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夜說滅法化界塔是最危險、最複雜的天地,遠超過外界的滅法世,但三個人一路走來,卻是出奇的安靜,有的時候,明明感應到前面爆發出了劇烈的波動,等他們趕到,連一條人影都看不見,只留下滿目瘡痍,偶爾能發現有氣息正在急速向着遠方退卻。
有不少強大的修士在滅法化界塔內紮下了根,也有各種各樣的妖獸靈獸佔山爲王,在滅法化界塔稱霸一方要比天路乃至修羅道艱難得多,也危險得多,因爲這裡所有的大存在都處在同一片天地之內,無從逃避,不管什麼樣的危險,都只能選擇面對。
必須要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太強了不行,會被各方霸主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然後遭受圍攻,太弱了也不行,如果來襲者不會遭受任何反噬,敵人就會蜂擁而至,肯定是沒辦法活下去的,至少要有實力去拼命。
詭異的地方在於,好像滅法化界塔內所有的大存在都知道葉信等人的來歷,不願與葉信等人發生什麼瓜葛,只要察覺到葉信他們的氣息靠近,都會選擇遠遠避開。
神夜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多次進入滅法化界塔,這一次是他經歷中最平靜、最安逸的,以往經常能遇到有人收取過路費、主動挑釁等等,可他們現在已經走到了第三層,始終沒有遇到任何麻煩。
滅法化界塔的最頂層,天地一片通亮,在雲霄的頂端,整片天空都在飛速移動,無數電光在湍流中閃爍、爆裂、咆哮,卻沒有任何聲息,整片大地都被電光映照得一片通亮,纖毫畢現,這裡是沒有黑夜的,只有白晝。
一座高山旁,有一座渡口,渡口上擺放着一條破舊的小船,不過渡口外的峽谷中並沒有河水,有的只是獵獵作響的風暴,偶爾有石塊被捲入到風暴中,瞬間便會被絞得粉碎。
渡口前有一座涼亭,幾間草房,一男一女在亭中相對而坐。
“孔雀,你沒必要打頭陣的,先讓天域消磨消磨他們的鬥志吧。”男子輕聲說道。
“你還能指望那些傻瓜?”女子露出不屑的笑容:“天域居然四處傳召,令各方地主先去消耗他們的實力,真是蠢到了極點!化界塔那些公母們沒必要服從天域的詔令,真要逼急了,搞得羣起而攻之,天域法身一個都別想走出去,還有,天域以爲那些公母們都是傻子不成?能在化界塔站穩腳跟,多少是有些本事的,怎麼可能看不出天域那點小伎倆?!”
“我也勸過他們,但他們不聽啊。”男子嘆了口氣。
“他們不下昭令還好,按照那些公母們雁過拔毛的心性,肯定要出去惹事情的,現在,恐怕都會選擇遠避千里了。”女子冷笑道:“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得到,能讓天域法身如此鄭重其事的大存在,怎麼會是好惹的?!”
男子沉默了,良久,他轉移了話題:“孔雀,你想得起來我們爲什麼找他麼?”
“想不起來,索性就不想了。”女子說道。
“天域告訴我,他很不簡單啊。”男子說道:“他竟然擁有無道者和天帝鍾馗的兩大傳承,這種造化可算是驚破天地了。”
“天帝鍾馗我知道,無道者是哪一個?”女子問道。
“無道者的實力與天帝鍾馗是旗鼓相當的,而且他們都在天域掀起過浩劫,我能看得出來,天域是有多麼懼怕。”男子說道。
“如此說……蓋靈大士、陽侯大士他們的殞落,必定與他有關了?”女子說道。
“不是他,誰能動得了神庭法身?”男子說道:“到了這個時候,其他大士的法身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而且……”
男子突然顯得欲言又止,眼中露出了深思之色。
“而且什麼?”女子問道。
“你一定要留下來,我不攔你,可你千萬不要大意。”男子說道:“我懷疑他已經淬鍊出神體,證道封神了。”
“怎麼可能?他靠着真身如何在天路行走?”女子一愣。
“他有潑天造化,一切都存在可能。”男子說道:“我雖然想不起來,但我的萬年曆告訴我,他是爲了黑麒麟而來的,呵呵呵……黑麒麟會變得如此強橫,我猜啊,應該是拿了應該屬於他的東西。”
“做事情只靠猜是不成的。”女子說道:“證道封神哪裡有這般容易?誰封了他?誰點化了他?他的神格又是從何而來?”
“無道者和天帝鍾馗的實力要比你我高得多。”男子說道:“或許,他不需要受封,也不需要被誰點化,無道者和天帝鍾馗留給他的遺產,足以讓他突破所有的阻礙了。”
“我倒是越來越好奇了。”女子眯起雙眼:“先說好,如果他倒在我面前,所有的造化都是我的,如果你敢動,那我們就是不死不休了。”
“我不和你搶。”男子笑着站起身,抖了抖自己的長袍:“你不需要提防我,提防天域就好了,但我會幫你攔住他們的,盡力。”
女子轉過頭,隨後喝道:“魚頭,給我滾出來!”
砰……一個魚頭人身的修士倉皇的從草房中衝了出來,可能是被喝聲嚇了一跳,氣息不由自主逸散在外,滋生出無數絲帶狀的金光,那是神冕,這魚頭人身的修士竟然是一位真神!
那魚頭人身的修士點頭哈腰的小跑過去:“上神有何吩咐?”
“他要走了,把他送過去。”女子說道。
那魚頭人身的修士猶豫了一下,怯怯的說道:“那船費……”
“看來我還是打得太輕了,居然敢向我要船費?!”女子大怒,眉頭猛地豎了起來。
“別……規矩不能破,船費我給你。”男子急忙說道。
魚頭人身的修士長長鬆了一口氣,接着又一路小跑,跳到了破破爛爛的小船上,而男子也跨步邁進了小船。
轟轟……看起來破爛的小船突然綻放出萬丈霞光,接着象一顆炮彈般衝下了懸崖,峽谷中的風暴與小船相撞擊,發出瞭如炸雷般的響聲。
女子看着小船消失在風暴中,嘴角微微翹起:“盡力……盡力了但沒攔住是吧?呵呵……”
***
葉信三人還在趕路,神夜已變得無精打采了,在他看來,這必定是慷慨壯烈、血光滔天之行,但一路走來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剛剛淬鍊出神體,神夜是多麼希望在激烈的戰鬥中驗證自己的力量,可結果讓他太失望了。
神夜有多次想向着曠野發出咆哮,你們一個能打的都沒有麼?!
不過,他還是有大局觀的,知道葉信的目的是找到黑麒麟,拿回屬於自己的造化,不能節外生枝,所以他只能忍耐。
如果有人過來找麻煩,那是千好萬好的,但沒有人,他不能主動過去挑釁,否則就對不起葉信了。
一層又一層,始終枯燥而安靜,那些隱藏在曠野中的大存在們,最大的動作只是遠遠觀察他們,等到葉信等人的神念掃過去,那些氣息便立即消失,這樣是打不起來的。
按照某些地域的邏輯,你瞅啥?瞅你咋地?有問有答,邏輯線達成閉環,接着衝突會自然而然的發生。
葉信等人用神念去搜尋對方的氣息,那就是在問,你瞅啥?
那些化界塔的大存在立即掩藏自己的氣息,這等於在認慫,大哥,不瞅了還不行嗎?
枯燥的旅行終有盡頭,這一天,葉信三人躍上最後的一道天階,身形還沒等站穩,眼中所看到的一切讓他們目瞪口呆。
這片天空太壯觀、太瑰麗了,無窮無盡的電光以一種無法形容的高速,不停的從空中掠過,浩浩蕩蕩無邊無際,不知道從哪裡奔流而來,也不知道奔流向哪裡。
這種浩瀚與無盡好像從恆古以來就存在着,不會增強,也不會減弱,也將永遠存在下去。
“這是……”葉信喃喃的說道:“天帝鍾馗告訴過我,天域的盡頭是一條無邊無際的天河,我怎麼感覺……和這片天一樣啊……”
“神庭的盡頭也是天河。”神夜說道,他的雙瞳已經變成了銀白色,不是自身氣息出現了什麼變化,完全是被天空染成了銀白色。
“莫非……天域在天河的這一邊,而神庭在天河的另一端?我們現在跑到了天河下面?”葉信吃了一驚。
“不會是同一條天河吧?按照你說的,這世界就沒辦法想象了。”神夜說道。
“上去看看?”千代無雙提出了建議,她對衝蕩着無窮電光的天空很感興趣。
“別胡鬧!”葉信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嚴厲:“無道者就是在天河中殞落的,以你現在這點本事,距離全盛時期的無道者差得遠呢!”
“我就是隨便說說。”千代無雙說道。
“這應該是最頂層了。”神夜掃視着四方:“接下來我們怎麼走?”
“向天河的上游走。”葉信說道:“我已經能感應到黑麒麟的氣息了,他就在不遠的地方,我們三個人分散尋找,遇到事情不要擅自動作,等大家會和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