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嘯風看見她出來,心裡略安,就遠遠地看着她,準備好好安慰她一番來着。
可是,她竟然,當他是空氣!
“城城!”他喊了一聲,沈傾城不應,頭也不擡地繼續往前走。
冷嘯風自然發覺她不對勁,忙跟上她:“怎麼,母后爲難你了?”他伸手想拉她,浣紗和梅丫卻一左一右緊緊攙着她,以往這個時候,丫鬟們都會自動避讓,從未像今天這樣,連她們都不給自己面子。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有些不耐煩,聲音不自覺地就大了些。
沈傾城心裡堵得慌,此時更是委屈不已,懶得搭理他。
浣紗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奴婢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然後扶着沈傾城快步走遠了。
冷嘯風聽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卻也明白,定是蕭婉說了什麼,才讓她氣成這樣了。
“墨竹,你去跟着,我先去問清楚!”他吩咐道。
“是,王爺!”墨竹正色應了,王妃從來不甩臉子,現在連浣紗都敢那樣對王爺了,該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是。
冷嘯風匆匆進了瓊華宮,沒有注意到有人悄悄躲在瓊花樹後面,大步流星進了寢殿。
“母后,你……”他剛進去,忽然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聲音:“娘娘,您怎麼樣?來人,快來人啊!”
琴歌匆匆出了寢殿,追着沈傾城而去,剛看到主僕幾人的身影,忽然冷嘯風不期而至,她一顆心砰咚砰咚跳得厲害,好像要衝破她小小的心臟蹦出來了似的。
她撫着胸口,貪婪地看着他對她溫柔軟語,一陣陣臉熱心跳,將來,他也會這樣溫柔地對待自己,除了王妃,她就是第二個,這個時候,滿腔的幸福感充斥着她,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
更讓她興奮的是,他們兩個好像鬧得有些不愉快,冷嘯風竟然一個人往自己這邊走來,她邁出腳步,想要上前打招呼,無奈那人根本就沒有看到她,走了進去。
她心裡一陣悵然,轉念又想,王妃定是嫉妒了,並未將元后把她賜給他的事告訴他,不用着急,她還是先去了府裡,站穩了腳纔好。
沈傾城匆匆出了宮門,轉頭望了眼高高的粉牆,忽然瞥到一個小小的彩色身影,眼睛眯成一條狹長的細縫。
“王妃,快上車吧,王爺會處理好的!”浣紗要扶她上馬車,轉過臉,正好也看到了漸漸跑近的琴歌。
“賤妾給王妃請安!”琴歌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撲通一聲跪在沈傾城的面前。
宮門口守着的太監詫異地看她一眼,雖然不敢多問,眼裡卻都含着興趣。
沈傾城眼裡蘊着怒火,浣紗自然會意,衝她就罵:“混賬,我們王妃豈是什麼人都能來請安的?”
琴歌擡起頭來,直視着沈傾城,堅定又得意地道:“浣紗姑娘莫不是忘了,從今日開始,我就是睿王殿下的人了!”
“哼!”浣紗不以爲然地冷哼了聲,彎下腰,靠近她的耳朵,以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威脅道:“你以爲你飛上枝頭了不成?可別忘了,你無名無分,我們王妃要是想處置了你,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你……你……!”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又看向沈傾城:“王妃,賤妾可是元后娘娘所賜!”
“賤妾?”沈傾城心中冷笑,隱忍良久,怒火早就有了爆棚的趨勢,只是,之前礙於在皇后面前,她發作不得,可不代表她就是一隻軟柿子,能任人搓圓捏扁。
“來人,給我掌嘴!”她冷冷地吩咐,立即有兩個跟車的粗壯婆子上前,左右開弓,噼噼啪啪地打了起來。
“唔唔……唔唔……”琴歌想要辯解,我是元后的人,你們敢這樣對我?
可是,她怕痛,沒抽幾下,嘴巴就歪了,偏沈傾城沒說打多少下,兩個婆子就沒停手,這女人惹王妃生氣,她們就是要狠狠地教訓她。
宮門口很快就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過路的官員,敢當着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行兇,這可是個傻大膽兒,於是就有人想伸張“正義”,有人想看熱鬧,反正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宮門口一時間熱鬧非凡,跟擁堵的菜市場一般。
待人一看清行兇之人,就更是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這不是睿王妃嗎?還有,這個被打的姑娘,穿得這麼體面,也是個有身份的啊!”有人小聲地竊竊私語起來。
“是啊,這睿王妃長得是美,可是紅顏禍水啊!”
“誰說不是呢?就算是要教訓下人,怎麼選在這宮門口?睿王這下有的頭疼了!”
衆人紛紛猜測,其中有人將此事聯繫到邊關的戰事,紛紛搖頭。
不過他們不知道,琴歌是瓊華宮伺候的,守門的太監也不敢說,不然,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嚇破了膽!
婆子下手極重,琴歌嘴角漸漸滲出鮮血來,嘴脣都被打翻了出來,稍微一碰就疼。
沈傾城見她身體有些搖搖欲墜了,才緩緩道:“行了,小懲大誡即可,以後可要記住了,小小一個賤婢,沒名沒分,還敢不敢在本王妃面前以妾室自稱,若再有其他人認不清身份,直接發賣了出去。聽到沒有?”
衆人恍然大悟,敢情這被罰的是睿王的人,仗着伺候過主子幾天,就無形無狀起來,敢在主子跟前託大,這樣的賤婢,的確該罰!
“王妃,這踐人太過分了,讓您一個主子在門口等她小半個時辰,可不能掌幾個嘴巴就了事!”浣紗一臉不服氣。
琴歌傻眼,她無緣無故捱了這一頓,難道還沒夠?她想要辯駁,嘴巴卻痛得很,唔唔唔了半天,也沒說清楚半個字。
沈傾城自然不會找蝨子在自己頭上來抓癢,寒聲道:“自然,這樣吧,此婢今日所犯之事,原本打死也不爲過,可本王妃肚子裡懷着孩子,就當是爲孩子積點福,就送她去廟裡吃齋唸佛,供奉菩薩吧!”
“……”不要,你不能這樣對我!娘娘救我!嗚嗚……
琴歌心裡吶喊着,想要反抗。
那兩個婆子已經左右夾起她,拎小雞似的將她帶走了。
沈傾城掃視一眼圍觀的羣衆,目光帶着倨傲之氣,她走到最近的一個人身前站定,嘴角勾起一個冷冷的弧度。
“安國侯,怎麼樣?看得可仔細了?我倒不知,侯爺也喜歡打聽八卦,是不是很好奇,我們王府還有多少這等沒名沒分的丫頭?”
“九王妃……”安國侯老臉微紅,他心裡想的確實差不離,不過他倒不是八卦,而是好奇,當初不是號稱絕不納妾的九王爺,爲何身邊忽然又有了人?
“好了,都散了吧!大家各回各家,我沈傾城向來嫉惡如仇,怎麼想怎麼做,大家府上定然也沒少了這些腌臢事,應該都見怪不怪了!”
她不耐煩地掃視了衆人一眼,她的目光滿含着譏諷之意,衆人紛紛低頭側目,都有一種感覺,好似那說的就是自己。
沈傾城的囂張再一次激起一陣軒然大波,很快,紅顏禍水的稱號還沒有傳出,“悍婦沈氏”的名頭倒響噹噹起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沈傾城撇下一衆圍觀之人,衆目睽睽之下施施然上了馬車,車伕鞭子一抽,馬蹄揚起,踢踢踏踏揚長而去。
安國侯上了自己的馬車,招呼親信過來吩咐:“你去查一查,那沈氏不是如此橫行霸道之人,爲何會在宮門教訓府中人。”
“是!”親信應了,飛快地去打聽,沒多久就回來稟報道:“……侯爺您猜那被打的是誰?竟然是元后身邊的宮女,今天元后將那女子賜給九王妃,好像是宮女不知爲何耽擱了,讓她等久了,還有就是,據說還沒有定名分,她就以妾室自居,九王妃一怒之下,就狠狠地教訓了她一頓。”
“賜人?”安國侯驚詫得很,捋着下巴上幾根鬍鬚,若有所思。忽而笑起來:“難怪了,沈氏要發火,原來是嫉妒了!女人打翻了醋罈子可真是了不得!”
“侯爺,您說睿王當初說不會有其他女人,究竟是真心話還是託詞?”
安國侯眼神微眯,當初他可是連太后都敢違抗。可是如今看來,沈氏發那麼大的火,或許冷嘯風對那宮女有些不同了。
“回府!”安國侯腦海裡忽然涌現一個想法,“不,先去太子府,我有事找太子商議!”
冷嘯風在蕭婉牀前守了許久,她才平靜下來,微眯了眼睛,躺在迎枕上養神。
“太醫,元后的病怎麼樣?”冷嘯風雖然心中有事,但也不希望蕭婉出什麼事,只好將心思壓下,先處理她的病。
太醫搖搖頭,走到屏風外面去開藥,一邊道:“娘娘這是心疾,俗話說,心疾還需心藥醫,藥物只能是輔助治療,王爺,您可得好好勸勸娘娘,什麼事都要想開些纔好。”
冷嘯風點頭應了,命人去抓藥熬上,自己坐在牀頭守着,盼着蕭婉能睜開眼睛。
就在他很不耐煩,想要起身離開的時候,蕭婉終於掀開眼皮,看到牀邊坐着的人,眼中甚是欣喜。
“風兒,你來了!快扶我起來!”
冷嘯風扶着她起身,蕭婉一把就抓住他的手腕,“我的兒啊,娘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怎麼那麼傻啊!”
“母后!”冷嘯風有些詫異,他的印象裡,蕭婉一直是一個清靜溫婉之人,從來不會有這種情緒外漏的時候,這時候是怎麼了?
難道真是因爲自己在邊疆險些回不來,所以才觸動了她最深處的母性?
“母后,你冷靜一下,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有!”他起身站起來,蕭婉手中一空,有些失落。
冷嘯風出門,正好看見廊檐下兩個宮娥在嘀咕:“那琴歌真是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竟然能得娘娘恩典,賜給睿王殿下做妾,將來母憑子貴,定是榮華富貴。”
“好了,你就別瞎想了,好生伺候纔是正經!”
琴歌?母后什麼時候跟他說過了?
冷嘯風眉頭深鎖,想起自家媳婦黑着臉離開,連一個正眼都不給他,原來是因爲這事!
母后越過自己,已經給她說過了?
越想心裡越涼得驚心。他輕咳一聲,兩個宮娥都嚇了一跳,等看見是冷嘯風,更是嚇得不輕。
“奴婢見過王爺!”兩個丫鬟聲音裡都帶了哭腔。
“你們過來!”冷嘯風聲音淡淡的,沒有絲毫起伏。
二婢戰戰兢兢地移了過去,頭都要低到膝蓋處了,心砰砰跳個不停。
“王爺!”聲音細若蚊蚋。
如果王爺要治他們的罪,那該如何是好?
出乎她們的意料,冷嘯風依舊是平淡隨和的聲音。
“你們很羨慕那什麼琴歌是嗎?”
二人擡起頭,一怔。
“半柱香之後,給元后娘娘服藥,之後再告訴她本王去皇上那兒了。”
二人忙不迭應了。
冷嘯風再次叮囑道:“若是透露半個字,本王要你們的小命!”
“是是!”兩人點頭如搗蒜,飛快地應了。
冷嘯風再無停留,飛快地出了瓊華宮,心裡苦笑,那個小妮子,也不知道要跟自己撒多久的氣,他一定要好好處理好這件事。不然自己可有的苦吃了。
“王爺,您可算是出來了!”墨竹守在宮門口,徘徊着,見他出來,連忙迎上來。
冷嘯風注意到,周圍的人都熱情地指着他,好像在跟他打招呼,又好像不是,真是奇怪。
“怎麼了?”他四下看了,沒有看到自家的馬車,看來,那丫頭果真不等自己,先回家了。
墨竹附耳過來,小聲說了幾句,冷嘯風一雙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張着嘴巴半天合不攏。
“王爺!您快想想辦法啊!”墨竹急得厲害,這樣下去,王妃的名聲都全要毀了,怎麼辦啊?
冷嘯風終於回過神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好,真是太好了!”
呃——這還好?
搞得墨竹莫名其妙。怎麼他家的主子,一個兩個都這麼另類?不會氣糊塗了吧!
謠言就如野草,一旦起了個頭,就瘋長起來。到第二日早朝,文武百官都知曉昨日宮門發生的這一“壯舉”了!
“九王爺,您真是有福氣啊,王妃殺伐果斷,處理事情毫不拖泥帶水,我等佩服佩服!”
冷嘯風自然之道他們話中的嘲諷之意,一一拱手謝過:“好說好說!你們家若是想要討要御夫之術,本王一定讓她傾囊相授!”
那人立即神色古怪起來,忙回到自己位置上站好,笑話,他可還等着坐享齊人之福,要是出這麼一位惡婦,還不整天鬧得雞飛狗跳?
皇帝這一日破天荒地沒有上朝,百官又紛紛猜測,是九王妃讓皇家蒙了羞,皇上都不好意思起來,向列祖列宗請罪去了。
又有人說,是元后蕭婉被她氣病了,皇上心疼,衣不解帶地陪着她……
也有人說……
總之各種版本紛紛如柳絮一般,飄飄悠悠,越穿越不像話。
沈傾城在王府裡,伏案疾書,浣紗站在一旁替她磨墨,擔憂得兩道柳眉都打成結。
“和——離——書”三個字在眼中十分扎眼,昨天王爺不是好話歹話說了一籮筐嗎?怎麼王妃就是油鹽不進呢?
“好了,大功告成!”沈傾城最後一筆完成,筆尖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她彎腰吹乾墨跡,將和離書看了兩遍,露出一絲笑容。
浣紗苦着臉:“王妃,真的要這樣嗎?”
沈傾城橫她一眼,“你這丫頭,少說廢話啊!你到底是我的丫鬟,還是他的丫鬟,怎麼胳膊肘盡往外拐?”
“王妃,奴婢怕您出去容易,回來就難了!”浣紗苦口婆心地勸道。
沈傾城不耐煩起來:“小鈴鐺!小鈴鐺!”
浣紗奇道:“王妃,您喚小鈴鐺做什麼?她不是有事,早被王爺派出去了嗎?”
“我是想將你也派出去!”沈傾城危險地看着她,浣紗被戳中死穴,她是打死都不會離開她的,只好噤聲不語。
算了,相信王爺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這樣說服自己。
沒幾天,就傳出睿王妃暴打元后剛賜下的睿王新寵,被睿王妃暴打送入尼姑庵,睿王不服,找她理論,睿王妃竟然得理不饒人,提出和離,據說,睿王妃已經準備搬回孃家,沈伯陶舔着老臉,只好將女兒接着,在朝中都擡不起臉來。
八王爺聽到這個消息,心裡糾結鬱悶,立即找了人去打探,結果與坊間傳聞相差無幾。
“那個女人真是個禍害!”
“王爺,這樣一來,睿王爺爲她所做的事,似乎就有些站不住腳啊!”他的一名謀士道。
冷嘯臨正是擔心這一點,如此潑婦,有誰會相信一個男人會爲了她死心塌地。而且,那個琴歌的,聽說是老九的新寵,能讓沈傾城打翻了醋罈子,連場合都顧不得了,胡亂發作一番,定不是一般的寵。
這些都與他沒有關係,但是,卻對他十分不利。本來想要借那個謠言讓冷嘯風徹底失了民心,到時候一步一步牽出幕後的太子,可是如今這件事倒真的演變成爭風吃醋的把戲了,還有什麼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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