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照在寂靜的沙漠上,放眼望去周圍只有起伏的沙丘,無邊無際的空曠,別說人影,連一根草都沒有。阿蒙背手站在那裡,皺着眉頭問道:“你發現什麼動靜了嗎?”
梅丹佐也一皺眉,凝神細聽了一會兒才答道:“沙沙的聲音,還有點嗡嗡響,就像什麼堅硬的東西與沙子摩擦,可是我聽不真切從哪裡傳來,您又聽見了什麼?”
阿蒙一招手憑空取出了一支法杖,杖身上螺旋形鑲嵌着七枚神石,正是從奧巴馬-靈頓手中得來的那支,交給梅丹佐道:“拿着吧,這支法杖是你的了,再用偵測神術好好查探一下狀況。”
梅丹佐接了過去,又驚又喜道:“咦,這不是與林克的那支法杖一樣嗎?我的阿蒙神啊,您真是太慷慨了!”
阿蒙苦笑道:“不要高興太早,拿着法杖準備戰鬥吧,還沒搞清楚狀況嗎?”
有這支法杖在手,梅丹佐的偵測神術威力倍增,他隨即驚呼道:“不好,這些聲音是從沙丘下面傳來,有無數的蠍子正在接近,四面八方都有,我們被包圍了!”
說話間阿蒙突然將手中的鐵枝法杖重重一頓,深深的插入沙子中,一股衝擊的力量盪漾而開直透地底深處,然後喝了一句:“梅丹佐,看你的了!”
只見四面淺白色的沙丘上突然出現了無數黑點,自各個方向密密麻麻的涌來,從天空往下看,阿蒙與梅丹佐所立足的地方成了黑色潮涌中白色的圓形孤島,那是阿蒙的法杖頓地將所有蠍子從地底逼退的結果。
這些蠍子接近一尺長,舉着雙鉗、翹着帶毒鉤的長尾,樣子十分可怖。如果只是一兩隻蠍子,可能擡腳就踩死了,就算不小心被毒鉤刺中也不至於致命,可是成千上萬只毒蠍,無論誰看見都會膽戰心驚。
而梅丹佐並無懼色,大喝一聲揮舞新到手的法杖,一陣旋風升起卷着沙粒帶起螺旋形的風暴,轉着圈掃了出去。被風吹起的沙粒就像一根根細小的針尖,針尖中還夾雜着無數難以分辨的風刃。涌來的毒蠍堅硬的外殼被沙粒擊碎、身軀和螯肢被風刃切斷,留下了一地的殘屍。有的蠍子斷成了半截,殘缺的身體還在不住的掙扎扭動。
這一手攻擊性大範圍氣元素神術果然很有威力,可是沙漠毒蠍並沒有因爲同伴的死而退縮,後面的蠍羣踏着滿地的殘屍不斷的又涌了上來。阿蒙不出手,只說了一句:“這些蠍子很大,外殼很硬,用氣元素神術太費力。”
梅丹佐隨即把法杖一舉,旋風中出現了明亮的火絲,火絲瞬間化爲飛舞的火龍在沙丘間盤旋,蠍子的殘屍首先被點燃,接着後面涌上來的蠍子也在火海中扭曲打滾,被燒成焦炭與灰燼。四面都升起了淡淡的煙霧,夾雜着腥臭難聞的氣息。
阿蒙又開口道:“蠍子體內有毒液,這麼多毒液圍着我們揮發,煙霧會有巨毒。”
不用阿蒙提醒,梅丹佐在施展火海術的同時,旋風並沒有停止而是向外吹散煙霧。這些蠍子好像很耐火,有不少只帶着火焰冒着煙還掙扎着爬近,被一道道風刃切碎在不遠處,梅丹佐此刻已同時在施展兩種大範圍中階神術。
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過了一會兒他喊道:“阿蒙神啊,我們是不是鑽進蠍子窩了?這麼幹耗下去沒必要,何必被一羣蠍子圍攻呢,走就是了,蠍子的速度又追不上我們。”
阿蒙拔出法杖憑空收起了帳篷,點頭道:“那就走吧,你來突圍。”
梅丹佐將法杖向前一指,旋風收束成直線飈射而出,在沙子間吹出一道寬溝,蠍羣被卷落兩旁。火焰消失了,隨即化成了一片冰寒。近處的毒蠍僵臥於地,稍遠的蠍子行動似乎也受到寒意的影響變得遲緩,梅丹佐趁機大踏步走向前去,阿蒙挎着皮兜跟在後面。
在乾燥的沙漠中施展水元素神術本屬吃力不討好,但配合風梭術展開的冰封術,那一片寒意倒是對付這些蠍子的好手段,或許凍不死它們,但只要阻止它們行進,就可以穿過蠍羣突圍。
兩人在蠍羣中不緊不慢的走着,梅丹佐法杖前指一路開道,天色微明時周圍的蠍子已經變得稀少,四面仍是一望無際的白色沙丘。梅丹佐終於鬆了一口氣,回頭朝阿蒙道:“怎麼會冒出來這麼多毒蠍,您以前遇到過嗎?”
阿蒙搖了搖頭:“沙漠中本就有毒蠍出沒,曾經也有人不小心被咬傷咬死,我從小就聽說過,但從沒聽說過有這麼多蠍子,可能是洪水過後環境變了。”
梅丹佐皺眉道:“這些蠍子明顯太大了,看上去也很毒,不是平常的沙蠍啊?”說着話突然一跺腳,踩死了一隻突然從沙子中鑽出來的蠍子,罵了一句:“怎麼還有,沒完沒了!”
阿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沉吟着說道:“來之前就聽說這一帶有怪獸出沒,看來這些蠍子也是怪獸之一。我在伊西絲神殿曾見過一卷神話傳說,叫《馬爾都克之地》,上面記載都克鎮曾是衆神之戰的戰場,很久之前有神靈製造了九種怪獸幫助作戰,分別是九頭怪蛇、沼澤巨蛇、蠍尾龍、大海怪、巨獅、三頭惡犬、人面毒蠍、魅惑人魚、荒野蠻牛。”
梅丹佐:“九頭怪蛇?那不就是幼底河神洪巴巴嗎?據說它是恩里爾的守門人,前不久被吉爾伽美什和恩啓都給宰了。”
阿蒙點頭道:“九頭怪蛇很可能就是洪巴巴,應該是在那一場大戰中被恩里爾收服,成了神域的守門人。洪巴巴雖然死了,但它還有不少子孫,我在幼底河中就曾遇見過。洪巴巴有繁衍的後代,其它怪獸未必沒有,九種怪獸中就有人面毒蠍,我們遇到的蠍子說不定就是它的子孫。”
梅丹佐吐了吐舌頭道:“那我們可得小心點,說不好還會遇到什麼毒蟲猛獸呢。”
阿蒙又點了點頭:“是的,如果遇上了沒必要糾纏,能避開儘量避開,我們不是來消滅怪獸的,就憑我們兩個人也不可能,只是來查探這裡的情況,儘快到達都克鎮就好。”
繼續前行,兩人的速度卻慢了下來,這一片沙漠總有毒蠍出沒,冷不丁就突然從沙子裡鑽出來,有時候成羣結隊、有時候只有那麼五、六隻。幾乎每天都要經歷好幾次大大小小的遭遇戰,梅丹佐還差點讓蠍子給蟄了。阿蒙只是跟在後面並不出手,全讓梅丹佐對付,就這麼又走了七、八天,沙漠上漸漸已能看見稀疏的淺草。
阿蒙問道:“梅丹佐,你還能挺得住嗎?”
梅丹佐喘了幾口氣道:“我自從修煉神術開始,所施展過的神術加起來還沒有這幾天多,對手不過是蠍子而已,可架不住連綿不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如果不是阿蒙神您一直在身邊,我心裡有底,恐怕早就挺不住了。”
……就在阿蒙與梅丹佐決定從商道折轉北行的同一天,遠方的敘亞城邦恩里爾神殿中有三個人在議事,一位老者和他兩名年輕的弟子。
歌烈的樣子並沒有什麼變化,留着山羊鬍滿面皺紋,眼神卻彷彿比兩年前更加清澈與深邃,他衝拉斐爾道:“這段時間,你的神術力量修煉可曾一直堅持,從未間斷過?”
拉斐爾答道:“神術修煉是我自小的愛好,已經習慣了,兩年前老師派我去都克鎮一帶查探地形,因爲意外的遭遇曾有一段時間沒有修煉,但從那之後便從未中斷。”
歌烈追問道:“半年前我又派你去了一次黑火沼澤,查探那裡怪獸出沒的情況,比兩年前的任務要兇險的多,你也沒有中斷神術修煉嗎?”
拉斐爾恭敬的答道:“是的,在老師您的教導下,這已經成爲一種自覺,我不必提醒自己要做什麼,每天自然就會去做。神術基礎冥想也是恢復法力的方式,只有這樣我才能在那種兇險的環境下堅持下來,最終完成老師交待的任務。”
歌烈笑了,又問道:“年輕人,在那麼兇險的環境下,你可知道自己爲何總能化險爲夷嗎?”
拉斐爾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我心中也有過疑問,當時有好幾次的遭遇確實很兇險,卻總能平安度過,就像有神靈在保佑。”
歌烈笑着搖了搖頭道:“也許你真得到了神靈的眷顧,但當時保護你的人卻是華萊特,我特意派他暗中跟在你後面,你卻不知情。”
拉斐爾吃了一驚,站起身來朝華萊特道:“原來是你在保護我,那麼應該救了我好幾次,爲何不告訴我呢?”
華萊特微微一笑:“老師當時不讓我說。”
拉斐爾下跪行禮道:“就算當時不說,可我完成任務已經半年了,這麼長時間你都沒有提一句,你曾經悄悄的救過我那麼多次,我卻一直沒有表達感謝!”
華萊特仍然微笑:“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我願意做的,老師不讓我說那就不說,既然老師今天又說了出來,那就說出來吧。我也只是在完成任務,並不求什麼感謝,當然了,此刻也接受你的感謝。起來吧,我的兄弟!”他把拉斐爾拉了起來。
歌烈又看着華萊特道:“這種心境很好,這半年來我故意沒有告訴拉斐爾,而你自己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華萊特,你是否想過自己何時會成爲一名大神術師?我在哈梯王國指點過的學生很多,但最有希望第一個成爲大神術師的人就是你。”
六級神術師華萊特謙遜的答道:“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恐怕大陸上所有的神術師都希望能夠邁過這一步,但這不是憑空的願望。面對這個目標時,我只能決定自己如何去做,並不多想。”
歌烈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希望你心口如一,真的能做到。這次我又要派你們兩人去執行任務,結伴出發穿越敘亞沙漠,然後分別前往巴倫的烏魯克城邦與埃居的海岬城邦,給兩位城主吉爾伽美什以及羅德-迪克分別送去一封密信,得到答覆後再回來,無論是怎麼樣的迴音都行。”
這位九級大神術師取出了兩個封好的小皮筒遞給學生,又吩咐道:“你們自己不可以打開看,信的內容也可能帶來麻煩,有麻煩的話自己設法解決,帶着迴音來見我。
現在穿行敘亞沙漠還有些麻煩,你們儘量不要與那些強大的怪獸纏鬥,保證自己平安的通過就行。這裡有幾支卷軸和一件飛行法器,如果受到了生命威脅,華萊特,你就駕馭它帶着拉斐爾逃走。但這也是試煉之旅,不到最後的緊要關頭不可以動用卷軸和飛行法器。”
……阿蒙與梅丹佐已經走到了沙漠邊緣,沙丘上不時可以看見耐寒的低矮淺草生長,算算路程,再走一天的話就可以到達內陸湖邊了。這種長草的沙丘也是最適合毒蠍生長的環境,梅丹佐不由自主提高了警惕,可是走了大半天也沒有見着毒蠍的影子,他不禁感慨道:“今天真是怪了,怎麼一隻蠍子都沒看見?”
阿蒙笑了:“這幾天你還沒讓毒蠍煩透嗎,難道還想遇見蠍羣?”
面帶倦色的梅丹佐也笑了:“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巴不得能輕鬆一下,提心吊膽到現在,在最有可能遇見蠍子的地方卻沒見動靜,還不如痛痛快快的來一場戰鬥趕緊脫身。”
阿蒙:“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危險的敵人,這種感覺確實折磨人。但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就算我們走出沙漠擺脫毒蠍,前面說不定還有什麼東西在等着呢,也許比蠍子更不好對付。……嗯?那邊沙子上有痕跡,是什麼?”
前方的沙丘上有很奇怪的痕跡,就像水面上被定格的波紋,梅丹佐走近了俯下身觀察,倒吸一口冷氣道:“這種痕跡我最近幾天再熟悉不過了,是蠍子爬過沙子的腳印,可這些蠍子太大了,每一隻恐怕都超過三尺長!看樣子它們都朝一個方向趕過去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趁這機會,我們快走吧!”
阿蒙一擺手:“彆着急,讓我看看那些蠍子都幹什麼去了,搞清楚了更穩妥。”
他取出了一盞鑲嵌在金色底座上的神石法器,就是得自維特魯的遺物“追逝之燈”,站在那些痕跡前託着追逝之燈輕搖法杖,鑲嵌在燈芯位置的神石散射出一個圓形的光圈,光圈中的景像在不斷的變換,彷彿是追着沙丘上蠍子的足跡飛快的前行。
不知道翻越了多少座沙丘,光影已經是幾十裡外的情景,阿蒙和梅丹佐看見了一羣碩大的蠍子,每一隻從螯到尾都有三尺多長,渾身的外殼烏黑髮亮就像堅硬的鎧甲,高起的鉤尾尖上還不時向外噴射出淡藍色的火焰,竟是可怕的變異巨蠍。
鉤尾中射出的火焰呈一條直線,能襲擊很遠的目標,那是噴射後燃燒的毒液,不僅有巨毒還伴隨着高溫,只要沾上一點就是致命的傷害。這些蠍子並不總是噴射毒液,而是排成類似軍陣的隊形,互相保護交錯攻擊,瞅準機會纔出手,噴火只是遠程攻擊,在近處最具威脅的武器還是粗大的巨螯和長尾上的鉤針。
蠍羣的數量有好幾百只,清一色都是這種變異巨蠍,看着令人頭皮發麻。蠍羣中間有兩名被包圍的年輕人,手揮法杖顯然都是神術師,且法力深厚手段不俗,各種大範圍的防禦與攻擊神術交錯施展,進退配合非常嫺熟。年長些的那位神術師主攻,另一位非常年輕的神術師主守,移動腳步帶着包圍圈行走,卻始終無法突圍。
在他們的周圍和曾經走過的路上,散落着近百隻變異巨蠍的屍體,有的被燒焦、有的被切成碎片、有的被凍成冰渣、有的顯然是被一種巨大的力量炸裂,這兩名神術師也不知變換了多少種神術。
阿蒙將手中的法杖輕輕一抖,追逝之燈顯現的光影急劇的擴大,他重點看的竟然是那些變異巨蠍的屍體。前兩天他和梅丹佐也遭遇了毒蠍,各種神術攻擊的效果自然很清楚,如果被火元素神術的高溫燃燒,蠍子會化爲灰燼,最後留下的硬殼也是一碰就碎的焦炭狀。
但看那些被火燒過的變異巨蠍,其螯鉗以及尾針都完整的保留下來,在沙子與屍體灰燼間閃閃發亮。火元素神術攻擊的效果並不是很好,而且會燃起毒煙,那兩位神術師嘗試之後便換了手段,後來留下的蠍屍都是用別的神術消滅的。
無論是空間切割還是風刃爆發,蠍子的屍體應該四分五裂纔對,可阿蒙又發現那些變異巨蠍背後有一片巴掌大小堅硬的甲殼完好無損,其堅硬程度可想而知。這些變異巨蠍的螯鉗、尾針、背甲都是加工武器或者神術器物的好材料,更難得有這麼多的數量,阿蒙身爲器物大師尼采的傳人,一瞬間就想到了。
梅丹佐驚訝的問道:“還有人與我們一樣徒步穿越沙漠?他們遇到大傢伙了,這些巨蠍可不好對付,居然還會遠程攻擊!阿蒙神啊,我們幫不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