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非常可惜的是,之前的高昂得不到局裡的支持,調查起來非常艱難。
很多資料他都無權查閱或者沒有辦法得到,就連珠寶店事發前後一週內四周的監控錄像他也無權查看,那就更別說那個高昂被撞死前後各處交通的監控錄像了。
他手裡的資料有限的很,翻來覆去的看,也沒有辦法找到什麼重要的線索和突破口。
至於案件有關人員,他現在也沒有辦法去詢問,他甚至連楊曉麗的面都見不了。
半個小時之後,他就頹然的搖了搖頭,倍感無奈和難過。
他明明知道楊曉麗極有可能是被冤枉甚至是被陷害的,卻幾乎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又令他想起了地球前世那一生之中最黑暗的那一刻。
當年他那個地球前世,警方和司法機關就僅僅憑藉着秘密文件袋之上的指紋,以及一個平時對他有所怨恨的同僚幾句模棱兩可的所謂證詞,就簡單粗暴的定了他的罪。
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人去關心他的案子之中那些對被告絕對有利的巨大疑點。
譬如存放機密檔案的保安房始終有二十四小時的監控錄像,就沒有人去查看確定,自從那份文件被放入保安房、到發現有他的指紋之間的時間裡,他到底有沒有去過保安房。
另外,保安房有三重密碼,他一重都不知道,又怎麼可以打得開保安房?而保安房完好無損,根本沒有被暴力破壞過的跡象。
當時與他那個案子有關的別有用心的人員,巴不得馬上定案,將他鎖入監獄裡。
其他普通有關人員,則機械一般的例行公事,甚至和應聲蟲或者殭屍沒有區別,更是巴不得他那個案子趕快了結,然後好下班。
或者回家抱老公抱老婆哄孩子,或者趕着去酒局牌局,或者趕着去學習健身。
但就是沒有人肯好好的靜下心來,足夠專業、足夠仔細的審視那些疑點,然後全力去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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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也許還有機會還一個無辜之人清白,挽救一個無罪之人的一生。
只不過,這些“然後”通通就只能是假設甚至幻想。
現實的“然後”就是,所有人的子孫後代都有同樣多的機會陷入冤屈之中,然後和他前世一樣,彷徨無助的等待黑暗的降臨。
然後,在絕望之中,狂呼痛罵這個社會的不公和黑暗。
最後,雪山終於崩了,就真的可能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高昂苦思之間,旁邊的座位忽然有叮的一聲響起,原來下班的時間到了。
隨即便是各種收拾東西的聲音。
坐在高昂對面的崔曼莉最先站了起來,對他笑道:“小高,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健身?中山路新開了一家極好的健身房,我有七折會員優惠卡哦。”
這崔曼莉,S市本地人,容顏和身材都算是上上之選,家裡也有房有車,但今年三十五了都還沒有結婚,談過三四個男友,最後都不歡而散。
用她的話來說,用來結婚的男人必須得反覆仔細的挑,寧缺毋濫,至少條件不及她的絕對不能選,或者她看不上的也不要。
高昂回笑道:“Sherry,不好意思,手頭還有點事情,暫時走不了,下次吧。”
Sherry是崔曼莉的英文名,她的英文不錯,說是家傳的,一直都要求別人這麼叫她。聽說她的祖上當年曾經是S市最大的買辦,在洋大人面前都有一定的話語權。
“哦,那就太可惜了耶。”
崔曼莉也許並不是真的要邀請高昂一起去,話中毫無可惜之情,啪的一聲按熄了電腦,就提上名貴的手提包走了。
林明輝也走了過來:“高哥,一起走?吃完飯一起吃雞去?”
“不了,你知道我不會玩那些遊戲的。”高昂苦笑搖頭。
“我教你!容易上手的很!”林明輝這是真心邀請。
高昂心中暗歎了一聲,忍不住低聲道:“小林,少玩一些,多用點心在工作上,好好表現,爭取年底拿一個好評,應該有機會明年就上到二級警司,然後再爭取機會入訓一年,回來也當一個刑警。”
林明輝聽得出高昂是真心在爲他好,略顯感動:“知道了,高哥。”
旋即又苦笑:“我可不怎麼想當刑警,當好太難了,還是當一個辦事員算了。”
接着樓了樓高昂的肩膀,低聲道:“高哥,你也不要太爲難自己,那些大佬們都沒怎麼樣,我們這些小角色就不要瞎蹦躂了。”
高昂無言以對,只是擺了擺手。
“那高哥,我就先走了啊,你也早點走。”林明輝也急不可耐的走了。
一會之後,偌大個辦公室裡二十幾人,就只剩下寥寥三人,他,負責整理當天檔案的張小雯以及老刑警蔡成業。
蔡成業學歷低,但一直兢兢業業,或者說老老實實勤勤懇懇,就是業務能力一直上不去,非常的平庸。
高昂非常好奇此人如此勤快卻十幾年都原地踏步,於是仔細觀察了幾次,卻是發現這蔡成業下班後留下來,也就只是在翻來覆去的看一些普通的資料,每次等到頭兒走後,也會很快就離開。
之外,齊宇辦公室的燈還亮着。
高昂想了想,走到張小雯的身邊,正準備開口問可不可以幫忙調看一些資料之時,齊宇辦公室的門打開了,齊宇走了出來,道:“小高,你還在啊?正好,和我一起走,去一個地方,算是出警吧。”
“是!頭兒!”高昂一聽是出警,馬上立正敬禮,然後快步走到齊宇的身邊。
“你來開車。”
齊宇帶頭走向車庫自己的專車旁邊,將車匙交給了高昂,讓高昂來開。
高昂只是三級警司,可沒有自己的專車,出警用車還得申請。
“是,頭兒。”高昂坐進駕駛室,“我們去哪?”
“福都會。”齊宇的聲音中帶着明顯的沉重。
“頂級奢華餐廳福都會?竟然有人敢在福都會鬧事?”高昂有點好奇。
福都會的幕後老闆孔安義可是強人,孔家雖然比同樣在S市叱吒風雲的趙家孫家等稍差一籌,但勝在是地頭蛇,在S市的勢力根深蒂固,如猛虎一般盤踞在大江邊,基本沒有幾個人敢捋虎鬚。
“唉,還不是上一次在鼎豐閣大鬧一場的那個彭越。”齊宇有點唉聲嘆氣的回道。
“彭越?那個退役特勤人員彭越?”高昂對那個彭越也不算陌生。
七個多月前,在同樣是頂級餐廳的鼎豐閣,彭越因爲紈絝子弟陳澤對他的明星老婆言語間有所不敬甚至猥瑣,以陳澤意圖破壞軍婚爲由,差點將陳澤打個半死。
當時齊宇還不是第三支隊的頭兒,是副隊長章淮榮帶隊出的警,將彭越帶了回來。
那時高昂也還是隻是學警,沒有資格參與,只是聽說其中過程頗爲曲折離奇。
章淮榮對彭越前倨後恭,先是喊打喊殺一般要定彭越重罪,後來卻是慫了,好言好色的將彭越請走。
說是有軍裝大佬前來保釋,將彭越完好無損的撈了出去。
後來,高昂在調查一些相關案子的時候,才大概瞭解到彭越的一些信息。
彭越曾經是國家頂尖特勤人員,也即是俗稱的特警,一身超強本事,爲國家立過大功,後來不知道爲何突然退役,來到了S市,還成了當紅女星的上門女婿。
齊宇再次嘆氣:“就是他,如果不是他,蔡局也不會讓我親自去。”
“蔡局讓您去的?那麼說,這次並不是正規的出警?”高昂皺起了眉頭。
“正常程序的出警,這件事情不好處理,我只是去調解而已。”齊宇並不否認。
“這也沒多大關係,我們作爲人民警察,就要隨時保護人民的安全,隨時準備處理危險事故,事後再補程序就是了。”高昂依然是一本正經執行公務的神情。
齊宇脾氣算好的,被高昂這麼個小下屬說教,也不生氣,笑罵道:“你小子好呀,倒教訓起我來了。”
“頭兒,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意思。”
高昂也不是頑固派,這些小事情上還是會順坡下驢,況且他對齊宇的印象也不錯,否則也不會如此說話。
“你小子,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你啊,什麼時候能將其中的分寸拿捏好,什麼時候就該你往上走了。”
齊宇也很欣賞高昂,否則也不會一直壓着章淮榮對高昂的懲處要求。
高昂歪着頭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不住輕聲說道:“頭兒,我也不怕您責怪,多嘴說一句,蔡局似乎和那個孔安義以及趙家都有點不乾不淨,我調查珠寶店那件案子知道的,您還是儘量撇開一點好。”
“你查到了什麼?”齊宇輕輕的問道。
“也沒有什麼重大事件,就是蔡局有幾個親人都在趙家和孔家的公司裡領有閒職,蔡局的孫子出國留學也是孔安義親自辦的。”高昂沒有隱瞞。
齊宇好一陣無言,車子過了四個紅綠燈後,才緩緩的道:“沒有蔡局,我現在還是郊區派出所的一個小小片警,他對我有恩,我不能負了他。”
“我知道。”
對所有信息都要保持高度的敏感和求知慾,乃是一個刑偵警察的基本素質,所以高昂對齊宇的來歷也比較清楚,他點了點頭,靜默了片刻,然後也慢慢的道:“頭兒,我就只問您一個問題,私德重要,還是公德重要?”
“啊?”齊宇被高昂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猛然一滯,再次陷入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