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寧布丁想了下,而後,慎之又慎的點頭。
“嗯,你比媽咪親。”
人前說人話。爹地面前說爹地好。真是他寧布丁的作風!冷翼微微勾脣,即使知道這話假的很,也欣然的受用了,他推了今晚所有的約,只爲好好慶祝寧布丁的平安歸來,然——
在他佈置好一切的時候,懷裡的小人兒囁嚅着開口了,“爹地,晚上我要跟小爸爸過兩人世界,所以……我不能陪你們了……媽咪也同意了!”
“……”興致,消失殆盡。冷翼僵了僵,喉嚨堵得發澀,“所以……你回來的消息顧義比我還早知道?你媽咪告訴他的?”
“沒有,我跟小爸爸有視頻聊天,是我告訴他的,然後他說要給我接風洗塵什麼的,但是媽咪要來接我,所以我就拒絕他了,就答應晚上跟他吃個飯。”寧布丁無比順溜的說完,冷翼聽得心裡很不是滋味,顧義對寧布丁而言,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父親。說到親不親的問題,如果說寧心排第一位,那麼,他冷翼,最多隻能排到第三,因爲第二個位置,是屬於他的小爸爸顧義的。莫名的,有些吃醋。
但是……說到底也是他錯過了他的四年。這種親近,只能後天彌補了。冷翼斂眉,在他期盼的眼神下,終是點頭答應,“好,就讓你陪你小爸爸吃頓飯,吃完後我來接你回家。”
他的妥協,換來寧布丁一個開心的吻,“謝謝爹地!”其實,爹地也不是很壞嘛~~寧布丁樂呵着,冷翼笑看着他,心裡滿滿的都是溫暖,本來還嫌棄這兩個兒子礙事,成了他和寧心之間的第三者,但是現在……似乎……還挺不錯的……
……寧心帶着冷不知回了公司,辦公室裡,冷翼將寧布丁的“撕票”趣事同她說了,樂得寧心頓時笑岔了氣。他們笑得開懷,唯獨寧布丁惱羞成怒氣的咬手指頭,他就二十來天不在,媽咪怎麼就和壞爹地成統一戰線了?!真不是一個好苗頭。哎——寧布丁扶額,冷不知憐惜的拍了拍他的頭,“去了趟美國,治好了眼睛,丟了腦子。”
“……”寧布丁挫敗的瞪了他一眼,冷不知嘆氣,而後,搖了搖頭,同情的看着他,“白癡一樣,哎——”
“……”聞言,寧布丁欲哭無淚,直到顧義來接他時,他整個人還是處於崩潰狀態,他覺得,他的智商……已經被壓制了!哥哥看不起他了!!!
……遊戲廳裡,寧布丁臉色頹敗,顧義看他不開心,抱起他尋了個位置坐下,“怎麼了丁丁?誰欺負你了?”
“小爸爸——”寧布丁嘟嘴,軟軟的抱着他,臉埋在他的頸間蹭了蹭,“我覺得我變笨了!”
“……”顧義輕詫,安撫的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怎麼會呢,你那麼聰明,誰敢說你笨?”
“哥哥說我跟白癡一樣,爹地媽咪也笑我,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小爸爸,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第一次,寧布丁懷疑起了自己的智商。聽他這麼說,顧義思忖了番,變魔術似的給他弄了個魔方出來,“能把這個恢復成原樣的人都是聰明的人,你以前會,現在看看還會不會。”寧布丁接了魔方,三下五除二的就轉好了,他將它還給顧義,表情還是悶悶的,“我還是覺得我笨了。”
“傻人有
傻福。”
“……”這個安慰,真是讓寧布丁想哭。他摸了摸鼻子,從顧義腿上爬了下來,然後拉着他的手指向娃娃機,“小爸爸,我們去玩那個!”玩這個,顧義是高手。以前討寧心歡心的時候,他就帶她去玩這個,因爲別人的男朋友抓不到一個娃娃,而他可以,不僅可以,還能抓到好多個。只可惜,物是……人非。
顧義玩着,脣角彎起的弧度,是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苦笑,寧布丁收到他抓起的娃娃,高興的抱着他的大腿嚷嚷,“我要把這個送給媽咪,媽咪肯定會很開心的,小爸爸,我還要那個小豬,它長得可像哥哥了!”
“你跟你哥哥長得一模一樣,他是小豬,你也是小豬豬,丁丁啊,損人的時候你得考慮的周全點。”顧義抓了那個小豬,遞給他的時候順便將他抱了起來,“媽咪有了,哥哥有了,還有你的爹地,你要送他哪個娃娃?”
“爹地兇巴巴的,他纔不喜歡這些娃娃呢。”寧布丁想到冷翼,以前是怕,現在……又有點不一樣的感覺了,他撅着小嘴,見顧義神情複雜的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而後,拿額頭蹭了蹭他的額頭,“小爸爸,媽咪跟爹地在一起了,你是不是不開心啊?”小孩子,感覺很對。
他的情緒,即使面上裝的再高興再不在乎,寧布丁還是一下就能感覺的出,而且……很準。
他沉默着,不想回答,寧布丁親了親他的臉,似在舔舐他心裡縫合不上的傷口,“小爸爸,你不要難過,你沒了媽咪,還有我啊,而且,你不是還有那個安小暑小阿姨麼?雖然我也不是很喜歡她啦,如果不是她,媽咪也不會出車禍,不過我已經原諒你了,不怪你了。”原諒,是最大的寬恕。
寧布丁人雖小,心裡卻跟明鏡兒似的,他說原諒了,不怪了,那就真的是原諒了,不怪了。
顧義聽着,心裡積壓了許久的濁氣突的得到了釋放,人生,總是需要某個結點,在這一點上,愛,在這一點上,恨,也在這一點上,放手,釋然……放手,何嘗不是另一種成全?
顧義垂眸,抱着寧布丁去了釣魚場,執杆,放長線,不經意間,他問着坐在他懷裡的寧布丁,“你媽咪現在過的怎麼樣?你爹地對她好嗎?”
“挺好的呀,他們現在是沆瀣一氣,勾搭到一塊兒去了。”他貶詞褒用,顧義聽的低低笑出聲,那雙鳳眸,黯然下光輝盡失,他看着池子裡成羣結隊的魚,想到了那些年在法國的時光,“丁丁,回去後幫我帶句話給你媽咪,就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只要她開心,我就放心了。”姜子牙曾用直鉤釣魚,願者,纔會上鉤。既然寧心已經上了冷翼的鉤,那麼,若是他再糾纏下去,只會傷了魚兒,也會傷了魚兒肚子裡的籽,對寧心,他愛過,也愛着,對寧布丁,他是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的疼着寵着……她幸福,便是他的快樂。這本是他的初衷,卻因爲最後的愛而不得而徹底變了質,差點……就成了逼死她的劊子手……
顧義心中唏噓,這一刻,突然明朗了,而寧布丁,卻很不合時宜的打破了這麼個煽情的氣氛,他緊了緊魚竿,小眉頭緊緊皺着,特別嫌棄顧義在這個時候說話,“小爸爸,你別吵,魚兒都跑光了,還有你那句話太長了
,能寫下來讓我交給媽咪嗎?”
“……”話落,顧義也是無語,在他專注釣魚的時候,從他的小揹包裡摸出紙和筆,字跡端坐的寫下一句話:開心的,不開心的,我都會忘掉,你還是我的小心兒,而我,從今以後,只是顧義。
……時近九點。寧布丁玩累了,安心的縮在顧義的懷裡睡覺,他的身上,罩着他的外衣,顧義穿了件單薄的襯衣,走在微涼的夜色裡,還是覺得有些冷。冷翼的車,停在昏黃的路燈下。
車身上,倚着一個男人,身姿綽約,不是冷翼又是誰?
見他走來,他直起身子,擡步走了過去,寧心站在他身側,也跟着他走了過來,顧義揚起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弧,在他們夫妻二人的注視下,將懷裡的小人兒還給了冷翼,“他剛睡着。”
風,拂過。樹葉,窸窣。冷翼接了寧布丁進懷裡,見着他安靜的睡顏,心裡頓時暖暖融化開,“帶小孩很累,今晚辛苦你了。”
“也是我半個兒子,辛苦點沒什麼。”顧義笑容不變,眸光,深深的看向站在一旁未開口說話的寧心,“我把乾兒子和妹妹都交給你了,好好對他們,如果你對他們不好,我隨時會把他們要回來。”身份,說的很明朗。冷翼揚脣,淺笑,“放心,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彼此,放着狠話。卻無八點火藥味。顧義鳳眸半挑,側身,向着寧心邁了一步,擡手,抓過她的手腕,正大光明的……在冷翼的眼皮子底下將那張字條塞進了她的手心裡,“既然選擇了他,就好好過吧,祝你幸福。”
“……你也是。”話,回得太過客套。也極不高明。寧心是腦子當機,就這麼怔怔的看着顧義毫無留戀的轉身離開,而後,在她出神間,手裡的紙條被冷翼拿了過去,緊接着,酸溜溜的話語就在耳畔響了起來,“這年頭通信這麼發達,還有情調玩傳紙條?”
“……”冷翼的調調陰陽怪氣的,寧心白了他一眼,將那紙條搶了回來,見着上面的一排字時,眸底,掠過一抹釋然的光,“看來……他是真的放下了,想必是想通了吧。”真好。這樣,他和她……就不會彼此傷害了。原諒,釋然,是對別人的寬恕,也是對自己的救贖。
顧義離開的步伐堅定,直到坐進車裡,愣是沒有回頭,他靠在椅背上,眯了會眼,正要驅車回家時,卻在這個時候,接到了席年的電話——
……小小Pub裡。燈光織造成絢爛的迷彩,在衆人似沉醉似放縱的臉龐上奢靡切換着。醉人的鳳眸,微微上挑。視線,淡淡的逡巡一週後,落在吧檯前的一摸孤單背影上——
顧義緩步走過去,極其自然的在他身邊的高腳椅上坐下,而後,打了個響指點了杯酒,“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夥”
“恩,所以叫了你來陪,你也挺夠義氣的。”席年舉杯,同他碰了下杯,那隱在炫彩燈光下的臉,喜怒難辨。他偏頭,盯着顧義看了許久,才低低的嗤笑出聲,“看他們一家四口團聚,是什麼感覺?”
冷翼的動靜,他時刻關注着,所以,寧布丁回來的事,他自然是知情的。
席年轉着酒杯,語氣,含着試探,而顧義,只輕輕的抿了口酒,並不去看他,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出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