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時候,她跟顧天淮有種默契,視線對撞中便能瞭解含義。就像她現在看着顧天淮狀若驕傲和自大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中的興奮,如同軍官看到戰爭打響的槍火一般。
打完吊瓶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顧天淮把葉雲輕送回小區,在進大門的時候,她感覺到眼睛被什麼東西晃了一下。她扭頭看顧天淮,見到他也蹙起了眉頭。
“……是記者。”葉雲輕確信剛剛剛絕對是閃光燈。
顧天淮不動聲色的繼續開車,拐到樓底下,淡淡的下車給她開門:“你上樓吧。”說完,他扭頭走向剛剛燈光閃爍的方向,葉雲輕站在樓底下下觀望,看到一團黑影飛速的往外面跑,顧天淮止步在原地,大聲道:“如果你敢再跑,我敢保證就絕對不是被我追上痛扁一頓的事兒了。”
他氣定神閒的樣子連葉雲輕都側目,那個黑影又跑了一段,最終停下來,然後猶猶豫豫的往回走,最終走到顧天淮面前。
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個頭纔到顧天淮的肩膀,脖子上挎着照相機,還戴着帽子和墨鏡,表情有些畏懼。顧天淮居高臨下的看着,一伸手,將他的墨鏡摘下來,嗤笑道:“你又不是明星,也玩喬裝啊。”
“我……我……”小記者緊張的說話都有點結巴。
顧天淮摘下他的相機翻看了一下,一一刪除,然後仍還給小記者:“你一定得明白,什麼人該拍,什麼人不能拍。”他拍了拍小記者的肩膀,陰晴不定的說道。然後轉身回到了車上,餘光看到葉雲輕還沒走,卻裝作沒看到徑自駕車離開了。
那個小記者在看到絕塵而去的車之後,拿起自己的相機看了看,最後露出頹廢的表情。葉雲輕想了想,迎上前。
“很抱歉。”她語氣平和的道。
她知道,顧天淮的舉動,很可能讓這個年輕人忙碌了一整夜甚至好幾個月的成果都沒有了。在看到他垂頭喪氣的神情的時候,她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多少年前的自己。
這個小夥子大概是沒想到葉雲輕會跟自己搭話,震驚了半天,臉上的表情似乎比剛剛面對顧天淮還誇張,半晌,他摘下自己的帽子,下意識的用手順了順頭髮。葉雲輕看到他漂亮的臉,有些驚訝,這個男生的長相竟然不輸給那些演藝公司的小鮮肉們。
嘖嘖嘖,當狗仔啊,可惜了。
“我……我可不可以……”這個小夥子,不,現在應該叫少年更確切一點--因爲他看起來就像大學甚至高中學校裡的學生一樣,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他朝着葉雲輕伸出了手:“千秋小姐,我能不能……跟您握一下手。”
葉雲輕有些一頭霧水,剛剛還跟你霜打的茄子似得,現在怎麼瞬間化身花癡小粉絲了。不過人家的手在那舉着,再說眼神那麼澄澈,要求也不過分,於是葉雲輕跟他握了下手。隨即道:“你回去吧,我沒什麼私生活可讓你拍的,我也不去夜店,也沒什麼姘頭。”
“我知道,你和別的明星不一樣。”少年一臉激動的說完,又將帽子扣回了腦袋上,然後十分鄭重的道:“我真的不是狗仔,我是您的粉絲。”
說完,他似乎還臉紅了一下,然後轉身跑開,跑了一段停了下來,扭頭道:“我叫程澤,我們會再見面的。”
說完,揮了揮手慢慢的消失在夜色當中。
“程、澤。”葉雲輕默默地念了遍這個名字,沒有想起來。她撓了撓頭髮,覺得事情的發展怎麼莫名其妙的。她擡頭看了眼自己家裡亮着的燈,甩了甩頭。
大概只是個奇怪的狂熱粉絲吧。她現在要糾結的可不是這些。一會兒回家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呢。
靜悄悄的坐電梯直達家門,她想掏鑰匙,卻發現自己手包根本沒拿,估計還在山上呢,於是只能無奈的敲了敲門。
葉安秦很快就來開了門,臉上沒什麼表情,她有些發虛的看了看葉安秦的眼睛,根本不能像對顧天淮那樣讀出什麼情感,於是只能訕訕地笑:“葉大哥,這麼晚了還沒睡啊。”
葉安秦敞開門,示意她先進來。
她默默地在門口換拖鞋,然後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下意識的擺出小學生的坐姿,雙腿併攏,脊背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戰戰兢兢的模樣就好像犯了錯誤被家長抓到的小學生一樣。
說起來,這也反映了她對葉安秦那種酷似親人的感情,她完完全全當他是哥哥,尊重而敬畏。
她本來準備着接受葉安秦的審問,葉安秦卻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半晌慢慢道:“去洗個澡吧,然後趕緊上牀睡覺,你不是剛從醫院出來嗎,多休息吧。”
葉雲輕愣了一下,擡起頭覺得不可意思:“……哈?”
葉安秦卻已經穿上外套,開門離開了。
葉雲輕沉靜了一會兒,明白葉安秦這纔是真正的生氣,沉默比爆發還可怕。她低下頭思索了一下今天發生的所有的事情,揉了揉眉心:“真是頭疼啊。”
第二天,葉雲輕一直睡到上午十一點,她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看到腦中的時候嚇了一跳,還在納悶手機鬧鐘爲什麼沒響,後來纔想起了電池板還在顧天淮那兒。
她一邊換着衣服一邊無語,這都第二個手機了,顧天淮怎麼盡跟她的電子設備過不去呢?好在今天沒什麼安排,沒有誤了時間。
出臥室的時候,葉雲輕看到葉凡正坐在沙發上看某新聞臺的午間播報,在他旁邊還有一個女人,穿着非常華麗的裙子以及同樣不靈不靈閃耀的配飾,用一種很爺們的姿勢單腿踩在沙發上,咔哧咔哧的啃着蘋果。
聽到動靜,頭也不回的道:“千秋,你終於醒了,天啊,這才幾個月沒見你的睡相怎麼那麼差了,早上我去你臥室看你,你居然臉朝下四肢張開的睡覺,我都以爲你猝死了。”
葉雲輕一頭黑線,在她認識的朋友裡面,能夠出入她家並且叫她千秋而且還嘴巴這麼毒的女人,不會再有第二個。她努力的揉了揉眼睛,確認了自己不是在做夢之後,她驚訝道:“Una,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叫做Una的女生用手指捂了下耳朵,一臉嫌棄道:“拜託,你別一副見鬼了的表情行嗎?我來中國有那麼稀奇嗎?一張飛機票不就搞定了。”
“那你的工作呢?”
“我就是來準備工作啊。”Una站起來,將蘋果核扔進垃圾桶裡,一邊擦手一邊道:“《夕山》入圍國際獎了,我來給你設計衣服。”
葉雲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