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一過,輝貴妃攬宮內大權,便以祭祀人手不夠爲由,抽調一些會綉活的宮女幫着製作祭祀之物。未聞倒樂得與友希一起。
纔到神女殿,友希拉着未聞去看雲疆來的女孩子,口內直嚷:“你定是沒見過我們這兒的雲疆美人吧。”
直至見着那“雲疆美人”,未聞細看其形容,那所謂雲疆美人亦不過是個發如烏木、長眉入鬢的三分姿色罷了,只是那深邃的眼窩、一扇捲翹的睫毛裡含着雙杏目,流轉嫵媚、顧盼生姿的,倒哄得神女殿裡的神女連聲稱讚。
“你可算是見過這等標誌的人了,何況這通身的氣派.....”友希在旁又叫嚷起來,忙拉住那“美人”,“林,這是未聞。”
“噯,見過姑娘。怨不得友希成日裡念着,如今一見姑娘便知了。”林只得前來,未聞忙攜了林,彼此見過。
未聞心下襯度,那林從邊地來,自然是自小便遊牧打獵慣得,不比自己在中原事農桑、知書禮,心中不免得意,方纔卻又見她身段談吐皆依着天懷禮儀,氣度不凡,倒比友希高上許多。便知是天懷歸化有方,忙在心中感念皇恩浩蕩。
自此,未聞便日日在神女殿做活,閒時亦多與友希、林一同玩樂,自是暢快。未聞細察,林平日做事謹慎爲人寬容,亦是個名門閨秀的樣子,不比友希一派天真爛漫、目無下塵是個沒主意的,便多願意與林共事。
吉祥節終於在一聲聲浩浩蕩蕩的鞭炮響中結束了,殿內供奉的幾匹明黃神紋錦緞一拆下來便交於這些神女漿洗。
暮春時節,花神退位,百花凋零,殿內不免有惆悵之意,又加之天氣漸熱,神女們皆懶於勞作。掌事便命幾個來幫忙的宮女監工,未聞得了意,趕忙巡了起來。
未聞自然順道去瞧友希和林,只見她二人躺在柳樹下打盹呢。沒掃走的殘花鋪了一地,襯出林一雙雪白的膀子。
未聞趕忙走推醒二人。友希才揉着眼睛起來,連打了幾個噴嚏,粘了滿頭的柳絮也飛了起來。
未聞忙趕着二人繼續洗盆裡的錦緞,一面坐下來聊天。另一個神女突然來傳神女們的家信到了,友希便跟着一徑去了。
半晌,友希才跑着來,手內緊緊攥着個信封,停下來便只顧大口喘氣了,臉上還只是笑。
“小蹄子,怎麼去這樣久,留我倆做活,你倒樂得逍遙!”林看了一面笑罵道,一面搬來凳子讓座。
友希這才勻了氣,拿着信封給兩人看,道:“是那寫什麼音律譜子的,這也奇了,竟自個去海邊小城賣藝去了,虧他家裡竟同意,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說好的等我一併去的....如今倒說去那等我....”
未聞見她說的含糊,便知是友希的心上人,又想起友希的身份,便說:“我勸你歇着吧,你如今是神女,自然與往日大不同了,他如今還敢與你私相傳遞,可見是個大膽狂妄之輩。”
見友希不搭話,又道:“再者,從古至今男子要習武練劍,保家衛國,既然識了字,便要在仕途經濟學問上下功夫,只是在些樂器樂譜裡混成個什麼樣子,便是技藝再高,終爲末流。若是人人像他,天懷便國不成國了,我倒勸你多讀女戒女德勤於針線,那音律終不是你我分內之事,若是隻管讀了那些淫詞豔曲,移了性情便不好了。”
友希聽了便一言不發,直盯着那信封出神了半日。未聞也並不自悔失言,只覺得友希這丫頭不甚明白,竟是個不知禮義廉恥之人,心中不免鄙夷,當日的感念搭救之情不免減了三分。
未聞便接着這話題談婚嫁之說,言語中左右不過是希望對方是個家國大義、仁義厚德之人,又將當日其母在家所授一一列了出來,見林仔細聽着,神情頗有讚賞之意,心中大塊,自然免不得又添些內容,翻來覆去,恨不能講個十遍。
正說着,一抹黑色的身影從窗邊閃過......
未聞的眼睛留不住那抹黑影,那抹黑影卻在未聞的心上留下瘦金體的一橫,猶如泛黃的蠟紙上蒼勁的一筆,稱不上濃墨重彩卻也慰藉了曾經的無數貧瘠,關節中被蠟封住的部分開始緩慢地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