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眸光深沉的瞪着穆如茵,臉上強烈的不悅涌了上來,呵斥責備的話語就在脣邊,然而看到花想容瑟瑟發抖的狼狽模樣,還是硬生生的將所有的不滿都嚥了回去,沉聲吩咐隨行的宮女扶着花想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寧壽宮。
“浣紗,你去熬碗薑湯給想容袪袪寒,不要讓她生病了。”
穆流蘇冷眼瞧着宮女們手忙腳亂的帶着花想容到偏殿裡去換上乾淨的衣服了,平靜的說道。
穆如茵眼淚汪汪的,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哽咽着說道,“我可憐的女兒,怎麼就那麼命苦,好端端的怎麼會落水了呢?她最是小心謹慎,怎麼纔到御花園裡玩了一小會就出現了意外,姑姑,這件事情一定有蹊蹺,你一定要查清楚還想容一個公道啊。”
含沙射影的話,聽在人的耳朵裡都知道她是在說穆流蘇使了手段。
穆流蘇冷笑着,眸光裡涌動着凜冽的暗芒,“你想要說是本宮將想容推到湖裡就明說,犯得着這麼說一半藏一半的嗎?花夫人,你可知道污衊當朝皇后是個什麼罪名?至少會是滿門抄斬的下場吧,你與其在這裡血口噴人,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說這些話會帶來的後果。”
周身寒冷的殺氣折射開來,森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利箭,差點將穆如茵射成刺蝟,被她嗜血充滿殺氣的話所威懾,穆如茵竟然心底一寒,有冷意從她的背後涔涔的冒了出來,雖然心裡不甘,眼睛裡的驚恐和害怕卻怎麼都遮掩不住,低下頭去不敢再說話,只是心裡卻恨不得將穆流蘇殺了。
“小時候的事情本宮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呢,要是花夫人不想再讓本宮翻舊賬,該說的,不該說的,最好自己想清楚,否則會發生什麼事情就連本宮都不知道。”
清冷的話語帶着殘酷的味道,根本就不管太后在不在場,穆流蘇胸口涌動着熊熊的怒火,真想衝上去狠狠的扇穆如茵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看到什麼了?你又知道什麼了,就憑着你的猜測就想紅口白牙的誣陷本宮,你當真以爲本宮真是這麼好欺負的?要是事情的真相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樣,你是不是要去死?你敢嗎?你要是敢本宮當然不懼怕去查,只要你承受得了那個後果。跟隨着本宮的宮女那麼多,湖周圍雖然看起來沒有任何人看到,可是皇宮裡的暗衛那麼多,不可能都沒有人看清楚事情的經過。你能嗎,誣陷皇后的下場是死路一條,你敢嗎?”
連番尖銳的質問讓穆如茵的臉色白了又白,被穆流蘇眼睛裡折射出來的殺氣嚇到了,一時之間竟然諾諾的不敢說話,臉青了又紅,紅了又白,因爲害怕手心裡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諾諾的說道,“臣婦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朕剛纔聽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質疑朕的皇后,說皇后害得你的女兒落水。難道在花夫人的眼睛裡,朕的皇后就那麼沒有威嚴,就任由你踐踏嗎?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
北堂德潤忽然從門口走了進來,一臉怒容,冷眼瞪着穆如茵,上位者特有的威嚴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魂兒都快要飛走了,“皇上誤會了,臣婦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啊,臣婦也沒有懷疑皇后娘娘,只是看到女兒驟然落水嚇壞了,一時之間說話慌不擇路,說出的話纔會讓皇后娘娘誤會了,臣婦真的不是有心的。”
“是不是有心的你心知肚明,既然覺得帶着你女兒進宮會出現這樣或者那樣的意外,朕想以後你還是不要再進宮好了。朕最恨的就是搬弄是非,紅口白牙誣陷別人的人。來人啊,修書一封送到青州城去,讓城主認清楚他夫人的所作所爲,具體應該要怎麼做,他心裡明白。”
北堂德潤嗤笑一聲,摟着穆流蘇,朝着外面斬釘截鐵的命令道,毫不留情的話語讓穆如茵覺得像是晴天霹靂一樣,嚇得血液都被凝固住了,面色慘白的跪在地上,眼淚嘩嘩的流下來,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開恩啊,臣婦真的不是那個意思,都是臣婦一時口誤,還請皇上不要計較臣婦的胡言亂語,都是臣婦的錯。”
穆如茵不停的磕着頭,額頭抵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鮮紅的血都滲出來了,一邊哭着哀求,心裡的害怕折磨着她敏銳的神經,讓她差點要崩潰。
“誣陷皇后會是什麼罪名,你身爲朝廷命婦心裡應該最清楚,可是你卻明知故犯,朕豈容你欺負到朕的妻子頭上來?”
北堂德潤冷笑一聲,聲音冷得像是極地的冰川,沒有一絲溫度。
“海公公,還愣着做什麼,讓人去給青州城的城主修書,看他的妻子做的好事!”
“是,皇上。”
太監總管滿臉同情的看着穆如茵一眼,暗自搖頭,誰都知道皇上最愛皇后娘娘,幾乎是把她當成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來疼愛着,簡直就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這女人竟然瞎了眼了,睜着眼睛說瞎話,自己往死路上撞,也難怪皇上會勃然大怒。
“皇上,臣婦真的知道錯了,求皇上開恩啊,饒了臣婦這一回吧。”
穆如茵全身如置冰窖,哭得稀里嘩啦的哀求着,一陣陣絕望的感覺涌上心頭,害怕得脊背陣陣發涼,冷汗都將全身溼透了。
“你污衊皇后的時候怎麼不說你錯了,很多事情不是你說錯了,就能當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做錯了事情就應該付出應有的後果,沒有人給你第二次的機會。”
北堂德潤眼睛裡的怒火熊熊,一點都沒有心軟的跡象,流蘇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怎麼能容許別人這麼誣陷她。
“慢着!”
一直坐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太后眼波微微動了一下,終於緩緩的開口了,“海公公你也先別走!”
已經走開了幾丈遠的海公公聽到太后的話,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焦灼不安的看了太后一眼,又看了北堂德潤,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穆流蘇冷眼瞧着穆如茵哭得慘兮兮的小臉,嘴脣扯出一絲嘲諷的弧度,輕輕的扯了扯北堂德潤的袖子,輕聲的說道,“既然有誤會,還是快點把誤會說清楚吧。她想要污衊我,也絕對不是容易的事情,你放心吧。”
“朕討厭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欺負你,你是朕的女人,誰要是敢讓你受委屈,朕就讓她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北堂德潤溫柔的看着穆流蘇,那些話語卻是對着穆如茵說的,嚇得後者原本就慘白的臉色更是沒有一絲血色,全身的力氣好像被人抽走了一般,身子搖搖欲墜,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穆流蘇不再是以前那個傻兮兮的小丫頭了,她想要掌控她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甚至爲剛纔的事情後悔了。早知道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她一定不會傻乎乎的往上撞。
夏末的清風吹來,穆如茵卻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纔好。
“潤兒,流蘇,你們也別再生氣了。”
太后輕輕咳嗽了一聲,安撫着北堂德潤憤怒的情緒,“這件事情就交給哀家來解決,你放心,一定不會讓流蘇受到委屈的。她是個怎樣的人皇奶奶很清楚,肯定不會做出傷害親人的事情來的。”
一面說着,嚴厲的視線落在穆如茵的臉上,帶着濃濃的責備,“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事情的經過都沒有看到就胡亂的污衊別人,你貴族女人的修養呢,朝廷命婦的風範呢?真是丟了穆家的臉。”
“姑姑,我知道錯了,我也只是太關心想容了,看到她落入水中我的心都碎了,一時之間口不擇言纔會衝撞了皇后娘娘,我真的很抱歉。”
哭得眼睛通紅的穆如茵可憐兮兮的擡起頭來,額頭上已經被擦破了一塊皮,傷口還是鮮紅的,汨汨的流着鮮血,看起來分外的狼狽,“皇上,皇后娘娘,念在臣婦關心則亂的份上就不要再計較今天的事情了好嗎?都是臣婦的錯。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吧,都是想容自己不小心落水了,怨不得別人。”
哀怨蒼涼的語氣,透着深深的痛意,似乎認命了一般。
穆流蘇冷笑着打斷了她的話,“怎麼能就這麼算了?要真是這麼就算了本宮相信不到明天本宮仗勢欺人,心思歹毒,手段狠戾,就連親表妹都不放過的事情就傳得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花夫人舌燦如花,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說成活的,這個本領本宮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了。似乎本宮當年是傻子的事情就是在花夫人別有用心之下傳出去的,那場轟動本宮現在都還記得呢。要是再重複一下當年的一幕,本宮估計就要從皇后之位上退下來了,你說是嗎?”
“流蘇,不要激動。這件事情交給皇奶奶來解決。”
太后看到穆流蘇說道當年的事情整個人又變得陰沉,立刻溫柔的看向她,安撫着她的情緒,“如茵,你要是再不改改,遲早要死在這張嘴上。流蘇是吃飽了撐的,閒得無所事事,所以纔會推想容到湖裡嗎?稍微有腦袋的人都知道不是,她這麼做有什麼好處?說得難聽一點,要不是想容讓她陪着去御花園賞花,流蘇都不會過去呢。現在你女兒出了意外就埋怨別人,你覺得公平嗎?這件事情哀家站在流蘇和潤兒那邊。真的是你太過分了,怨不得別人生氣。”
“是,姑姑說得是,都是侄女的錯,侄女不應該不分青紅皁白就胡亂的污衊別人。真的很對不起。”
穆如茵脣色蒼白,諾諾的點頭稱是,藏在袖子下面的手卻緊緊的掐着掌心,尖銳的疼痛刺激着她敏銳的神經,也讓她將滿腔的恨意給忍了下去。
一陣清晰的咳嗽聲打斷了穆如茵的話,花想容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溼漉漉的長髮披散在她的背上,愈加顯得整個人柔弱不堪,透着一種病態的美,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的從偏殿裡走出來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娘,都是想容不好,想容自己站不穩纔會掉到湖裡去的,跟皇后娘娘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錯怪了皇后娘娘,她對想容很好,要不是娘娘讓宮女及時將我救上來,我一定病倒了。臣女謝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
花想容眼睛裡充斥着真誠的感激,鄭重其事的說道。
“事情已經弄明白了,你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嗎?是不是本宮將你女兒推到湖裡去的?”
穆流蘇直勾勾的瞪着穆如茵,眼睛裡的嘲諷是那麼的濃烈。
“都是臣婦的錯,不應該胡亂的猜疑的,求娘娘念在臣婦愛女心切的份上,饒了臣婦這一回吧。”
穆如茵臉色訕訕的,不得不折腰諂媚的祈求道。
“你覺得可能嗎?”
北堂德潤搶在穆流蘇面前說道,“朕依舊會讓人修書告訴青州城城主,讓他知道你在京城的所作所爲。還有,朕不歡迎你,日後要是你再敢進宮,休怪朕翻臉無情。”
“這怎麼可以?”
穆如茵脫口而出,卻在對上北堂德潤威嚴的臉時,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臣婦的意思是,臣婦想趁着回京的時間多進宮來陪陪太后,順便讓想容多進宮來和皇后娘娘學禮儀規矩,並沒有冒犯皇上的意思。”
“朕不管你是什麼意思,總之從今天以後,朕不想在皇宮裡看到你的臉!還有朕和皇后若是回將軍府,你最好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北堂德潤髮起怒來後果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住的,更何況是這個女人還敢冒犯他的女人,真是活膩了。
“既然皇上已經發話了,如茵你以後還是不要再進宮了。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什麼事情,才進宮一次就將皇上皇后惹得勃然大怒,像話嗎?”
太后眼角眉梢多了一絲厭煩,下了最後的結論。
“姑姑,剛纔你可是答應瞭如茵要讓我們在宮裡多陪着你幾天的啊,你是當朝太后,怎麼能夠說話不算話呢?”
“此一時彼一時,剛纔你沒有冒犯皇上皇后,哀家自然覺得無所謂,可是你也太不像話了,哀家可沒有臉再留你在皇宮裡。至於想容,哀家會讓她留在寧壽宮裡小住幾日,讓禮儀嬤嬤教她規矩,以後有了婆家也能站得住腳,就這麼定了。”
太后對這個侄女心裡也頗多怨言,自然也不願意想再看到她。
“姑姑,你不能這樣,你這樣會逼死我的。想容是我的女兒,從來就沒有離開我身邊過,你怎麼能將她一個人放在皇宮裡這麼長的時間。我不放心啊,姑姑求求你收回你所說的話吧。”
穆如茵一聽到要和女兒分開,嚇得心臟都要停止了跳動,急切的說道。
“有你這樣的孃親一定會把想容帶壞的,哀家讓人在宮裡教她幾天,你回去吧。至於想容,等過段時間哀家會讓她回去的。就這麼說定了。還有,以後你不要進宮了,沒意思。”
太后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晴天霹靂,炸得穆如茵幾乎喘不過氣來,“姑姑,你聽我說啊。”
“沒什麼好說的,浣紗,送花夫人出去。”
不容置疑的態度,決定了穆如茵後半輩子絕對不可能再踏進皇宮一步。
“太后,您不能這樣啊,臣婦會擔心想容的。今天的事情我已經知道錯了,不會再犯了,難道就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皇后娘娘,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臣婦計較這件事情了行嗎?我再也不敢了,看在臣婦是您姑姑的份上不要計較臣婦一時不慎所犯的錯誤好嗎?我真的知道錯了。”
浣紗走上來想要揪住穆如茵的雙臂的時候,她瘋狂的擺動着手臂掙扎着,就是不肯離開寧壽宮,她的目的還沒有達到,怎麼能離開呢?
“想容,你幫娘說幾句話啊,孃親這一切都是爲了你。”
得不到任何迴應的穆如茵將最後一絲希望放在女兒身上,熱切的祈求着。
“娘,對不起,女兒沒有辦法幫你。犯了錯誤就要付出應有的代價。皇后娘娘並沒有欺負我,你卻這樣懷疑她,換做別人,你的下場如何都不知道呢。”
花想容眼睛裡掠過一絲掙扎,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孃親,艱難的說道。
“別再掙扎了,難道你想讓朕送你到大牢裡面去做客一番纔開心嗎?現在你知道流蘇是你的侄女了?剛纔血口噴人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一切都晚了,浣紗,送花夫人出去。”
北堂德潤已經動怒了,凌厲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穆如茵,宛若鋒利的刀尖剜在她的身上,穆如茵害怕得想要尖叫逃離,老老實實的任由浣紗攙扶着走遠了。
“皇上,皇后娘娘,想容爲孃親之前的行爲替你們道歉,給你們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真的很對不起。”
花想容滿臉歉意的跪在地上,言辭懇切的說道。
“沒什麼,想容妹妹還是好好的在寧壽宮待着吧,哪裡都不要去了,要是再出什麼意外你那孃親又不知道編排出怎樣的話了。”
穆流蘇淡淡的說道,怎麼可能那麼湊巧,別人站在橋上一點事情都沒有,花想容站在橋上那麼輕易就落水了,就算是嬌弱也不會嬌弱到這種程度吧。
她最好不要做出傷害皇上,太后還有自己的事情來,不然將會產生怎樣的後果就連她自己都不敢肯定。
意有所指的話語,讓花想容臉色騰的變得緋紅,剪水秋瞳的眸子裡浮起了一層薄霧,委屈難受得不得了。
“你孃親不懂事,沒人會怪到你的身上去,既然身體不舒服,那就先到偏殿去休息吧。這些日子你就好好的在宮裡住下,哀家會讓人好好的教你禮儀規矩,也好爲將來有所打算。”
“是,太后。”
花想容咬着脣,要哭不哭的半垂着頭,露出半張秀氣的側臉,款款擺擺的退下去了。
“皇奶奶,今天失禮於你的客人,真的很抱歉。”
穆流蘇看向皇太后,輕聲的說道。她也不想發生這些事情,可是也絕對不想讓人欺負了去,哪怕那個人是她的姑姑也不例外。她很抱歉,卻一點都不後悔。
“流蘇你心裡別愧疚,那些話哀家就算聽到了心裡也不會舒服的,還以爲她當了城主夫人這麼多年,應該會比以前懂事了,沒想到還是這麼蠻橫任性,挫挫她的傲氣也好,省得她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太后諒解的笑了笑,眼睛深處卻多了幾分憂慮,潤兒對流蘇這麼專情,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啊?那麼多朝臣聯名上書要讓他選妃,都被他給壓了下去,只是她害怕時間久了朝綱會動亂。
“皇奶奶,您有話要對孫兒說嗎?”
北堂德潤捕捉到太后萬分糾結的眼神,溫和的笑了笑,又變成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
“沒事,你國事繁忙就先去忙吧,哀家和流蘇說些體己話。”
太后寵愛的看着這對璧人,是發自內心的疼愛他們,可是現在她的心裡卻又多了一層隱憂,太過專情對於帝王來說也不是好事吧。
然而她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讓皇上納妃,她知道,那樣的話只要說出來,自己和潤兒還有流蘇一定會變得生分的。想了想,她還是將已經溜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
“也好,那潤兒就先過去處理國事了,流蘇你在這裡和皇奶奶說會話,晚上記得按時吃飯。”
北堂德潤深情的看着流蘇,“剛纔那些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穆流蘇溫柔的看着他,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笑容,輕聲說道。
看到北堂德潤走遠了,穆流蘇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攙扶着太后的手臂,不好意思的笑道,“皇奶奶,我今天是不是太兇了?”
“是挺兇的。”
太后寵溺的揚起脣角笑着,老老實實的說道,看着穆流蘇的臉色變得緋紅,才疼愛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撫道,“傻孩子,對付惡人就應該這樣,你不用有所負擔,皇奶奶不會怪你的。你姑姑那丫頭,都是被你爺爺給寵壞了,所以纔會這樣。一個庶出的女兒竟然想要騎到嫡出的小姐頭上去,想得美。”
那略帶帶着輕蔑的語氣,讓穆流蘇的眼皮忍不住突突的跳了起來,“皇奶奶······”
她一直以爲皇奶奶是很喜歡這個姑姑的,不然在將軍府裡她被姑姑欺負的時候皇奶奶卻一聲不吭,可是看現在的情況不是這樣的啊。
“皇奶奶知道你在想什麼,她是青州城的城主夫人,要是在孃家被看不起,那麼到了那邊她的日子會很難過。很多事情過了之後再追究也沒什麼意思了,索性她也沒有對你釀成大的傷害,和呂氏比起來,她的所作所爲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你是不是還在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
說到底還是虧欠了流蘇。太后眼睛裡浮起了一絲愧疚,認真的看着穆流蘇,探尋着她的心思。
“纔不是呢,皇奶奶對流蘇夠好了,流蘇能夠安然長大離不開皇奶奶悉心照料的結果。當年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而且現在流蘇能有這麼幸福美好的生活,都是皇奶奶賜予我的,我心裡真的很感謝您。”
穆流蘇坦然的迎視着太后的視線,誠摯的說道。
那雙璀璨如同天上星辰的眸子,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太后凝望着最疼愛的孫女,想到剛纔穆如茵所說的話,眸底的憂慮更加的深刻了,忍不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流蘇,要是有可能,儘快誕下皇嗣吧。”
朝臣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要是流蘇沒有皇嗣作爲強有力的支撐,只怕就算潤兒對她再專情,也是要納妃的,哪怕他再不想。
穆流蘇心底咯噔一跳,一個想法隱隱的在心裡產生了,臉上卻浮動着清新淺淡的笑容,乖巧柔順的靠在太后的肩膀上,輕柔的說道,“流蘇會努力的,皇奶奶你放心。”
“你們都是皇奶奶最疼愛的孫兒,哀家自然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她知道流蘇和潤兒伉儷情深,可是若是沒有皇嗣,那些深情只會成爲虛幻縹緲的空中樓閣,是絕對不會長久的。
“流蘇絕對不會辜負皇奶奶的期望的。”
穆流蘇眼眸中充滿了濃濃的認真,堅定的聲音在寧壽宮裡響了起來。
“有時間就讓御醫給你開幾副補身體的藥喝下,儘量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懷上孩子,對你,對潤兒都有好處。皇奶奶該說的都說了,你回去吧,好好養着身體,不要太過勞累了。”
太后慈愛的撫弄着她的長髮,溫熱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弄着,讓穆流蘇心裡暖暖的,她也知道太后是爲了她好,要是換成別人,只怕早就直接告訴她大度一點,不要專寵,讓皇上多選幾個妃子進宮了。
“那流蘇回去了,我明天再來給皇奶奶請安。”
穆流蘇情緒變得低落了起來,臉上卻依舊強打着笑臉柔柔的說道,禮數週全的告別,才帶着丫鬟們款款的離開了寧壽宮。
偏殿裡,硃紅色的木門後面,花想容嬌美如花的容顏上泛起森冷的笑容,嫵媚的大眼睛裡也堆積着強烈的恨意,五指收緊,捏得咯咯作響,心裡洶涌澎湃的仇恨翻滾着,差點可以將人摧毀。
原來在太后和穆流蘇眼中,她的孃親那麼不堪。
還以爲太后是疼愛着她的,卻原來什麼都不是。自己孃親顏面盡失的被他們訓斥,可是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什麼都幫不了,到現在竟然還被她們唾棄。
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怪她出手狠辣。
原本她還對自己將要做的事情感到內疚,可是現在看來,她真的沒有必要愧疚不安,穆流蘇和北堂德潤也不過如此。
潔白的貝齒咬着嘴脣,脊樑挺得筆直的看着前方,心底卻已經堅硬得不成樣子。
總有一天,她一定要將北堂德潤和穆流蘇,還有這個虛僞陰沉的皇太后給送上西天,讓他們這樣刁難她孃親。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花想容將胸臆間快要膨脹爆炸的恨意給壓了下去,又變成了溫柔婉約的貴族少女,躺在牀上閉上了眼睛假寐。
她才躺下一會,偏殿的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太后來到牀邊坐下,看着她緋紅的小臉,親自俯下身給她蓋上了薄被。
花想容臉色緋紅,呼吸均勻,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一樣,一動不動。
太后滿臉複雜的看着她,低聲喃喃的說道,“多好的孩子啊,怎麼會有那樣一個孃親呢?”
要是有個婉約大方的孃親那該多好啊,也不知道穆如茵教壞了她沒有。
不過這樣弱不禁風的丫頭,想要嫁到皇家成爲潤兒的妃子,那是絕對不能的,首先她就不同意。
玉藻宮裡,穆流蘇坐在軟榻上聽着薔薇的回話,臉色越來越陰沉,握着茶杯的手背上青筋暴漲,眼睛裡噴涌出熊熊的怒火,“你是說,花夫人想要讓花想容進宮給皇上做妃子是嗎?”
“是的,屬下親耳聽見花夫人這麼說的。”
她當時就在正殿的屋頂上,聽得清清楚楚,自然不會有錯。
“那麼太后又是怎麼說?她答應了讓花想容嫁給皇上當妃子了嗎?”
穆流蘇的眼睫毛微微動了一下,遮住了滿腹的心事,繼續問道。
“太后沒說答應她,也沒說不答應,但是卻同意了讓花想容留在寧壽宮裡小住一段時日學習禮儀宮規。”
薔薇老老實實的說道,心裡不由得擔心,小心翼翼的瞄了穆流蘇一眼,擔心她會憤怒或者難過。雖然已經想到了她會生氣,可是看到那張黑得跟鍋底一樣的臉時,心裡還是嚇了一跳。
她真的害怕皇后會暴跳如雷,會憤怒的將宮裡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乾淨了。
沒想到穆流蘇陰沉得像暴風雨降臨之前的壓迫感忽然就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笑,眸光凜冽銳利,好看的紅脣輕輕動了一下,鏗鏘有力的聲音從她的脣邊溢了出來,“她休想。”
不說北堂德潤承諾了這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就算沒有承諾,她也絕對不允許穆如茵的女兒嫁給北堂德潤,絕對不允許!
如果說剛纔太后讓她抓緊時間生個皇子讓她有了猜疑,現在她就已經百分百的肯定穆如茵的目的是想要讓花想容成爲北堂德潤的女人了。
穆如茵未免也太小看了她,只要有她在的一天,花想容就別想成爲北堂德潤的妃子,她決不允許!
“娘娘,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讓屬下去將她咔嚓了?”
薔薇小心翼翼的看着穆流蘇,伸手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試探性的問道。
“不用。敵不動我不動,等到她有所行動的時候我們再做出相應的對策,不能自亂了陣腳。現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派人暗中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要是有什麼異常的情況立刻跟本宮彙報。”
穆流蘇捧着溫熱的茶喝了一口,陰霾得想要殺人的臉上平靜了下來,只是那雙眼睛卻依舊冷意森森,目光所及之處冷得萬物都要凍僵了。
“屬下遵命。”
“這裡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先出去吧,把若蘭叫進來。”
薔薇領了命令退下去了,體貼的關上了房門。
穆流蘇心裡翻轉,將心口熊熊燃燒的怒火給嚥了下去,儘量讓自己的思維清醒,她要弄清楚,穆如茵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什麼會選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花想容是不是真的想要嫁給北堂德潤。
都說女人的直覺最爲準確,可是她卻不能從花想容的眼睛裡看到任何東西,或者是愛意,或者是渴望,都沒有。
即使花想容無時不刻不散發着靜默的美麗,可是穆流蘇仍舊沒有感覺到她對北堂德潤有着什麼愛慕之情,一點都沒有。
她越是想,可是腦袋裡亂得跟漿糊一樣,怎麼都理不出一個頭緒來,索性靠在榻上不願意去想了。
若蘭輕輕推開殿門走了進來,小聲的喚道,“娘娘。”
“若蘭,你拿着我的令牌去百花閣,讓他們到青州城去查一查到底花月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最近有沒有可疑的人和花月痕接觸,他有沒有反常的情況。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傳遞回來,我急着用。”
既然這邊摸不着頭腦,就從花想容的父親那邊開始查吧,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呢。
“是,我這就出宮去。”
從穆流蘇的手裡接過令牌之後,若蘭飛快的退出了寢殿,帶上了房門,去忙着穆流蘇吩咐她的事情去了。
穆流蘇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望着屋頂的方向,心裡默默的說道,“花想容,你千萬不要做出什麼傷害我的事情來。我不想主動招惹你,你也別讓我失望纔是。”
她又想到太后欲言又止的表情,沒來由的心底一陣厭煩,睡也睡不着,看書也看不進去,索性靠在窗前,將窗戶打開看着外面的湖水在陽光下折射出碧波盪漾。一站,就足足站了兩個多時辰,從午時一直站到了傍晚時分,金色的陽光灑了她一身。
北堂德潤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纖細柔弱的背影,似乎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憂傷來。
他走到她的身後,憐惜的將她抱在懷裡,溫熱的嘴脣貼着她的耳朵,用溫柔得幾乎可以掐出水來的聲音說道,“怎麼了,爲什麼不開心?”
穆流蘇乖順的靠在他的懷裡,目光依舊望着前方,輕輕的搖頭,“沒想什麼,就是覺得玉藻宮的夕陽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歡。”
她眸中有溫柔細碎的浮光,眼底的深情堅不可摧。
那些沒邊沒影的事情,她不想說出來煩惱北堂德潤,也不想讓自己變得陰晴不定,猜忌多疑。
“不是的,流蘇你一定有心事,告訴我好嗎?”
她的背影明明就充滿了孤單,那種哀傷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他怎麼會看錯?
他不喜歡這個樣子的她,飄渺不定,好像隨時都要飛走一般,任憑他怎麼努力,都抓不住她。
“我也會害怕失去你,流蘇,你在擔心害怕什麼,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我會心疼,會害怕的。”
北堂德潤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白皙光滑得宛若凝脂的臉,小心翼翼的哄道。
穆流蘇感受着那疼惜溫柔的目光,鬱結在心底的煩惱被她藏得好好的,揚起了大大的笑容,“我是在想,我們是不是應該生個孩子了?”
要是有了孩子,應該就能堵住那些迂腐頑固的朝臣們的話了吧,也能分擔北堂德潤的一些壓力。
“只要你想,我隨時都可以。”
北堂德潤似乎知道了問題的癥結在哪裡了,深邃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陰霾,俊美如玉的臉上卻一直掛着寵溺的笑容,摟着她的腰,在她的臉上落下繾綣眷戀的吻。
“恩,要是有個孩子我們的生活就變得圓滿了。”
北堂德潤順從的看着她,眉宇間含着滿滿的幸福,眼神充滿了憐惜,想了想,還是認真的對她說道,“流蘇,你擔心和害怕的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我答應過你這輩子只愛你一個女人,只要你一個女人,就永遠都不會改變,不管是誰都動搖不了我愛你的心意。你別再擔心了好嗎?這些事情我都能處理好的。”
穆流蘇將臉埋在他的懷裡輕輕的蹭了蹭,幽幽的說道,“可是看到你撐得那麼辛苦,面對那麼多的壓力,我真的會很心疼。我卻又那麼小氣,自私的不想讓別的女人分享你,你是我的,我不會讓別人搶走你的。”
說她善妒也好,說她自私也罷,反正她的男人休想別的女人來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