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這偌大的乾昌武院逐漸甦醒,再往後面便是人聲鼎沸。
宿舍中,古秋也伴隨着四周起的嘈雜聲清醒過來,只覺得腦袋還微有些昏沉,意識迴歸之後,使勁的搖了搖頭,將那迷重驅散,向着四周望了望,卻發現,顧長羌已然不在了。
並不意外,這些時日便就知道,這貨無論何時皆天剛亮便要起牀,去那觀崖臺上練武,雷打不動,古秋也跟着去了幾次,不過其修至大宗師之境,已經不是單純練武便可的了,所以對此倒也有幾分隨緣。
似是聽到了什麼聲音,波瀾起伏又富有節奏,聞聲轉頭望向斜對面的甘秉儒,只見這貨仍七橫八豎的躺在牀上,這睡相倒也別緻,仰着頭,張着嘴,嘴角處似乎還泛着些光澤,這聲音便是從其口鼻中傳出。
古秋望了片刻,不由笑出了聲兒。
甘秉儒的身軀竟能隨着鼾聲的起伏而移動,鼾聲起,嘴巴張大,腦袋更往後挺,然後腰微向上揚起,鼾聲落,嘴巴閉上,腦袋放平,身軀也放平,聲音越大,其身體挺的幅度越大,既有韻律和節奏感。
這一聲似乎是到了頂峰處,久經不息,甘秉儒的身子,也隨着挺到了最極限,古秋望着不由覺得目瞪口呆,張大嘴巴,道了句奇人。
心中突然生出個想法來,更是覺得一樂,只要鼾聲足夠響,是不是這貨能以腦袋抗着牀板然後直接來一個倒立挺屍?
“之前怎麼沒發現這貨還有這麼個絕活?”古秋滿臉笑着望着此刻的甘秉儒嘀咕道。
前幾天他醒的都要比甘秉儒早,發現挺正常的:“莫不是,這貨一喝醉了便會如此嗎?”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種才能解釋的通了。
又看了一會,心中微有些失望,那想象中的倒立空翻還是沒有出現,便就打算下去將這貨叫醒。
還沒開口呢,甘秉儒竟自己悠悠的醒來了,下意識的一抹嘴,然後眼睜開,泛着些迷離,望着古秋:“秋子,早啊…”
古秋挺住,強忍住笑意:“早,早…”很顯然不打算將剛纔着甘秉儒所展示的絕活告訴他。
這甘秉儒倒沒有賴牀的習慣,看了看外面,語氣中透着些匆忙道:“是不是要開始上課了?秋子,幹嘛不早叫我…”便就馬上下牀,洗漱收拾。
過了一會後,二人出了宿舍。
外面確實已然人流涌動,不少人皆向着各處走去,想要去尋一處何時自己的講道殿,去裡面聽課。
“秋子,你今日就跟着我吧,去聽道學,讓你見識見識,領悟領悟道家玄妙…”甘秉儒拉着古秋便朝着一處地方走去。
古秋心中無奈,反正閒來無事,便就隨了他吧。
時間並不充裕,二人也都沒有再吃什麼東西,直奔那處道學殿。
“便是這裡了…”甘秉儒望了一眼,開口道,很顯然提前早就打聽清楚了。
同整個學院中幾十上百座講道大殿相比,這座道學殿絕對算的上偏僻的,而且也不是那麼雄偉。
甘秉儒拉着古秋進入其中,裡面居然空空蕩蕩,並無一人,只有以爲身着師袍的中年男子端坐於中央處。
“這,這真的是道學殿?”甘秉儒也是一愣,望着那中年男子下意識問道。
此刻那中年男子見到有人來了,不由神色一亮,直接站起身來,滿臉笑意的朝着二人迎來:“歡迎歡迎,哈哈哈,這裡自然是道學殿,沒見外面所掛的牌子嗎?”
“兩位小友,快坐快坐,一會鐘聲響,便就開始正式講課…”神情帶着幾分迫切的讓他們二人坐下。
甘秉儒將信將疑的坐下。
古秋算是明白了,原來這諸殿的位置可不是隨機的,乃是跟着聽課人數有關的,熱門的自然便就靠前些,可道學也是一大學術,怎麼如此不受待見?
是因爲剛開課大家都去聽那兵家四道去了?所以其他的諸法人數皆是很少,還是着道學果真不受待見?
“先,先生,我就是進來隨便看看…”古秋衝這位中年男子道,轉頭便要走。
聽此那中年男子神情一垮,不過立刻過去攥住古秋的胳膊,怎麼也不讓古秋離去:“小友,能來到道學殿便是緣分,何不聽上一課再走不遲,要知道道學之理蘊含天地至理,聽後可使心境明悟,人生昇華,就是再不濟,還可驅鬼鎮煞,探查風水,觀人面相,其益無窮啊…”
死活拉住古秋就是不讓他走,苦口婆心的想着古秋訴說着道家玄妙,讓古秋留下。
古秋掙扎不過,便就留在這道學殿吧,坐與甘秉儒身旁。
甘秉儒此刻目光有些發愣,沒有回過神啦,跟其所想的倒是有着絕大的出入,他癡迷玄學道術,本以爲該是備受追捧的纔是,可卻沒想到,在這乾昌武院之中竟然,竟然如此冷門。
不得不說,心中有些受打擊了。
“牛鼻子,我現在大概知道,伯父爲何不讓你習着道學了…”古秋望着甘秉儒語氣中生出幾分明悟來。
口中接着小聲嘀咕道:“畢竟這就業也忒難了點兒…”
那位中央處的道學老師,聽到古秋的言語,臉色一紅,張張嘴,想要反駁,可卻發現,古秋說的對,頓時便一陣泄氣。
甘秉儒逐漸回過神來,眸子中生出抹壯志凌雲,語氣堅定道:“秋子,這是我心之所向,志之所求,自當去追尋,同其他一切無關…”
那位道學老師望着甘秉儒,臉色上終於浮出抹感動開口道:“小友若要是想學,我必傾囊相授!”
甘秉儒站起身來,衝其恭敬的摒手道:“多謝老師…”
古秋見此也心中有所觸動。
後,幾道清鳴的鐘聲響徹,這是乾昌武院的學鍾。
此刻那位道學老師,站起身子來,衝二人介紹道:“二位小友,我名周玄,乃是武院道學老師,當然也是唯一的道學老師…”
二人拱手道一齊道:“甘秉儒見過老師…”
“古秋見過老師…”
周玄衝着二人點了點頭,將他們名字記下:“歡迎你們來到道學殿…”
後便盤坐於蒲團上,望着他們二人,深吸口氣,開口言道:“想必你們也看到了,近些年來莫說乾昌武院,就是整個大雍朝內也是道學沒落,當然在道學沒落的映襯下,乃是儒學大興,廣傳於世,朝廷之人皆習儒學,當然這此乃儒學特性所致,教化世人,勸人向善,仁義禮智信自是不錯的,故朝廷也願意扶持儒學,甚至儒學也成了文考中最主要的內容,所以此刻天下人皆習儒家學說,儒家學堂書院如林而立...”
古秋聽着點了點頭,從前只是知道大概,但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說起來這跟他們家還有些緣故,他爹宋樂白曾乃是齊州儒家聖地聖人府歷史上最年輕的儒師,下一任聖人府府主最有力的爭奪者,在整個齊州都有極高的聲望,所以因此緣故更推動了整個大雍朝內的儒學熱潮,曾輝煌時,整個大雍朝內,但凡文生學子,皆號稱是澤王府學生,與府前求學問道之人,絡繹不絕,同若繁星。
“當然儒學也並非十全十美,儒學太過於講求教化,從而扼殺思維,致人於僵化迂腐,而道學所講求逍遙,不光是身,更是心,自然從容,使人胸襟開闊,儒學所求展示自我,建功立業,道學乃是淡泊名利,無爭無爲,儒學爲出世,求實現自我價值,道學爲入世,所求乃是完善自我,從而如水至善...”周玄淡淡道,將其所認知的道儒之辨三言兩語拋出。
古秋和甘秉儒與一旁聽着,面露出思索之色,似乎是在消化周玄的話。
周玄見狀,沒有在說話,就靜望着他們二人。
良久後,古秋開口道了句:“倘若每個人都與世無爭,無爭無爲,如水至善,那時便不會有什麼紛爭爭鬥了...”
“可週師,這種乃是理想狀態,俗世繁雜,且人生性就有各種貪念慾望,若求每個人都至那種至善境界,恐怕太難...”
周玄笑了笑,隨即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故纔要修行,修身,修心...做好自己便可...”
古秋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沒有再多言。
此刻甘秉儒回過神來:“老師,究竟何爲道?”
周玄開口道:“你若理解的道是什麼?”
“書上都說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說不清道不明,而爲道,可其究竟是什麼呢?當真就這般玄而又玄,不可名狀嗎?”甘秉儒滿是疑惑道。
周玄笑道:“《道經》乃是我們道祖聖賢所著,自不會錯,其實怎麼說呢?萬物皆可成道,皆有其自行運轉的道法,自然玄妙,其需要自我領悟,至於我所理解的道,乃是天道...”
“天道?”古秋和甘秉儒皆是一怔,後衝周玄拱手言道:“還請周師解惑...”
“其實並不難理解,所爲天道至公,我們所乃求的是,應按照人或事本來的運轉之法進行,並不過多幹預,探求其本,所爲此事其本,本該如此便可...”
“便是遵循天道嗎?”古秋思索道。
周玄望着古秋,目光中浮出抹讚賞:“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