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不停地錯過,相知與不相知的人們一再地錯過。
命運無情地捉弄着毫不知情的人們。
無關陰謀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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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的林桑妮,在羅羅擔憂的眼神下,手捧着預訂的祈願星花束,搭上了前往主星康樂中心的空間磁列車。
“噫?戴錦音這女人不躺在牀上,跑哪裡去了?”相當不客氣的語氣,羅羅這樣的坦白纔是正常的,這世間如林桑妮這般不曉事的人是極少見的。事實上,只要是姓戴的,就是躺在路邊快死了,也不會有人會皺眉的,沒有補上一腳就該是那姓戴的走運了。當然這種情況不要說在主星不可能發生,戴氏一族的嘍羅走狗們也不會容忍這種欺負自己人的事發生的!
“我們坐這兒等等吧。”林桑妮低頭垂目,看着手中那束潔白閃着銀光的鮮花,似乎在誠心誠意地賦上祈禱心願,又似乎陷入了往事之中,整個潔白的空間裡,剎那氣氛變得十分的寧靜柔和。
羅羅都看呆了。原來,自己的主導大人,在平靜的時候,別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在裡面呢。
此時,病房門外傳來一陣陣的男女爭執聲,女聲顯然是那個本該躺在病牀好好休息的戴錦音大小姐。
“爲什麼?爲什麼?我哪裡比不上那個女人,你爲什麼從來不肯正眼看我?我這麼地愛你,你都感覺不到麼?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我只能說抱歉!”男聲,很普通的聲音,四平八穩的,應該是個很沉穩的人。
空間裡兩人不覺擡頭,這男的好酷,居然拒絕了千嬌百媚的戴錦音!羅羅自然是喜上眉梢,大約是表示這男的上道之類的,只有林,這個把戴錦音當作朋友的人,面露憂色,尷尬不已,顯是不忍在此偷聽少女的表白。
“好!好!好!”大約是氣到極點了吧,再怎麼委曲求全的女人也會有堅強的那一刻,“我也不強求你,那我想問一下鳳天青隊長,此次母星喋血事件,我們MY隊受到重創,你總該給一個解釋吧?難道你連基本的慰問都做不到麼?你、你就那麼不想看到我。。。”說到後來,戀愛中的女性特有的柔情又冒出來,她的企求是那麼微弱,她的聲音是那麼地充滿感情,微微的顫音是她的深怕拒絕的堅持,足以讓任何鐵石心腸的人都狠不下心來拒絕她。
“你非常的好,只是,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優秀。我非常的平凡普通,我要求的也不過是一個愛我而我也喜歡的伴侶共度一生,她不用太出色,不論我貧窮或是病老,只要願意與我共守一生不離不棄就好。”
“我的愛還不夠麼?”
“你、你做不到的!即使你做得到,你也不是我要的那一個。音音,我非常感謝你的錯愛,但、但我要告訴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過去是我的錯,我只是一味的迴避卻沒對你講清楚,非常的抱歉!”
“她是誰?那個幸運的人是誰?”女子聲嘶力竭的尖叫,顯然她對這個答案的緊張與激動。
這個問題的答案,羅羅也想知道,她想弄明白是誰有這麼大的魅力居然把戴錦音這個公認的世家大美女給比下去;林呢,緊捧着那束花,默默爲戴錦音的愛情加油。她實在是太過善良,平日也沒見她對什麼事這麼在意過,不知道戴錦音這女人做了什麼好事,居然讓林這麼掛心她,林還從沒這麼關心過我呢。羅羅很不是滋味地想着。
“你不認識的。”鳳天青無意多言,“我送你進去吧,你還沒痊癒。。。”
聽到這句話,空間內的兩人才配悟過來,戴家大小姐的心上人就要進來了;而在聯盟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戴家大小姐,主動示好求愛居然被一個小小的聯盟邊界巡邏隊隊長給拒絕了,並且,這樁本該是私秘的情事居然被兩個更小的人物一五一十的聽見了,這可真不是一個難堪可以說的。
門內兩人驚得差點跳起來,卻聽得戴錦音帶着明顯哭腔的大小姐脾氣發作:“不用你假好心!你滾!你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好可憐!
好久,戴錦音才眼眶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獨自一個走進來,她的傷心難過是如此的入骨難消,羅羅悄悄躲到林的身後,她可不想一個衝動就跟這樣的傷心人對上,會很有欺負人的不安感的!
林桑妮靜靜地站着,面帶歉意,也不說話去打擾她。
“你來做什麼?”戴錦音很粗魯地抹了一把眼淚,一臉的憤恨與厭惡,若不是眼角還掛着的淚水,若不是那紅紅的明顯哭相,實難相信,片刻前那委曲求全的溫柔女子會是眼前這個惡女,“你都聽到了是不是?想不到吧,我戴錦音倒追男人還被拒絕,你是不是心裡在開心的笑,笑我的厚臉皮,笑我的不知羞?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得意?要笑就大聲地笑出來,別擺你那副噁心之極的鬼樣!我戴錦音還輪不到你來可憐我!”
面對失意戴錦音的咄咄逼人,林桑妮只是遞上把那束高雅迷人,帶着自己深深心意的花束,只有一句輕輕的話:“這是祈願星,我願你心想事成。”
戴錦音一把搶過去,扔在地上,寬寬長長的裙襬在空中旋起一陣波浪,帶來一絲絲流動的空氣:“心想事成?哈,你想嘲諷我就找點好話來!實話告訴你,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這張臉!你有什麼資格來嘲笑我?你這個要臉沒臉,要家世沒有家世的孤兒,我比你幸福得多!沒有那個人,我還會有很多人來愛我,你呢?哈,應該是我來可憐你纔對!”
“瘋子!”羅羅從林桑妮的身後冷不丁地就竄出來爲林桑妮不平!她本就不爽戴錦音,但看在她剛被人拒絕,對着她的壞脾氣,也不忍發作;但是,一個人傷心難過難道就可以用鋒利的言詞把同樣的痛苦也帶給別人嗎?“你有什麼權利傷害林?誰給了你這樣的權利?就你這德性,別說是鳳天青隊長看不上眼,哼,我看你倒貼也不見得會有男人喜歡!”
林桑妮根本阻止不及:“。。。呃,對不起,錦兒。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需要一個人靜靜待着,我就先走了。以後再來看你。”
“不必了,我們關係沒有那麼好!” 戴錦音一個漂亮地轉身,狀似無意,小巧的纖足重重踏過那散落在空間裡的祈願花,也碾碎了送花人的片片真心。
看到戴錦音走到病牀邊,取來一張薄薄的金色的印鑑,羅羅馬上意識到戴錦音準備做什麼,她好後悔一時的衝動,她拼命地拉着林桑妮衣服,想讓事情就停在現下的這一刻,期盼那傷人的那一刻永遠不要來。
“林,我們先走吧。走啊~”
“現在知道要怕了?哼,晚了。”戴錦音着寬鬆白色的外裙,那是一襲極爲簡單的長裙,篷鬆的秀髮就這麼懶懶地掛在肩上,襯得病態的小臉更是惹人生憐。
只是,這柔美之極的模樣背後卻有着扭曲的心靈,被強烈的嫉妒和不平扭曲的心靈。
羅羅從沒如此刻般心情激盪,也從不曾如此憎恨過任何一個自然人!
“我們唯一的扭帶,在這一刻就徹徹底底地切斷了!這是軍部的制裁令,你眼睛睜那麼大做什麼?你,林桑妮,已經被驅逐出神鬥軍團了!
這不正好,我滿足了你的願望,這輩子都不用再做神鬥軍人了。
門在那兒,不送!”
空間裡沒有一絲流動的氣息,林桑妮無聲息地走過去,緩緩地彎下腰,仔仔細細地將掉在地上的花兒,一朵一朵地撿起來,捧着那束殘敗的鮮花,慢慢走到病牀旁,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番後,輕輕地插進那個廣口花瓶裡,拍拍手,她完成了她今天來探病的工作。
鎮靜地做完這一切後,林輕巧地回過頭,一步一步走到戴錦音的面前,微仰着頭側看她,仔細地不眨眼地專注地看着戴錦音,無聲無息地接過那主宰一個人一生命運的印鑑,態度平靜的似乎不知道那代表的含義,表情平和的似乎不知道她自認的朋友正以傷害她爲樂。
羅羅緊眠着雙脣,雙拳緊握,雙眼冷冷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曾經有機會不讓林面對這一切,然而在忠誠與友情之間,她選擇了忠誠。她與這個姓戴的女人又有什麼不同?
如果她有心,那麼她的心從知曉此事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在祈求上蒼的慈悲;然而,她沒有心,她有的只是那刻入骨髓的邏輯——理智!
所以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降低此事帶給林的傷害,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林的反應如此平靜?
羅羅不懂。
“一直記着,那年錦兒送的那束星之魂,那麼美好,那麼耀眼。她說那是吉祥花,相信會帶走世間的悲苦,帶來羣星的祝福。
我曾經相信,那次爆炸我沒死掉,定是那束能夠驅散不幸的神奇之花給我的保佑。所以,我想,只要我誠心誠意爲錦兒祈禱,那束祈願星也一定能達成她的願望。”相當平靜的聲音,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一絲的變化。
那是羅羅不曾參與的往事,林桑妮也從未曾向羅羅提起過。但是,即便是羅羅這個局外人,也從林如此平淡的敘述口吻中聽出了林對這份單方面友情的珍視
可是,面前這個病態的玲瓏佳人瞭解嗎?
羅羅不停地連接數據,過分仔細地測試、比對着林的情緒值,沒有太大的變化。難道她沒有受到傷害,這怎麼可能?
羅羅不能肯定了:林桑妮在想什麼?
“再見。”林桑妮在轉身走到門口時,輕輕地道別。
永遠的不再相見。
因爲制裁令,林桑妮將永遠地失去神鬥軍人這一身份。本就與戴家大小姐天差地別的平民林桑妮,又怎麼可能再見錦兒呢?
所以,不再相見的再見。
“你會後悔的!戴家大小姐,頂着這個頭銜的你根本不知道你錯過什麼,又毀掉了什麼!窮你這生也不要再想有如此爲你着想的朋友了!”羅羅離去前,表情冷冷,口氣也冷,說了這番她最想爲這兩人曾經的所謂的友情,如果有的話,下註解的句號。
這個時候,又有誰會去管那個執意爲愛傷人的女人是抱着什麼心思呢?
她達成了她的目的。
她也毀掉了一個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