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琞聞言頓步,沒有去看身後要拜師的江流煙,卻是側頭看了看邊上又是急燥又是緊張的祝一夕。
江流煙跪在那裡,揚眉望着樹下一襲白衣風華絕世的背影,輕紗斗笠遮去了他的面容,讓她無緣一見那天下萬民敬若神明的無極聖尊到底是何模樣,但她相信那斗笠之下一定是天人之姿。
“玉闕宮,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飛林冷聲道峻。
江流煙跪在那裡,自信地說道,“聖尊,我不會比祝一夕差的。鯽”
她相信,以她的資質,很快就可以越過祝一夕的修爲,只要能入得玉闕宮的話。
亓琞只是淡淡道,“走吧。”
說罷,帶着祝一夕御風騰空而起,自始至終也沒回頭看過一眼跪在那裡的女子,更惶論開口回答了。
一夕見他沒有答應,心頭滿是歡喜與感動,信誓旦旦地說道,“聖尊師父,我一定會好好練功的。”
“好。”亓琞淡笑回道。
江流煙見一行人離去,卻還是不死心,御劍再度追了上去,“無極聖尊,我真的不會比她差的,請收我爲徒。”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追上他們,便被擋在了崑崙的結界之外,只得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行人消失在雲霧之間。
“我不會這麼放棄的!”
一行人回了玉闕宮,已是日暮黃昏。
祝一夕跟着亓琞進了園子,見他在亭中坐下,便興致勃勃地給他講息了自己大戰半妖的英雄事蹟,飛林送了茶過來,聽了卻嗤之以鼻。
“也不知道剛纔是誰一直要我救她的。”
“我一開始是有些打不過他,可是最後我贏了。”祝一夕得意地辯駁道。
“你若連個小小的半妖都打不過,真是要丟盡玉闕宮的臉了。”飛林哼道。
祝一夕被他數落得語塞,做爲無極聖尊的弟子,她出去了確實弱得給玉闕宮丟人了。
亓琞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道,“一夕,你只是需要時間成長,以後再遇到任何敵人,不管對方有多強大,你唯一不能做的就是膽怯,如果一開始你就認定了自己會輸,你就已經輸了。”
“可是我就是怕啊,誰都會有害怕的東西。”祝一夕悶悶地說道,她只是不喜歡和那些妖魔鬼怪打交道,可是她現在走上了修仙這條路,以後恐怕常常就要和這些東西打交道了。
亓琞淡然而笑,並沒有責怪。
“聖尊師父,你有害怕的東西嗎?”她清亮明澈的眸子看着他,好奇地問道。
亓琞想了想,說道,“師父只怕你將來再莽撞行事,丟了這條小命。”
一夕聽了小小的臉上漾起笑意,原來聖尊師父是擔心他會死啊,於是道,“以後我會小心的,一定不會再讓師父擔心了。”
亓琞微微點了點頭,道,“飛林,明日開始你前往太乙宮幫助掌門他們訓練西陵曄一干新弟子。”
“那是太乙宮的弟子,讓他們自己教就行了。”飛林一臉地不情願,聖尊一向不插手太乙宮的事兒的,今天怎麼讓他去教那幫毛孩子。
“我需要他們和一夕在三年之後,下山尋回剩下的八顆舍利天珠,在那之前必須讓他們有一定的實力能保護一夕。”亓琞面色沉肅地朝他囑咐道。
祝一夕抿了抿脣,先前那顆會舍利天珠聖尊師父用來給她鎖魂續命了,想必輪迴塔的封天印撐不了幾年了,所以聖尊纔想他們去找回剩下的八顆舍利天珠。
“與其讓他們去找,還不如咱們自己去來得快。”飛林不耐煩地道,他訓練他們三年,再讓他們去找天珠,這三年的時間他們自己去找,早就找回來了。
“尋找天珠,加固封天印是一夕該去做的事兒,我們只需從旁協助。”亓琞道。
不管他教她再多的仙術,她若沒有自己參悟,終究是無法飛昇成仙的,所以尋找天珠的一路歷練,就是一個讓她參悟的過程,故而這一切必須要她親自去完成。
飛林看了看他,跟在身邊多年,自然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尋回天珠是莫大的功德,一夕如果在三年後下山能收集回八顆舍利天珠,這是對她的歷練,同樣成功之後也會讓她將來的成仙之路更加順遂。
只是,要兜這麼大一個圈子,着實是折
騰人。
“聖尊師父,我一定會找回八顆舍利天珠回來的。”祝一夕堅定地說道。
聖尊師父是因爲救她而被神域處罰,雖然一直告訴他無大礙,但百草仙君已經告訴她,雷鳴洞的刑罰已經讓他損失了近千年修爲,若是輪迴塔的封天印再有異樣,聖尊師父也難辭其咎。
亓琞起身摸了摸她的頭,微然笑道,“早些回去休息,明天開始要加緊練功了。”
他既要守着輪迴塔的封天印,還要魔域中人從中作梗,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教導她了,唯有在這三年將能傳授她的傳給她,其它的就要靠她自己在歷練中去參悟了。
祝一夕看着起身回房的聖尊,這才離開園子回自己的房間去,到了門外深深吸了口氣,認命地推開門去挨燕丘的揍,可是預想中的暴擊並沒有降臨,她睜開一隻眼睛瞅了瞅屋內,“燕丘?”
“捨得回來了?”燕丘語氣很輕柔,可卻聽着陰森森的。
祝一夕掩上房門,自己揪着耳朵到牆角蹲着認錯,“燕丘我錯了,我不該丟下你悄悄下山,不該不聽你的話好好練功。”
其實細細想來,雖然燕丘脾氣差,但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總是給她幫助最大的那一個,對戰那半妖的時候,他沒在自己手裡,自己心裡就沒了底了。
“別以爲認個錯,就能沒事兒了。”燕丘說着,劍柄敲在她後腦勺上。
“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偷懶了,一定聽你的教導好好練功。”祝一夕認錯的態度極其好,讓燕丘都頗感意外。
既然他想教訓的,他自己都認了,他也沒什麼好多說的,劍柄又敲了敲她的後腦勺,哼道,“出去練功。”
祝一夕意外地扭頭看它,小心翼翼問道,“你不打我了?”
她都做好了回來要被他一頓毒打的準備了,他竟然不打了。
“你要是皮癢想捱打,我可以免爲其難讓你一償所願。”燕丘陰森森地說道。
祝一夕連忙拔劍出鞘,三步並作兩步出門,“我練劍。”
飛林過來給她送晚膳,一到園門外就見她一個在園中聚精會神地練劍,沒想到她回來了還會如此用功,站着看了好一會兒,纔將晚膳送了過去,“吃完自己洗碗。”
祝一夕收劍過去接了食盒,打開聞聞菜香,“謝謝你了。”
飛林擺了擺手,已經走出了園子,祝一夕這個傢伙還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氣人的時候能把人氣死,可懂事的時候又讓人心疼得不行。
次日一早,祝一夕去廚房的時候,飛林已經去了太乙宮,只將備好的早膳留在了廚房。
飛林每天早出晚歸,她又忙於練功,以至於兩人一連半個月也都沒怎麼碰上面。
“一夕,今天就練到這裡了,回去準備一下,明天一早我們要起程走了。”亓琞道。
一夕笑了笑,走進亭中道,“東西我早就收拾好了,隨時都能走。”
“這次去的時間長,不會再有時間回來了。”
“要去多久?”一夕追問道。
“三年。”
祝一夕怔了怔,又問道,“師父,我能去趟太乙宮嗎?”
亓琞點了點頭,施了道訣給她打開了玉闕宮的結界。
祝一夕回房準備好了要帶的行禮,便直接去了太乙宮,這得走三年回不來,怎麼着也得跟華世鈞他們打個招呼。
她到太乙宮之時,飛林正在教西陵曄幾人學習伏魔陣法,她便坐在顆歪脖子樹上看了半晌,等到他們練完了才衝華世鈞招了招手,“華師兄。”
華世鈞快步走了過來,仰頭望着樹上的人,“一夕,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過來看看你們練功嘍。”她坐在樹上,有一下沒一下蕩着兩條腿。
“對了,前些天西陵師兄說是你十五歲生辰,可是你又沒有出來,正好我家裡寄了東西過來,你看看有什麼喜歡,就當是給你的生辰賀禮了。”
祝一夕一聽有好處,立即從樹上跳了上來,蹦蹦跳跳地跟着他去了流芳齋,剛一進園子又好死不死地撞上了西陵曄那個瘟神,堵在了本就不怎麼寬敞的路中間。
“好狗不擋道
,起開。”祝一夕沒好氣地罵道。
西陵曄手裡拎着個包袱,劈頭蓋臉給她扔了過來,“拿走你的東西。”
祝一夕一想,肯定是老爹和皇后娘娘送的,站在那裡低頭扒拉了一陣,拎出一包吃的哼道,“這一定是老爹給的。”
再一看裡面的衣服,道,“這一定是皇后娘娘給的。”
最後在包袱的底部翻出一隻錦盒,打開便見一串紅珊瑚手串,做工甚是精緻,與幾顆綠松石相間串在一塊兒,顏色鮮亮甚是好看,她當即就戴在了手上,愛不釋手地把玩着,“這東西是誰送的?”
“這是上好的珊瑚珠和綠松石,這麼一串可都價值千金了。”華世鈞看了一眼,不禁說道。
“是嗎?”祝一夕喜出望外,朝西陵曄道,“你寫信代我謝過皇后娘娘吧。”
“這不是母后給的。”西陵曄道。
“那是誰給的?”祝一夕皺了皺眉,除了皇后娘娘,她還實在想不誰會對她這麼大方了。
西陵曄一時面色有些尷尬,別開頭望向旁的花壇,道,“先前姑姑和姑父已經來信說世子的病大好了,讓我代他們謝謝你。”
“哦,是燕王爺他們送的啊。”祝一夕點了點頭。
“這……”西陵曄想再解釋什麼,卻被祝一夕催促道,“現在可以讓路了嗎,我明天要出遠門,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一夕你要又要出去了?”華世鈞問道。
祝一夕收好了包袱裡的東西,點了點頭道,“明天一早就走,可能要去三年,所以過來跟你道個別。”
她說着,推了推還擋着路的西陵曄。
“嘿,你還杵這幹嘛,存心想打架是不是?”
西陵曄不屑地瞪了她一眼,負手轉身走開,“你個矮冬瓜,早就了早安生,最後永遠別回來。”
祝一夕被他戳了痛處,一彎腰抓起邊上的泥塊就朝他的後腦勺砸去,“你個死捲毛等着,三年以後我回來,一定把你打趴下,讓你跪地求饒。”
西陵曄微一側身,輕鬆躲過了她的偷襲,“祝一夕,你真是活該嫁不出去。”
“死捲毛,就算我一輩子嫁不出去,也絕對不會嫁給你。”祝一夕惡狠狠地說道。
“嗬,也不知道先前是哪個矮冬瓜天天追在孤跟前,要孤娶她的。”西陵曄毫不客氣地嘲笑着她倒追自己的過去。
祝一夕被他氣得險些衝上去幹架,卻被華世鈞給拉住了,“死捲毛,以前是以前,將來就算你求着我嫁給你,姑奶奶也不會看上你這個死捲毛。”
華世鈞生怕兩人再打起來,連拖帶拽將她給帶走了。
西陵曄傲然站在廊下,看着被拖走的人漸行漸遠……
若是早知道數年之後自己會那麼深深喜歡上這個現在討厭至極的祝一夕,他一定不會如此磋跎他們這段青梅竹馬的歲月,彼此兩看相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