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三章 無道亦無刀

“讓開,我不傷你!”蓋靈大士的聲音震得荒野發出陣陣轟鳴聲。

而事實上,如果蓋靈大士真的瞧不起葉信,直接出手即可,就像剛纔對付明佛他們一樣,不敢擅動,是因爲他感覺葉信的氣息極其詭異,而且葉信周圍時而顯現出由神念形成的光帶,猶如太陽噴發出的日冕,這分明是真神的象徵,可是,真神又根本不可能在天路行走,蓋靈大士無法估測葉信的境界,所以只是想把葉信嚇走,也順便給葉信一個臺階。

“你傷得了我麼?”葉信懶洋洋的說道:“小螞蟻?在你開始修煉之前,和我有什麼區別?你們啊……對這片賴以生存的天地,參悟得還是太淺了。“

“你和我談參悟?!”蓋靈大士放聲狂笑。

葉信還是一副慵懶的模樣,好似沒意識到自己受到了嘲笑,其實這番話他並不是對蓋靈大士說的,而是在對自己說,在虛空中的感受,與在這吉祥天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所有的力量都是由心而生的,心境該怎麼修煉呢……”葉信喃喃說道,他突然對明佛所說的滅道三篇產生了渴望,儘管明佛說記載的都是莫名其妙的小故事,但葉信知道,那代表着無道者的心歷。

“你到底讓不讓?!”蓋靈大士有些忍不住了,他所統的神庭修士都已化作無窮無盡的真元,此刻真元就在前方,他卻過不去,這是無法接受的,所以,他決定縱使葉信的氣息再詭異,也要試一試葉信到底有什麼本事。

“好累啊……你等一下。”葉信的身形向下方落去,落在滿目蒼夷的曠野中,他散發出的波動本來就不強,現在又弱了幾分。

明佛等人呆呆的看着戰場,葉信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斬天裂地的銳氣,所以他們絕不認爲葉信能敵得過蓋靈大士,如果和葉信沒有什麼瓜葛,恐怕他們早就退走了,但他們都承受過葉信的恩惠,沒辦法坐視葉信去送死,尤其是明佛,已開始暗中運轉元脈,準備在葉信最危險的時候,用虛空把葉信帶離戰場。

“主上這是怎麼了?”蕭魔指低聲問道,葉信總是意氣風發的,從沒有如此虛弱的時候。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起了信哥很久之前說過的話。”鬼十三說道:“大道至簡,返璞歸真。”

蕭魔指頓了頓,這句子好像很工整,也好像很有道理,隨後他問道:“什麼時候說的?”

“嗯……在天罪營的時候。”鬼十三說道。

“那時候說的話你也當真?”蕭魔指不由露出苦笑。

“可是……”鬼十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現在的葉信太普通了、太平常了,難道不是返璞歸真麼?

葉信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找到了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擡頭看向高大的蓋靈大士:“可以開始了。”

這個混蛋!蓋靈大士心中在怒罵,他再也忍不住了,瘋狂的氣息全面綻放。

可就在這時,葉信無精打采的雙瞳中,突然有一道金光從左到右劃過,而蓋靈大士的法身也突然飛了起來,翻滾着飛向右方,足足飛出了數千米開外,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大地恍若地震了一般,劇烈晃動着,日月城一處處殘垣斷壁也濺起了無數煙塵。

下一刻,蓋靈大士猛地爬起身,躬腰半蹲,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前胸,在他胸口前方,有一道長長的斬痕,要知道他的法身已經修成護體真氣,足以抵擋神級的攻擊,可此刻他的護體真氣竟然被斬裂了!

蓋靈大士的眼睛中充滿了驚駭,這是什麼攻擊?沒有波動,沒有徵兆,感覺像是被一柄無形無跡的大刀或者長劍劈中了一樣。

葉信依然站在原地,在相當一段範圍內,他是無視距離的,不要說現在只是相距幾千米遠,就是算是幾萬米、幾十萬米,蓋靈大士也逃不過他的攻擊。

“手握重權,要知道恭讓,富可敵國,要知道謙卑,這不是示弱,而是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只有那些色厲內荏之輩,纔會到處展現暴戾。”葉信慢吞吞的說道,他的聲音並不高,卻清晰的傳到了每一個人耳中,就連遠在日月城另一端相互廝殺的雙方修士,也一樣聽得清清楚楚,這似乎不是某個人在說話,而是天地在發音。

“小螞蟻?你們也是衆生中的一員,以前是,現在亦是,以爲證道封神之後,就能凌駕在天地衆生之上了麼?”葉信冷笑道:“不知死活!”

他的雙瞳中再次出現一道金光,由下而上,一閃而逝。

半蹲在數千米開外的蓋靈大士突然拔地而起,哀嚎着飛向高空,直至飛入紫色的蒼穹之後,消失不見,差不多過了兩、三息的時間,蓋靈大士又一路哀嚎着掉下來,重重砸在地面上。

轟轟轟轟……一道圓形的衝擊波蕩起,以極快的速度卷向四面八方,威勢簡直能與剛纔蓋靈大士的那一擊相比,衝擊波吞沒了葉信,涌向了殘破的日月城,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嘯聲。

明佛、御無極等人都傻了,怎麼回事??葉信做了什麼??明明什麼都沒做,蓋靈大士是瘋了不成?幻術?

如果雙方不是生死之敵,他們肯定會懷疑那蓋靈大士在和葉信演雙簧!

唯獨紅佛突然變得異常激動,他的身體抖得厲害,此戰爆發之前,他就認定如果葉信真的有希望掃蕩天域,必定會在這一刻證道封神,否則就跟不上天地的變化,剛纔見葉信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他灰心失望到了極點,隨後便見證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心境前後反差太大,衝擊過強,以至於接近失控了。

蓋靈大士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良久,突然抽搐了一下,隨後吃力的撐起身體,僅僅是撐起來,葉信的攻擊在他的法身上留下了極其恐怖的創口,從他的頭顱到腹部,有一道長長的創口,差一點就要把他斬成兩半了。

“神庭亦不過如此。”葉信說道:“死吧……”

葉信的雙瞳中出現了兩道金光,金光迅速膨脹開,接着化作無數微小的光點,光點都在劇烈震盪着。

蓋靈大士此刻也知道再不想辦法離開,今日法身必定殞落於此,剛剛拼力站起身,突然他的法身上出現了無數褶皺與漣漪,接着他踉踉蹌蹌向後退去,他的法身正不停的被某種力量剝離並粉碎。

當蓋靈大士退出兩步時,他的脖頸已無法支撐頭顱了,腦袋向後垂落,懸掛在背後,退出第三步,他的兩條胳膊脫離了軀體,重重砸在了地上,隨後兩條胳膊都釋放出萬丈霞光,那是真元開始崩散了,退出第四步,他的一條腿掉落下來,接着另一條腿也在不停的粉碎,然後蓋靈大士仰面朝天栽倒在地。

無道,即是無刀!

葉信擡起自己的右手,眼中充滿了唏噓,這是他第二次完全煉化殺神刀了,第一次煉化,殺意完全融入他的神念之中,後來因爲遇到強敵,不得不用自己的骨肉強行凝聚殺意,又讓殺神刀出現在天地間。

證道封神,第二次煉化殺神刀,讓殺神刀徹底消失了,他的元府中再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殺意。

人都說手中無劍,劍在心中,可他手裡沒有,心中沒有,元府裡也沒有。

但,他可以在一念之間,讓殺意重新出現。

從殘破的佛塔上撲簌簌掉落的灰塵,吹亂了溫容長髮的清風,鬼十三腳下的碎磚,蕭魔指不停飄動的袍袖,明佛肩後沾上的兩片樹葉,紅佛臉頰上滴落的老淚,都是他的刀!

他已沒有刀,但他的刀無所不在!

他也已沒有了法門,但他的法門無所不至!

只要他動念,便可以在瞬間秒殺所有人!這就是神的境界啊……

葉信的身形緩緩向後仰倒,躺在了泥土中,隨後喃喃說道:“好累……”

最讓他震驚的是那種突然之間擁有的妙到毫巔的控制能力,以前他釋放大招,漫山遍野全是刀光刀影,看起來威勢無比,但百分之九十之上的刀勁都被浪費了,並沒能擊中任何對手,而他剛纔釋放出的那一擊,從頭到尾沒有落空一刀,所以的刀勁全部擊中了蓋靈大士。

“你們還等什麼?”葉信的聲音突然響起。

日月城的明佛等人早已變成了雕像,他們絕想不到這種結局,一個氣焰滔天,一個有氣無力,結果卻是有氣無力的贏了,而且贏得莫名其妙,詭異到了極點。

葉信的聲音驚醒了他們,這才意識到蓋靈大士的法身正不斷衍化成霞光,立即釋放出虛空,出現在蓋靈大士近前。

葉信的眼皮一點點耷拉下去,他很想睡,按理說這裡是戰場,那些大劫者和虛空行走並不是完全可以信任的,這個時候全無設防的睡覺,太危險了,可他一點警覺的意思都沒有,好像天地間的一切都無法傷得到他。

真元兩界諸神,動輒就要進入長眠,也應該是相同的境況吧……這是葉信腦海中最後一個想法,隨後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睡着了……葉信居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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