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在失去了神骨之後,也不過是一介凡人,最後死去燕丘劍下。
無極聖尊冷眼看着他不甘地嚥了氣,久久站在原地不知該歸去何處,他想去見她,可是在知道了她因爲自己而兩世受盡磨折之後,他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她。
她曾那樣深愛着他,他卻不知蠹。
直到,她一點一點地對他心灰意冷了,他才發覺自己亦是愛着她的,只是他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太晚了,晚得他們之間都已經隔了鴻溝天塹髹。
燕丘冷眼看着無極聖尊,他雖在上古魘魔的體內,但在外面所發生的事,他都聽到了,也正是因爲聽到了,才走神被裡面的魔氣捲入,險些有了性命之憂。
“無極聖尊,不要再出現在的他面前了。”
“嘿,人家兩口子的事,你一個外人瞎摻和什麼。”桃花妖陶醉一聽,忍不住地出來話道。
無極聖尊直直望着燕丘,決然道,“本尊做不到。”
在燕丘的眼中,他已經失去了去見她,愛她的資格,這一點他自己也知道,可是他更加清楚的知道,他自己做不到不見她,更無法放開她。
燕丘執着猶還滴血的劍指向對方,咬牙切齒地道,“你害她,害得還不夠嗎?”
那些事,他只是聽着,已經錐心刺骨,哪敢去想當年初她自己親身經歷那一切的苦痛。
他知道,她不愛他,即便到了現在,即便兩世爲無極聖尊受盡苦難,現在她放在心上的,還是他無極聖尊。
可是,他心疼得要死,心疼着她爲另一個男人所以受的苦難。
無極聖尊無以對,他說的是對的,確實是他害了她,而在那麼漫長的歲月裡,他都不懂她的心。
陶醉瞧着兩人一副要打起來的架式,自然是站在無極聖尊一邊的,“那是小人從中從梗,又不是聖尊的錯,若他真不想救她,當初就不會那會費盡心思的去送她輪迴轉世。”
在他因爲要讓龍三公主輪迴轉世,而修爲大損,青絲成雪之後,他是見過他一次的,那個時候在他看來,他是對那龍三公主動了心的。
也許,不及龍三公主用情之深,但卻並非是毫無所動。
而在那之後,他閉關養傷了很久,大約天尊和央池也就是趁着他閉關之時,暗中動了手腳,而無極聖尊又一向少與凡人打交道,這才導至他尋到南華之時,見到那肖似龍三公主的華茵公主,才認定了那時她的轉世。
而且,還有策夢侯把本屬於龍三公主的記憶給了華茵,這換作任何一個不知內情的,怕都難以識破她是個假的。
也許,有的東西可以欺騙了眼睛,但卻騙不過心,即便換了身份,換了模樣,她已經不再是她,可是骨子裡卻依舊是能讓他心動的她,這天地之間唯一能牽動他心的。
而那華茵公主,不管她尋着龍三公主的記憶,學得再像她,卻難以走進他的心裡。
“如果,你真的用了心,就不會這麼多年一無所覺。”燕丘怒然質問道。
無極聖尊頹然轉身走開,無意爲自己辯解什麼,那時候確實如果他真的用心去追查,如果他真的用了全部的心思去關心她的事,總是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的,可是……那個時候他沒有那麼喜歡她,更沒有放上太多的心思在她的身上。
當他現在終於所有的心思都寄於她的身上,大錯已經鑄成,所以有該發生的悲劇,都已經發生了。
當她在喜歡着他的時候,他不曾心動喜歡她,而當她深愛上他的時候,他開發現自己喜歡上她了,當她心傷失望不再愛他了,他卻發現自己深深愛上了她,他總是晚那麼一步,可就是那麼一步,讓他錯過了太多可以心心相印,兩情相悅的時候。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多麼想所有的一切重來一次,那樣的話,就讓他先她一步喜歡她,愛上她,然後等到她也喜歡上他。
然而,歲月無情,即便身爲仙神,有着無邊的長壽和法力,他們也難以逆轉時間。
燕丘帶着傷勢,追上他,劍指他的後背,“無極聖尊,今日你我之間,只有一個可以活着回去見他。”
即便她恨他,他也不想再讓這個可惡的男人,再出現在她的身邊,帶給她更多的傷害。
“你有傷在身,贏不了我,而我,不想殺你。”無極聖尊腳步微頓,冷聲說道。
他知道燕丘恨他,恨不得他永遠消失,可是他真的感激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還有他陪她的身邊,而那一切是他自己所未能做到的。
燕丘恨他,恨他帶給她那麼多的苦痛,可是這世上,有誰能比他自己更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曾讓自己所愛的女人深受傷痛……
“你是不是,太過自信了?”燕丘咬牙道,可是自己握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着。
陶醉瞧着兩人的樣子,直接自己出手偷襲把燕丘給打暈了,然後順手一拎,“劍都拿不穩了,還想拼命。”
無極聖尊微微側頭掃了一眼,而後御風而起,前往魔域。
陶醉拎着被打昏的燕丘同行,不時看一看一直不說話的無極聖尊,“那個……你是真的不能再當神仙了?”
魔道易入,仙道難求。
這仙神墮入魔道是親眼所見了,但卻從沒聽說過,哪個妖魔能入仙道,遙想當年無極聖尊在這三界之中何等的了得,人間景仰,魔族敬畏,如今卻因爲一個女人甘願入了魔道,想想他都覺得可惜。
“這樣,沒什麼不好。”無極聖尊說道。
不管仙道魔道,他都願隨她,如今她已爲魔,他成了魔,也許就少了許多麻煩。
“哎,談情說愛也能把自己搞得這麼慘,真不知道你是倒了幾輩子的黴。”陶醉一路嘀咕道,反正在他看來,爲了個女人聲名盡毀,捨去仙神之軀墜入魔道,這是萬分不值當的。
且不說神域會不會再找他的麻煩,就是世間這些妖魔,以前沒少在他手裡吃過虧,不定以後得有多少來找他報仇算賬的。
“今你所看到的,聽到的,在我沒有點頭之前,你敢在她面前說出一個字,我就讓你永遠都再難開口說話。”無極聖尊冷然朝着桃花妖陶醉警告道,燕丘不會告訴她,魔尊帝鴻若是要說,早早便說了,所以唯一擔心的,就是陶醉這張管不住的嘴。
“你把人家當什麼妖了,人家是會亂說話的妖嗎?”陶醉氣忿地反駁,說完了又忍不住問道,“這些事的真相,與她息息相關,本該告訴她的,難道你怕她知道了前世的事,會更加討厭你?”
想想也是,現在還有燕丘這麼個情敵杵在那裡,他要是被祝一夕討厭了,就什麼都玩完了。
無極聖尊冷然側目,眸光冷煞懾人,“叫你閉嘴就閉嘴。”
她不想她知道,只是不想她再去憶起前世種種,畢竟也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即便她不記得,但他會幫她記着,記得她是曾那樣的愛着他……
桃花妖一時摸不定他現在的性情,於是乖乖閉嘴,不再說話了。
他們帶着燕丘回到魔域魔宮之時,魔尊帝鴻早已經回來了,而且在祝一夕的藥池邊上等着。
花楚看着回來的一行人,目光落在了無極聖尊身上,“聖尊,你……”
他好像有什麼地方變了,沒有了仙神的清靈之氣,反而與魔尊帝鴻所散發出來的氣息相近。
陶醉將拖回來的燕丘放到一邊,然後好奇地到藥池邊上瞅了瞅祝一夕,再一想先前所知到關於關於她前世的種種,一時有些心生同情。
花楚去看了看燕丘,將自己所帶的丹藥給他服了下去,施術法減輕他的傷勢,方纔回到藥池邊上。
“魔尊,現在可以救她了嗎?”
魔尊帝鴻冷然看了一眼無極聖尊,道,“天尊的神骨和仙元,可以給她續命百年。”
“百年之後會如何?”無極聖尊問道。
“若是百年之後還是沒有盤古神骨這樣的神物能給她聚魂,誰也救不了她。”魔尊帝鴻道。
她的魂魄本就是殘缺的,只是因爲有盤古神骨這樣的上古神物,才得以有了一線生機,現在盤古神骨已經受損,若是沒有那樣能爲她聚魂的神物,她無法再存活。
無極聖尊久久地看着藥池中的人,深深地沉默着。
“當然,還有一種辦法,就是不救她,只要她待在這藥之中就還死不了,只不過就這樣永遠長眠。”魔尊帝鴻說道。
花楚聽罷,道,“這樣,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是沒什麼區別,就是個活死人罷了。”魔尊帝鴻說道。
花楚看了看沉默着的無極聖尊,也不知他會做什麼樣的抉擇,要麼永遠成爲藥池裡的活死人,要麼就冒險活一百年,可若是一百年沒能找到盤古神骨那樣的神物,豈不是……
許久,無極聖尊堅定地說道,“救她。”
天大地大,一百年的時間總能找到能讓她活下去的生機。
“現在時機不到,要等三天之後,血池讓她的筋脈血肉全部復原,才能用這神骨和仙元。”魔尊帝鴻說罷,便自己先走了。
陶醉見狀,扯了扯花楚,讓她一起扶着燕丘離開了密室,只留下了無極聖尊一個。
花楚不放心回頭看了看,看到無極聖尊半跪在藥池邊上,緩緩伸過手去撫上了祝一夕的臉,頓時心頭大駭。
藥池的魔血與仙神是相剋的,先前聖尊接近藥池,便被藥池的所克,而現在他卻可以觸到祝姐姐,那不就是說……
他已經不再是仙神之軀。
“好了,別看了,出去再說。”陶醉小聲地催促道。
花楚不敢相信的回頭看了看,被陶醉連拖帶拉地離開了密室,安靜的密室靜得只有藥池翻滾的水聲。
無極聖尊頹然坐在藥池邊上,指尖觸摸着她冰冷麪龐,那冰涼的順着指尖,如刺一樣蔓延着,最後刺在他的心上,尖銳綿長的心疼又一絲一絲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敖姻,對不起。”
“一夕,對不起。
兩生兩世的她,他都辜負了。
這樣的他,本沒有資格再要求她留在自己身邊,畢竟爲她所做的,遠勝於他。
可是,他放不下,她已經佔滿了他的心,那是他的命,若放開了,即便永生不死,他亦生不如死。
他伸手過去緊緊牽住她冰涼的手,喃喃自語道,“如果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地愛我,你也不要走,好不好?”
你不愛我了,沒關係。
我愛你,全心全意,永生永世愛你。
你只要好好的活着,讓我看着你,守着你,就夠了。
可是,藥池中的人依然一動不動,對於他的話,他難過,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