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了陵州,一直活遊走於西陵境內,不知不覺來到了崑崙山附近。
由於玉闕宮的消失,那些藏於崑崙山中的精怪妖物也紛紛出來作亂了,太乙宮雖盡力出面捉拿,卻還是忙不過來的。
只是,越靠近崑崙山,花楚也愈發心情沉鬱,這些年她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少次回想起在玉闕宮,祝一夕生生在他們眼前,被燒死在焚仙爐裡的一幕,如今再回到這個地方,她雖得遇了她的重生,她卻又全然變了一個人。
花楚在林間慢悠悠地走着,盡職盡責地做一個誘餌,等着想要取她妖靈的妖族出來,看着方纔對着自己張牙舞爪的妖,連慘叫都來不及叫一聲,就被她取走了妖靈,消散在風中。
“不早了,我們找個地方歇腳吧。”她堆着一臉笑建議道魍。
“可以。”祝一夕淡淡道。
花楚在村落裡,找了一戶人家借宿,是一對年邁的老夫妻,眼睛都不太好,故也沒怎麼瞧出祝一夕的異樣,見來說話的花楚面善就放了兩人進來,讓他們在家裡房間裡住一晚。
祝一夕冷冰冰地進屋,便坐在榻上開始練功,將方纔奪取的妖靈儘快煉化檎。
花楚給了老夫妻一點銀兩,回到房內見她在練功,便安靜地待在那裡不作聲,以免打擾了她再被教訓,上次說了一句話打擾她練功,當即就翻臉了。
夜半時分,她和衣而臥休息,卻突地被村中異樣的嘈雜聲吵醒,翻身而起到了窗邊,卻見幾個蒙面盜匪在村中放火,劫掠財物。
她看了一眼似入了定似的祝一夕,連忙出去阻止外面的暴行,一人很快制住了數名盜匪,一扭頭卻見他們借宿的人家已經着了大火,想到還在屋裡的祝一夕,一時有些心慌,“祝姐姐,快出來。”
心急之下,她竟忘了該是叫她帝歌。
祝一夕睜開眼,望着周圍的大火,明明一向無所畏懼,此刻卻微微打了個寒顫,好似這大火是令她恐懼之物。
霎時間,似有一些模糊的光影在腦海中閃現,唯一清楚的就是比這還要猛烈的大火,明明沒有知覺的,這一刻卻猛然有種自己皮肉在被火灼燒的痛覺,她向沒有火的地方退了退,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讓自己出去了。
花楚見狀,收了術法疾步破門而入,看着在火中不時躲避着火舌的人,一時心如刀割。
即便,她已經成爲如此強大的魔,即便已經忘卻曾經的一切,那天火焚身的痛苦,她也無法忘卻啊,所以明明強大如她,在這樣的火裡,卻忘了自己要怎麼逃出去。
“我們快出去。”花楚拉上她從火中一躍而出,擔憂道,“你沒事吧。”
祝一夕扭頭望着被大火包圍的房屋,方纔想到的是什麼,她爲什麼怕火?
那幾名被制住的盜匪,見花楚顧不上他們這邊,離得最近的一人操起刀,便準備背後偷襲。
只是,刀還未落在花楚身上,站在花楚對面的祝一夕瞬間轉過頭來,一支黑羽瞬間刺在他的眉心,頃刻就轟然倒地。
其它的盜匪見狀,便欲逃走,祝一夕冷然一揮袖數支黑羽如箭矢一般刺中了那些盜匪的後背,人倒地之後不一會兒就消失的無蹤無影,只剩下那支刺中他們的黑羽,隨着她一揮手,那些黑羽又如活物一般飛了回來,附在了她的身上。
“一定要殺了他們嗎?”花楚問道。
祝一夕徑自離開,冷然道,“難道你想留在這裡,保護這些村民一輩子?”
花楚把自己身上所帶的銀錢分給了村民,好讓他們重建房屋,方纔去追上她,“我知道了,你是擔心我們走了,那些人會再來村裡,所以才殺他們是不是?”
雖然看着那些人死有些於心不忍,可若今晚不是他們到了這村裡,還不知這村中今夜會變成什麼樣。
“他們打擾了本座練功。”祝一夕冰冷地說道。
“你……怕火嗎?”花楚試探着問道,原本以她的本事,那時候不該由她救她出來的。
“本座爲何要怕火?”祝一夕冷哼道。
確實,方纔在火中的那一刻,她確實是有些怕的。
花楚抿了抿脣,道,“誰都會有怕的東西,這沒什麼好奇怪的,我怕的東西更多呢。”
她知道,可是現在不是她能告訴她的時候,而且她即便說了,她也不會信她的話。
只是,想起在火裡找到她的那一刻,總還是陣陣揪心。
若非是她在焚仙爐裡被天火燒掉了肉身,又燒得魂飛魄散,怎會到現在對過去一切都不記得了,卻唯獨對於火的畏懼根深蒂固到骨子裡了。
兩人正準備前往崑崙山中,卻被突然現身的鬼眼所阻。
“魔主,魔尊有令,請您速回魔宮。”
西陵境內那麼多的妖族接連被取走妖靈消失,已經引起了神域的懷疑,神域已經派了神使前來追查,她再繼續逗留就會被神域發現,而現在她還不到要和神域中人碰面的時候,還是及早回到魔宮爲上。
“本座知道了。”祝一夕應了聲,卻並沒起程上路的意思。
鬼眼見她不走,再度開口催促道,“魔主,請您即刻上路。”
“本座要什麼時候回去,不用任何人教,滾!”祝一夕冷冷側目,喝斥道。
鬼眼在魔尊座下多年,自然無懼她這點怒意,不緊不慢地提醒道,“魔主大人的身體還需要回到藥池休養,您再繼續逗留在外,介時身體支撐不住開始壞死,我們誰也幫不上您。”
祝一夕微微皺了皺眉,道,“我知道了,天一亮就走。”
現在這副身體實在太弱了,還需要藉助那藥池的力量,若是再出了什麼問題,自己這麼辛苦練就的魔功,奪來的妖靈都沒用了。
鬼眼聽罷,這才離開。
花楚一直靜站在一旁,看着她與鬼眼之間的交談,雖然對魔族的事情瞭解甚少,但也知道鬼眼方纔所喚的魔主,是魔域之中統率諸多魔族的四方城魔主,而她現在就是那個魔主。
自古神魔不兩立,她與聖尊之間真的註定,要永世爲敵了嗎?
從陵州相遇以來,她無數次是不是該想辦法讓她想起過去的事,可有時候又想,那個時候她那麼絕望離世,現在再讓她想起來,對她而言真的會是好事嗎?
現在,縱使她哮血殘虐,但不被任何人事羈絆,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痛苦,而讓她起那殘忍的一切,無疑是會給她帶來痛苦的。
祝一夕在林中停下,繼續先前沒有完成的練功,將還未完全煉化的妖靈,繼續煉化。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她收功起身,帶上花楚準備回魔域去。
“我們能不能再去一趟陵州,西陵師兄看起來身體不太好,先前送她的藥估計快完了,我最近新煉了些丹藥,想給他送過去。”花楚朝她請求道。
祝一夕瞥了她一眼,沒有出聲,卻也沒有反對,但走的方向卻是前往陵州。
只是,他們還未到達陵州,西陵各州城已經舉國大喪,花楚打知之後才知,西陵皇帝病重,於數日前駕崩。
她們再到陵州這時,正是出殯入葬皇陵之時,兩人站在遠遠地山上,靜靜看着皇陵那裡舉辦的入葬儀禮,看着棺木被送進帝陵,封陵,祭拜……
花楚看得淚流滿面,時間對於凡人是很殘格的,遙想當年同路尋找舍利天珠之時,西陵曄何等意氣風發,卻不想數月之前在陵州相見,他已經垂垂老矣,而那匆匆一面也就成了最後一面,他終究還是離開了人世。
祝一夕眼中波瀾不興,看到帝陵祭拜的人接連散去,淡聲道,“我們該走了。”
花楚擦了擦眼淚,看着一臉平靜的人,卻覺得更加難過了,若是以前的她,此刻必然是極爲傷心難過的
可是,現在已經忘卻前塵的,重生爲魔的她,即便看到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離開人世,她也生不出半點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