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聽說冷嘯風回來之後,本來擔憂的心終於放下了,結果回來之後就鬧出這麼幾齣,他有些坐不住了。
“安兄,你說,我該怎麼做?”他煩惱不堪,早朝的時候,看到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真想上去將他狠狠地揍上一通。
但是,他心裡又在慶幸,如果他們真的沒有關係了,自己是不是可以?
心裡煩悶,只好來找安普傾訴。
這些日子在天元,安普已經學會不少本國話,基本的交流已經不成問題了,倒樂意跟他溝通。
“姻緣天註定,一切莫強求!”他操着蹩腳的本國話道。
“可是,他們和離了!”方言懷着一分希冀。
安普憐惜地看着他,搖搖頭,這小子看着紅鸞星就要動了,莫不成他的真命女,還真是那個沈傾城?
“你不是能看破紅塵嗎?幫我看看,有沒有希望?”
安普錯愕地看他,這人真是一根筋,這樣的事,他也無能爲力。
不過嘛,他倒是有點事,或許應該去見一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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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十,各府都忙着備辦年貨,到處洋溢着喜慶的節日氣氛,王府門前也是熱鬧非凡,爲什麼呢?因爲王妃沈傾城爲表自請下堂的決心,要在今日回孃家。
這個沈傾城,又一次被推至風口浪尖,衆人不禁將她跟之前方言的謠言挖出來,有人甚至道:“莫非睿王妃真的有點那什麼出牆?不然怎麼走得這麼幹脆?”
說話的是個男人,剛一說完,耳朵上立即就被揪住,“你個死鬼!要是還敢出去拈花惹草,老孃也要自請下堂,不對,是和離,把你的錢,你兒子全都捲走,給你留幾個賠錢貨女兒,給你敗光了,就沒心思去野了!”
真是躺着也中槍!
“哎喲!我不過白說一句,怎麼就扯到我身上了?”
“還不快給老孃死回去?你兒子哭了!”女人揪着男人的耳朵往自家的方向拖。
男人憤恨自己運氣差,說句話不對就被揪住錯不放,男人,真是不該隨便犯作風問題。
不管百姓們如何熱鬧,沈傾城搬家的決心勢不可擋,一輛輛馬車光鮮亮麗,裡面堆放的大件小件,可真是羨煞了旁人的眼。
沈傾城自正門而出,可讓衆人眼前一亮,好話歹話都有人說,可是當事人兩個並沒有所謂的相見如仇人的感覺,雖然沈傾城一張臉冷冷清清,冷嘯風可是一臉的依依不捨。
丫鬟們簇擁着沈傾城出來,衆僕婢有些怠慢,冷嘯風臉色便冷了下來。
“見過王爺,王妃!”
沈傾城視若無睹,走到第一輛馬車前,冷嘯風跟隨其後,討好地笑道:“媳婦兒,回去告訴岳父大人,這些都是小婿我孝敬他的,到時候我來接你啊!”
“哼!”浣紗等丫鬟不屑地哼了一聲,扶着沈傾城上了最先頭的一輛馬車。
沈傾國前來接她回家,看到此情此景,只能對冷嘯風愧疚地抱了抱拳,無奈地道:“王爺保重,我們會照顧好她的。”
冷嘯風縱有萬般不捨,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車輪滾動,數輛馬車便消失在衆目睽睽之下。
心裡暗惱,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真是有些超出他的預期了。
人都散了,隱藏在人羣中不乏有各府的眼線,大家各回各家,找各人的主子報信。
沈傾城回到沈家,沈伯陶早早地迎了出來,就連已經出嫁的沈沉魚,沈落雁,也紛紛回了孃家,此時一左一右恭候在門口,倒不是爲了歡迎凱旋而歸的沈傾城,而是爲了別的。
“傾城!”三姨娘涕淚縱橫,想來是哭過了。
“姨娘,我沒事。”沈傾城打起笑臉,安慰着她。
三姨娘知道她是強作歡喜,更是心裡不好受,怕在門口不太好看,緊緊地牽了她的手,暗暗握了握。
“民婦見過九王妃!”沈沉魚笑盈盈地跪拜,忽而雙手捂住嘴,驚道:“喲,瞧我這記性,六妹妹,聽說你很快就不是九王妃了是不是?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們不是夫妻恩愛情深似海嗎?成親不到一年,怎麼就回孃家了?”
“二姐姐!”沈落雁不悅地小聲喊道,這人真是長了一條毒舌,落井下石的本事見長。
“哼!”沈沉魚有些忌憚這個妹妹,她的夫家可是王家,比起範家還要風光,而且王太傅是皇帝的恩師,她的新婚夫君範躍翔今年過了舉人,明年也要下場春闈。
沈落雁比往常更沉穩了些,梳了婦人頭,平添了一份少婦的嫵媚,一張不怎麼出衆的臉看着生動了不少,看來她婚後過得還不錯。
她規規矩矩地蹲身行了禮:“見過睿王妃!”
沈傾城對她莫名地多了些好感,親自扶起她,說話也帶了絲親暱:“三姐姐成婚,妹妹都沒來得及回來,真是失禮了。”
那時候她正在路上,自然是趕不上。
沈落雁淡然道:“王妃說哪裡話,雖然你人沒到,但送的禮卻是最出挑的,把我那幾個眼高於頂的妯娌都比下去了。”
沈傾城鬆口氣:“那就好,我還怕姐姐嫌棄!”
兩人旁若無人地拉着家常,將沈沉魚氣得夠嗆。她想不通,癟着嘴巴:“一個下堂婦,有什麼值得巴結的?”
“你說什麼?”梅丫正好聽見她的話,眼神狠厲地瞪過去。
跟着沈傾城久了,又在王府裡混着,天性純真的梅丫也自帶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沈沉魚被她的眼神一震,又想起自己比她可是強了數倍,便挺起胸脯驕傲道:“我說了又怎麼了?說錯了嗎?”
“犯二奶奶,你真是犯二!我告訴你,就算我們主子不做王妃了,她還有品級,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些日子我們心情都不太好,到時候撞槍口上,哭都來不及。”
梅丫丟下這句話,再不管她,追着沈傾城去了。
沈沉魚雖然還不服氣,但見沈傾城即便是這般田地,也還是前呼後擁,帶回來的禮物也是好幾大車,心中不禁感慨,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沈沉魚自嘆弗如!
沈伯陶陪沈傾城說了幾句話,讓她在府裡安心住下。三姨娘也跟親孃一般噓寒問暖,甚至比以往她回來還要殷勤,生怕她感到一點不如意,心裡生了膈應。
沈傾城只覺得動容,這就是家人,無論你在什麼時候,不離不棄,他們總是在自己的身邊!
吃過午膳,沈沉魚姐妹就回婆家了,沈如霜正在待嫁,再過十天就是她的婚期了,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她想了想,最後鼓起勇氣道:“六妹妹,我做了些衣裳,你若是沒事的話,可不可以幫我參詳參詳?”
沈傾城樂意的很,她正好閒着無事,欣然前往。
沈如霜的嫁妝不算豐厚,但樣樣都很精緻,尤其是繡工,可稱得上一絕,就是繡房裡的,也不一定有她的針腳細密。
“四姐姐用心生活,將來定會過得紅紅火火。”她由衷道。
沈如霜臉頰迅速染上一層紅霞,動了動嘴皮,欲言又止。
“四姐姐有何話,儘管跟我說。”她看着她,忽然想起沈沉魚,“是不是二姐姐又打你的主意了?”
“沒有沒有!”沈如霜忙擺手,支支吾吾道:“我是看你好像並不很難過的樣子,這裡是咱們長大的地方,你不用這樣辛苦。”
原來是勸她來着。沈傾城心裡一暖,真心地綻開一個笑容:“你覺得我是強顏歡笑嗎?”
沈如霜呆呆地看着她如花的容顏,強顏歡笑哪裡可能有灼灼的流光?她,應該是很幸福的吧。
心裡沒有了疑慮,姐妹倆便天南海北地侃起來,沈如霜給她講自己做嫁妝的點點滴滴,沈傾城則說起北疆之行的種種,當聽說她被人擄劫,險些丟了性命,沈如霜驚愕地“啊”了一聲,當她說起攻破敵營,勢如破竹,她更是一副驚愕憧憬的表情,兩個並未有過多交集的姐妹,在這個特別的午後,向朋友一樣聊起天來,聽得沈如霜一愣一愣的。
剛回了沁香閣,丫鬟就匆匆進來,稟道:“王妃,雷小夫人來了!”
雷小夫人?沈傾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浣紗提醒道:“就是蘇大小姐!”
沈傾城恍然,可不就是蘇嬋娟嗎?如今已經嫁做人婦,她還沒有適應這一變化。
“快請!”她忙吩咐道。
很快,蘇嬋娟就被請了進來,沈傾城遠遠就看見她一臉鬱色,想來也是爲雷霆的事情煩惱了吧?
“蘇姐姐,快進來,我可想死你了!”她熱情地去拉她的手。
“呸呸,什麼死呀活的?臘十臘月的,也不忌諱”蘇嬋娟忌諱地啐了一口,沈傾城忍俊不禁,“蘇姐姐,你什麼時候這麼迷信了?”
蘇嬋娟奇怪地看她:“怎麼,你還在這裡傻樂?當真什麼都不管了嗎?”
沈傾城淡淡地看她一眼,滿不在乎道:“我現在最緊要的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等兒降生!”
蘇嬋娟眼眶一紅,哽咽起來:“你能想開自然是好,可是我怎麼辦啊?”
沈傾城眼睛一亮,忽然來了興致,悄悄湊近她的耳朵,神神秘秘地道:“怎麼?這麼快就被拿下了?你這耳根子也太軟了吧!”
蘇嬋娟面上一紅,“那倒沒有,我們還是之前的樣子,只是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要是有個萬一,我們雷家可怎麼辦啊?”
“嘖嘖,這就我們雷家了?”沈傾城癟癟嘴,“果然是女生外嚮,嫁了人就不管其他事了。我這都下堂了,還大着肚子呢,怎麼就沒見你問一句?”
蘇嬋娟狠瞪她一眼:“你還好意思,連我都誑,若不是看在你大肚子的份上,定不輕饒!”
沈傾城汗顏,她是僞裝得不夠嗎?當初在宮門口都鬧成那樣了,還要怎麼樣啊?
難道,要她每日哭哭啼啼以淚洗面,才叫傷心欲絕啊?她還懷着孩子呢,可要注意好胎教才行。
“說吧,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蘇嬋娟道聽途說了些,可是要她相信,沈傾城會是那樣的潑婦,她是一百個不信,除非,他們在籌劃着什麼。
沈傾城並不打算細說,只是道:“這件事都因爲我而起,你放心,事情總能解決的。”
若不是因爲冷嘯風,雷寬父子不會受此連累,蘇嬋娟也不會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了。
不過看蘇嬋娟這樣,沈傾城倒是有些替雷霆鼓掌了,他不會是藉此機會,對她用了苦肉計吧?
唉,算了,看在北疆的時候肝膽相照的份上,什麼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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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嘯風最近孤枕難眠,不少丫頭片子都動起了心思。雖說傳說中的琴歌走得很悲壯,可是如今山中無老虎,她們不會跟她一樣沒有運氣吧。
於是,丫鬟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期望能得某人一顧。
冷嘯風壓根兒沒注意到過,自己的王府裡竟然有這麼多丫鬟,他不由皺眉,冷着臉一掃,立即有一大片芳心碎了。
沒有女主人的王府還真不像個樣子!他暗自道,想着要不要將這些人全都攆出去,可是立刻又否定了這個念頭,王府這麼大,不可能不要人侍弄,若是不要丫頭,只能買小廝了,可是後院是絕對不能沒有丫鬟的,不然小廝們一個個都盯着他媳婦兒看,自己每日抱着醋缸喝醋都夠了。
這日,他又一次以眼神震碎一地放心之後,王府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安國侯?他怎麼會來?”冷嘯風十分詫異,他跟安國侯秦誨素來沒什麼交情,再加上當初他成親,秦湘柔鬧那麼一出,讓他對整個安國侯府都沒有一絲好感。
這原本也不怪他,因爲秦湘柔那一鬧,他堂堂一個九王爺,還得千里追妻,更要命的是,他當時行走不便,天涯追妻,這可是多麼艱鉅的一件事啊?
後來,秦誨又與大皇子冷嘯天走得頗近,他的女兒還是大皇子正妃,他們的過節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安國侯秦誨在書房外面的偏廳裡等了小半個時辰,正主冷嘯風纔到場。
“見過王爺!”他禮數十分周全,冷嘯風淡淡地點了點頭,直接切入主題:“侯爺來訪,不知因爲何事?”
“秦誨自知冒昧,可那日在宮門口見着王妃,心裡一直惦記着,王爺最近心情一定不好,特意來勸慰一番。”他觀察着冷嘯風的神情,斟酌道。
冷嘯風眼睛微眯:“侯爺怎知我心情不好?”
“聽說王妃已經回了孃家,這偌大的王府,不可一日沒有女主人,秦誨腆着老臉跑這一趟,其實是爲王爺考慮。”
他終於提起了來意。
冷嘯風一動不動,眼睛注視着腳前的一小塊青磚。
秦誨見他不言,只好道:“王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清楚您是個重情意之人,但是,放眼京城公卿之家,好人家的女兒多了去了,自有那知書達理,熟讀女則女訓的大家閨秀與王爺匹配。”
“安國侯這是打算改行做媒婆來了?”冷嘯風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嘲諷地看着他,“不知道侯爺要爲本王物色的是哪家姑娘呢?”
安國侯見他雖然不甚熱情,但臉上帶笑,這事應該還有門兒。
於是一鼓作氣,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其實,我還有一個小女兒,名喚湘樂的,臘月剛及笄,姿色比她的兩個姐姐還要出挑。”
冷嘯風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侯爺的女兒可真多。若是這樣的話,那要恭喜侯爺了!”安國侯面上一喜,卻聽冷嘯風忽而轉了話鋒,“既比大皇嫂還要出衆,想來是天姿國色,明年開春不是就要選秀了嗎?侯爺爲何不讓她進宮去?到時候一飛沖天,你安國侯府又可保幾十年榮華了。”
安國侯臉上只覺得火辣辣的,好像誰在他臉上抹了辣椒,又狠狠地摑上一巴掌,讓他火辣火燒地痛。
他強忍着怒氣,沉聲道:“王爺,本侯是誠心來跟你結親的,你不應就算了,爲何要如此羞辱於我?”
“我說錯了嗎?”冷嘯風一臉茫然,“俗話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任何好人家的女兒,都應該先就着宮裡,難道,在安國侯眼裡,進宮侍主莫非還委屈了你家女兒不成?”
安國侯吶吶地:“我女兒才十五歲,怎麼……怎麼能與那麼有心計的女子爭鋒……”
冷嘯風神色冷凝起來:“既如此,安國侯爲何要來跟本王談這事,本王有王妃,莫非,你的女兒也願意跟那琴歌一樣,做個沒名沒分的丫頭不成?那樣的話,本王就卻之不恭了!”
安國侯再也按捺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九王爺,本侯是來與你商議親事,並非求着你,是太子主動爲你求娶我家女兒,連太后和元后娘娘都應了,你想要羞辱於我,難道要忤逆不孝嗎?”
冷嘯風心中猛地一沉:元后也答應了?什麼時候的事?
“誰應的本王管不了!我只告訴你最後一句話!”他整個人周身瞬間蔓延着一股冷氣,眸底帶着堅不可摧的寒冰,冷冷地射向安國侯:“這件事你自己攬下的,自己善後去。若是你不想自己的女兒還沒進門就香消玉殞,你大可以罔顧本王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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