈魂在佛祖的佛國裡生活，衆生皆平等。
對於底層而言，或許頗有吸引力，但只要侍奉衆神的這條道路在，就還是很多人，更希望高人一等。
哪怕是達利特，都在幻想着自己下輩子是婆羅門……
這個體系根深蒂固，再加上婆羅門剎帝利掌握權勢，是以佛門僧侶到處傳播佛法，腳都磨爛了，也始終不能統一信仰，讓所有人都信佛。
所以他才忍不住說：世人愚鈍，慾壑難填。
但如果……如果衆神煙消雲散呢？
“好！施主有大宏願，小僧便豁出去，爲您展現輪迴！”
說罷，僧侶豁然站起，渾身肌肉虯結，金光大放！
手印接連變化，剎那間，天上浮現巨大的輪盤虛影。
爲正六邊形，演繹六道景象：天人道、阿修羅道、人間道、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
同時也浮現了神魔人三界背景。
天人阿修羅爲一界，人間畜生爲一界，地獄餓鬼爲一界。
炎奴只找他要一件信物，他卻爲炎奴，直接把三界六道之門，全部打開！
“誒？”沈樂陵驚異，沒想到這小小的佛門修士，真敢這麼幹。
炎奴更是大喜：“好！”
他一瞬間，爆發出熊熊烈火，打入天人阿修羅與地獄餓鬼道。
“噗嗤！”與此同時，僧侶遭到反噬。
一把金剛杵從空中浮現，迸發一道電光，只輕輕碰到僧侶，後者就如遭雷擊，身體嘭得一下化爲齏粉！
“當我不存在嗎！”
炎奴一個閃身，就來到天上，生怕這件神器跑掉，連手都來不及擡……
噗得一下，一腦門撞上金剛杵！
就是這麼剛烈！
金剛杵洞穿了他的大腦，身體也寸寸撕裂。
“炎奴！”沈樂陵給炎奴這一招頭槌嚇到了。
但顯然，炎奴比僧侶強大太多。
僧侶是瞬間化爲齏粉，炎奴卻只是被爆頭加身體撕裂。
這點傷勢，頃刻間就好了。而就算他真的碎成粉末，也是無傷大雅，那種傷勢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我這是在哪？”僧侶的意識出現在意境空間，看着如大日般的火團，不禁驚駭。
他最後那一下，確實是捨身成仁，已經做好了被天人帝因陀羅打死的準備。
佛門飽受壓制，始終無法與天竺衆神抗衡，有志的沙門弟子，無不希望佛門大興。
所以死則死矣，反正他的靈魂會入佛國。
可這是哪？佛國不長這樣啊！
不應該一進入，就見佛祖的‘如來金身’嗎？怎麼金身是一團火，好似大日凌空？
改版了？那僧侶意識無比茫然。
與此同時，外界六道之門關閉。
天人界內，主要的神靈齊聚一片輝煌宮殿羣，都鬆了口氣：“那沙門之人太可惡，好在天帝及時將其格殺。”
這裡景色豔麗美絕，到處是歡快的歌聲與翩翩起舞的天人女。
位居中間的，有一十丈巨人，掌中浮現出剛纔的金剛杵，正是因陀羅。
他身邊堆積着無數酒瓶，充滿了酒香，巨大的身軀上，還爬滿了正常人類大小的天人美女。
“魔王吸收了本座的神力，諸位小心。”
因陀羅，既是雷神又是戰神，還是衆神之王……金剛杵掌控雷霆，神性作用和朱庇特，幾乎一模一樣。
也不知上古之時，天竺與希臘人心構造神系時，是誰學了誰。
當然，也不是完全同一種，朱庇特的雷霆附帶撕裂，因陀羅則是粉碎。
“此魔王體內，本就有百神之力，其中亦有不亞於您的雷霆！”
“還好，他似乎無法進入天人界。”
“呃……什麼！”
猛然間，天人界動盪不堪。
一朵紫雲出現在珠寶鋪就的巨大廣場上，炎奴直接傳送進來了。
之前六道之門開啓了剎那，炎奴第一時間，就將火焰打入，不爲別的，就是爲了‘去過’。
關於紫雲傳送的玩法，他與紫塵交流過，又自己研究了一番，已經非常熟悉了。
炎奴噴出的火焰，乃是共生的火，相當於他的身體，所以等於說，只要是炎奴能量傳播過的地方，從此紫雲就可以傳送過去。
“不好！他進來了！”
天人衆神，慌張失措。
“他就一個人厲害，合力除去他！”因陀羅下令，衆神齊攻。
炎奴理都沒理他們，硬吃了一道道神力，身體向前衝。
有了羅馬衆神的神力後，炎奴不再像第一次面對神靈那樣狼狽。
其硬實力，已經凌駕於衆神。
眼前所謂的天人衆，大多都是類似靈威士那樣的屬神，真正的強大神靈並不多。
到頭來，除了因陀羅讓他腦袋爆掉了一次外，其他衆神，只能給點小傷……
而小傷之後，就直接免疫了。
“他也被梵天賦予了‘衆神無法戰勝’的祝福嗎？”有神靈驚呼。
還別說，這場面他們經歷過。
雖然細節不同，但也是一人大戰衆神，縱橫無敵。
那是當年的阿修羅王多羅迦，可謂史上最強阿修羅。
正如泰坦神族與奧林匹斯諸神的不可調和，阿修羅王統帥的阿修羅一族也與因陀羅所管轄的天人衆不共戴天。
雙方經常有事沒事的就大打出手，但阿修羅族始終被天人衆壓制，甚至遭到屠殺，只能伏在塵埃中苟延殘喘。
但是跟燈紅酒綠腐敗享樂的天神們不同，阿修羅崇尚苦修、變強，以至於到了虔誠和魔怔的地步。
當年那個多羅迦，在神山的冰天雪地中脫光衣服錘鍊身體，又把自己放在地獄火堆上炙烤，還把自己的肉一塊塊削下來扔到火堆裡，直到變成一副骨架。
如此修行震驚三界，連同樣崇尚苦行生活的溼婆都自愧不如。
天竺體系，想要提升查克拉，除了冥想就是苦行。
多羅迦不光有狠勁苦行，還有腦子，在苦修的同時不斷地向梵天祈禱祝福，以至於每時每刻都念誦着創世神梵天的名字，一刻不停。
梵天被他的誠心所感動，降臨來到他的身邊，賜予了‘除了溼婆的兒子，沒人能打敗多羅迦’的神性。
至此多羅迦無敵了，橫掃三界。
最後在毗溼奴的帶領下，衆神想盡辦法爲溼婆脫單，一番折騰後，好不容易弄來了溼婆的精華，讓金翅鳥含在嘴裡，送進恆河，終於孕育出一神，是‘溼婆之子’，這才殺死多羅迦。
沒辦法，神性是絕對的，說除了溼婆的兒子，無人能擊敗，那就真的無敵！
眼下看到炎奴，也是這般恐怖，衆神都不想打了。
“打不了！打不了！”
“又是天界浩劫！”
天人衆慌張地說着，他們這幫神靈，過去被阿修羅王征服好幾次了。
已經徹底擺爛，在他們看來，一切劫難都是創世神梵天創造的，一切曲折都註定由毗溼奴擺平。
命運就在這兩大神的操持下，循環往復。
他們這幫次等神，都習慣了，一觸即敗！倉皇逃竄！
“快！”
“快去吉祥天，請毗溼奴救世！”
他們拋下無數美輪美奐的宮殿和器物，衝向遠方一片叫吉祥天的區域。
打算直接進入命運的最終章：求毗溼奴……
衆神懂得，反正最後都要求他的，乾脆跳過中間的折磨了。
……
p.s：抱歉。我啥時候黑漢朝了？好幾處都寫了修士們只認大漢，併爲此驕傲。包括張家劇情那裡，還刻意強調了，炎奴是漢家子之風，畫眉公子都差點掰彎。五大蠻族橫行中原，依舊崇拜滅亡的大漢，說自己是向漢帝稱臣，不是向晉人。獫狁氏族直接改姓劉，打着復興大漢的旗號。我一直沒寫爭霸篇，秦始皇陵快去了，但也還沒揭露。秦漢我哪個都不黑，不要給我掛標籤。哪怕是光武帝，我也沒黑他，他是天命者，不代表是壞人。妙寒都分析了王莽的問題，炎奴也說了他確實該死。難道炎奴跳槽到順天了？衆修士順天，炎奴應人，順天應人不是絕對矛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