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偶遇思隋

自聽了那打聽來的消息,未聞雖不能十分確定,但也不免對明思隋增了幾分好感。

五月初,宮中便有侍衛的武試大典,這大典原爲先崔王在世時特爲考察侍衛武功法術,勉勵其爲國習武、恪盡職守而設,自東皇登基,更是大加操辦,比先前更是隆重個數倍,獎賞自然亦豐厚不少,因此宮中侍衛大多悉心準備,望大典之上一展風采。

未聞早聽說了這大典,因知那明思隋大有進取升遷之心,便料到他如今定是在勤加練習,自然也想着趁宮中休沐之日到宮外的禁林苑去窺探一二。

只是自己前去,形單影隻的,又兼路途遙遠,沒個照應,自己身爲宮女再不便聲張的。恰逢近日神女大多出宮採買,前日友希還嚷着,要跟林順路到京城有名的寒坻樓嚐點心來着。

未聞便想着與兩人同車而往,到時再拉了兩人陪着去豈不周全?又念及前日林代爲刺探之情,兼素日裡友希見自己衣着樸素、用度緊缺便時常拿些體己添補,雖也不免過於奢侈浪費,全無節儉之美德,但終是她一番情誼,自己乃仁厚之人自不應怪罪,只應以德爲報。於是,便決意忍痛舍錢請客,全了她倆的奢華享樂之心。

未聞私下暗暗籌劃妥帖,次日便去約了二人共同出宮並請客一事,見二人多有欣喜之態,心下鄙夷,只是不好發作。商議以定,便一同上了出宮採買的馬車,三人一徑去了,路上皆是些京城風光,不必細說。

下了車,三人皆非認真採買,便直往那寒坻樓去了。那寒坻樓生意倒好,門口之客絡繹不絕的,三人來到便要先等位。

未聞一坐下便暗暗往那招牌、菜名上看,細細看來,竟大爲震驚。雖早知這寒坻樓乃京城名店,價格自是不比尋常酒家,只是未料到這招牌上的菜價竟比未聞估計的還高出一倍有餘,未聞自是覺囊中羞澀,心內只道是負擔不起,又覺如此高價奢華必然有損自身節儉樸素之德不止,更是折福折壽之舉。

未聞不及猶豫便要趕忙出了這店,又恐在友希、林面前失了臉面。

只得說道:“這店裡等位竟是要這樣久,想來就是等到,也誤了回宮的時間,得不償失,我勸你們換一家罷。”心內尷尬,又不免暗恨這店家竟如此黑心高價的,便忍不住要貶低一番,“我倒不信,這店裡的點心能高到天上不成....”

友希看未聞見了價錢便急着要走,心中不免尷尬,有知其平日裡樸素節儉,諒她生活拮据沒有閒錢,正要說自己請客便罷,又看未聞面上似有些羞愧憤怒之態,又恐讓未聞失了臉面,便依着未聞出了店,那林自是寬容和善,也不在意。

三人跟着未聞走街串巷找了半日,終於來到一開在河邊的露天破爛小館。未聞忙鬆了口氣,做着請客的樣子領了二人進去,友希眉尖一蹙,與林又不好說什麼,少不得忍着坐了。未聞便拿着那菜牌只顧自己點菜。一時上了菜,皆是些簡陋涼菜不消細說。

未聞見友希和林只拈了幾箸聊以應景,自是樂得自己吃飽,又見二人像是從不到這些地方來的,便知她倆平日裡定是奢靡鋪張慣得,所幸自己今日拉了二人來這,自己省了不少花費不說,又向二人親身實踐、教授何爲樸素節儉之風,令二人也稍有了些美德,此雖是小事,亦不負皇恩厚土、父母培養,更利於自身之修養德行,十分滿意。

飯後,友希和林便要回宮,未聞忙拉住二人陪自己去禁林苑。林知其是爲探視那明思隋,亦不好十分拒絕。那友希見林並不反對,也不好以“誤了回宮”、“身份不妥”之詞推脫,只得跟着前去。

到了那禁林苑,果見一羣宮中侍衛在那操練。未聞進不得,只得隔着圍欄遙遙望着,一對眼只怕不夠用似的趕忙尋找着明思隋的身影。

那黑壓壓的一大羣人,未聞一個接一個的搜尋着,燒焦了的思緒被熔鑄成了一隻天平,左邊放着“急”右邊放着“懼”,急着要找到那個人,又怕快看完了也沒有,只怕偏偏今日沒來。

最後一排也快被目光掃過,一件黑衣極其普通,又似與衆不同,這才從那邊飄入視線,那男子小跑着,腳步聲踏在未聞的心上,良久,留下淺淺一排印記.....每一個微塌下去的小窩裡都埋了一隻精緻的貝殼,連成一片金色的沙灘。

未聞正看着,那用來聯繫御劍飛行的劍像被她腦內的旋渦吸了進來,竟直直地越過欄杆,向未聞飛來,友希和林忙用力拉開,劍終是落在了她旁邊的草地。

看着手裡空了的明思隋向欄杆走來,未聞不由得顫抖起來,一時呆住了,那侍衛服制宮段上暗繡的“武”字裡帶着過去無數對宏大抱負、忠軍立功的幻想向未聞逼近。

直至一聲“在下的劍掉出去了,驚着姑娘,實在抱歉。”隔着圍欄浮到未聞臉上,還帶着訓練時的絲絲水汽。

未聞胳膊以下的關節才逐漸解凍,直至終於有力氣,撿起那劍遞給眼前的人,感受那無限接近又無法觸碰的手溫。

“真是勞煩姑娘了。”思隋接過劍,骨節在劍柄上分明起來,作了一揖,見未聞身上宮女服制,心下了然,知是這幾日侍衛們備戰武試宮女們趁此圍觀,便又直直地補了個侍衛禮。心中卻不解,“這姑娘看着舉止不凡,竟也落此俗套,真是...”

想罷便轉頭告辭,未聞只得看着他拿着劍準備重返訓練場地,無奈地迎接此人在自己視覺中漸漸遠小下去的畫面,自己猶如逐漸由柔光籠罩的神龕退出....

只聽“砰”的一聲,那劍鞘滑了出來,鑲銀的銅鞘落地,發出一聲巨響,原來,那劍經方纔一摔,自然鬆散不少,一時半會不經火烤亦無法回覆原狀。

想來此刻是無法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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