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京師的廚藝大賽在一聲震耳欲聾的鑼鼓聲中,正室拉開了帷幕。
蕭月夜本來還不瞭解這個大賽的性質,後來聽過尹採菊的介紹,才現不得了。算的上是一種廚藝界的權威比賽了。在這個比賽上獲得第一名,基本上等於是獲得天下廚師的認同了。
這個大賽的場地就是“龍澤樓”,蕭月夜之前一直很忙,所以不知道,其實這個大賽有點類似他前世看的一些什麼“女”的節目,先海選,然後再一層層的篩選,基本上能到京師來參加的,都是好手中的好手。
這個比賽和一般的皇室招御廚,或者其他的廚藝交流不同,比賽沒有對選手身份的要求,你代表一個酒樓也好,你代表你個人也行,只要你第一水平夠,第二身上的錢夠了,就都可以。
而且,每一界這個大賽中的佼佼者,大多都被招進皇宮當御廚了。這可是廚師的最高榮譽啊!
尹採菊這一次原本是代表自己的,但是她原本是“龍澤樓”的廚師,經不住對方的軟磨硬泡,終於答應代表“龍澤樓”。畢竟尹採菊的廚藝“龍澤樓”都知道,而作爲東道主,他們有資格保送一人,直接進入決賽的。
“哐!”這個主持人不知是怎麼回事,每次要講話都會狠狠敲一下身邊的鑼鼓,讓靠的近的廚師都皺起了眉頭。
此刻在“龍澤樓”一樓的大廳裡,分佈近二十名的各地優秀廚師,每人都有一個竈臺,所有人配給的食材都是一樣的,至於其他的,大多是自帶的。畢竟很多人都有些“秘方”,自然要準備好。
蕭月夜此刻就站在一臉颯爽的尹採菊的身邊,他們這一對組合,着實惹人注意。女的做廚師不是沒有,但是要成爲一等一的廚師,有資格站在這裡的,只有尹採菊一個人。女廚師先天在體力上輸於男廚師,掌鍋的時候,靠的就是對力量的掌控。再加上這個時代很忌諱女孩子拋頭露面的,所以自然是更少了。
而尹採菊身邊的蕭月夜也是吸引人的一個原因,無他,這傢伙長的實在是太帥了!一身潔白整齊的廚師袍,將原本就是氣宇軒昂的他,襯托的更是如同天上謫仙一般。看見他的人,第一直覺這哪會是廚師啊,擺明了是富家公子嘛!
好在這些廚師在廚藝上是高手,其他就一般般了。否則要是他們知道蕭月夜身上的袍子,是柔柔和豔煞在“天一裁縫”訂做的,價值近千兩,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了。
蕭月夜心中暗暗慶幸,這幸虧場地是封閉的,除了護衛和裁判等人之外,沒有閒雜人等。否則要是被人認出來,又不知道是怎樣的軒然大波了。
“……好,廢話我也不多說了,下面我宣佈第一回合的材料:豆腐!沒錯,就是豆腐!現在雖然已經入秋,但是秋老虎仍然散着它獨特的魅力。衆所周知,豆腐作爲一種口感細滑……”
不知道這個主持人以前是不是說書的,廢話說個不停。
尹採菊一聽說是豆腐,從盆裡撈出幾塊豆腐放在案板上,然後凝眉不語,腦中快的思考應該做什麼菜。
就在所有人都在思考或者已經準備動手做菜的時候,這個話多的主持人又拋出一劑猛彈:“諸位,忘記告訴大家,這第一道菜,你們只有一刻鐘的時間,看那邊的沙漏,現在正式開始!”
該死!所有人在心中都罵死了這個傢伙,你怎麼不早點說啊!一刻鐘,轉眼就過,不少人腦中的方案全部得拋棄掉。
尹採菊眼神一定,瞬間做好決定,她把豆腐交給蕭月夜,低聲快說道:“蕭大哥,一刻鐘時間,能做出的料理非常的少。豆腐的料理,大多人都是八寶豆腐,麻婆豆腐這些,雖然千變萬化,但是卻沒有絲毫的新意。我現在要做的,叫做繁花似錦。”
蕭月夜點點頭,問道:“我怎麼做,這些豆腐要怎麼弄?”
尹採菊快的挑出紅綠辣椒,還有黃瓜,胡蘿蔔,放在水裡洗淨交給蕭月夜:“蕭大哥,豆腐切成梅花狀,要薄而不掉,片片疊放在一起。辣椒去跟切絲,黃瓜去瓤去皮切絲,胡蘿蔔去皮切絲。我來準備配材料。”
蕭月夜點頭表示明白,從案板上拿過一把很薄的菜刀,在手上旋轉一下,帶出一道流光。切豆腐是特別考驗刀功的,尤其尹採菊又要求豆腐切成梅花狀,而且還得薄而不掉。“龍澤樓”配給的,是市面上比較普通的老豆腐,這讓不少人都犯起了嘀咕。
蕭月夜動手了。他採用的是“切”字訣中的推切,比較適合豆腐這種易碎的物品。左手輕按豆腐,右手一揚,帶出一道弧光快的劃下來,就在離豆腐只有一寸之時,握刀的右手變得恍惚飄渺起來,只能看到重疊的手影和刀影,讓一旁觀看的小廝以爲自己花了眼。
等蕭月夜停下來,桌上的豆腐沒有一絲的變化,這讓那個觀看的小廝失望的嘆口氣。蕭月夜卻是輕輕一笑,對自己這一招很滿意。
其實,若是那個小廝能夠再走近一點的話,就會現,這幾塊豆腐看似沒有變化,但是實際上在豆腐的表面上,有着細密而又非常淺的刀痕,這說明,這些豆腐早就已經被切成一片片的,但是因爲蕭月夜的手法太快,所以才能保持現在這種原狀。
不過這纔是剛剛開始,下面把豆腐切成梅花狀纔是要點,也是最難的地方。蕭月夜拿了一個有着梅花紋狀的盤子放在邊上,深吸一口氣,輕叱一聲!
他左手猛的一拍,從案板底下傳來一股小巧而又均勻的內力,將豆腐全部給震到了空中,隨着受力的不同,這個時候,一盤的小廝才睜大了眼睛,看着他以爲沒有變化的豆腐分成一片片,透明而又水晶!
就是現在,蕭月夜眼睛一眯,右手快換成一把雕刻的小刀,用閃電一般的度在豆腐間揮舞。他的度之快,讓一旁的那個小廝只看見一道道的銀光在白茫茫的豆腐中間閃爍。而令他詫異的遠遠不止這些,往下掉的豆腐片快的飛舞,細小的碎屑全部飛到四周,而那豆腐片則恰到好處的落在盤子中。
一片是這樣或許還是巧合,可是兩片,三片,無數片呢?
銀光消失,四周地上全是細細碎碎的豆腐屑,那個小廝的臉上也有不少,可是他毫不在意,睜大了眼睛,上前兩步。
這還是豆腐嗎?簡直就是藝術品啊!
一片片梅花狀的晶瑩剔透的豆腐疊放在盤子中,閃耀着奇特的光輝,而這些豆腐片,卻又正好組合成一朵巨大的,潔白的梅花!
這刀工,簡直就是鬼神莫測啊!
此時尹採菊正好把手中的調料搭配好,她看了一眼蕭月夜切成的豆腐片,笑了笑,卻沒有半絲吃驚的表情。沒辦法,前幾天受這種打擊和震撼已經太多了,所以現在反而沒多大的感覺。
尹採菊碗裡是她調配好的汁,她小心的澆在豆腐上,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調配的,這汁竟然不是黃色或者紫黑色,反而泛着一種淡淡的粉紅。
“你用什麼調配的?嗯,好像還有一股梅花香。”
尹採菊手上姿勢不變,嘴裡快的回答道:“鹽、味精、色拉油、高湯、再加上從柔柔姐那裡要來的一種由梅花花瓣製成的乾粉。蕭大哥,你看看鍋裡面的水燒開了沒?把蒸籠放上去。”
蕭月夜應了一聲,打開鍋一看,水還冒着細細的小泡泡。他皺着眉頭蹲下來,爐子裡面的火燒的有些小。左右看了看,蕭月夜嘴角勾起一絲笑,握住燒火棍,一股內勁就傳了過去,頓時,爐子裡火光大盛,而且燒火的柴似乎也比平時燒的快。
鍋裡的水,很快就翻滾起來,蕭月夜動作利落的把蒸籠放上去。
旁邊那個小廝,張大了嘴巴,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剛纔,那是什麼,妖術嗎?那個男人手一碰,頓時爐子裡的火變大了。別人看不見,可是他的角度卻正好啊!
蕭月夜可不知道這些,等尹採菊把汁澆好,他便將盤子放上蒸籠。
“蕭大哥,剩下來的切絲也交給你了。我來燒火。”尹採菊看看漏斗,估計了一下時間。
蕭月夜切絲,直接用的就是直刀,這種刀法就是將刀刃放在緊靠原料的砧墩上,左手接穩原料,左手中指關節抵住刀身,食指、無名指稍稍穹曲讓後,右手提刀,刀刃要低於左手中指關節,稍高於被切物;左手中指往後退縮的距離等於被切物的厚薄大小或長短,刀刃不斷地上下運動,中指隨着做等距的退縮,持刀的右手使用腕力,輕重均勻地筆直落刀,被切物就能整芥劃一成形
蕭月夜決定不再賣弄自己的刀法,饒是如此,他手的度也讓一邊始終盯着他的小廝瞠目結舌。這哪還是人的度啊?不僅如此,他下手的力道是恰如其分,一點點跺在案板上的聲音都沒有,這種刀功,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尤其當蕭月夜把紅綠辣椒,胡蘿蔔,黃瓜全部按照要求切出來之後,這個小廝更是無語了。大小,長度一模一樣!要是說,你辣椒絲長短大小一樣,也還算了。可是偏偏蕭月夜的刀功,使得辣椒絲,胡蘿蔔絲,黃瓜絲全部都一模一樣!
這是什麼樣的概念?
這個小廝自問從來沒見過有人有這麼恐怕的刀功,頓時,一個念頭在腦中滋生芽。
漏斗裡面的沙已經沒有多少了,那個話多的主持人又冒了出來:“各位,還有最後一點點的時間,請你們抓緊啊。要是你們過時間,哪怕你的豆腐燒出鮑魚的味道,也沒有用了。”
他自以爲說了個笑話,卻沒有看見所有廚師眼中的惱恨。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這裡嘰嘰喳喳!
尹採菊把蒸籠拿開,準備將裡面的盤子拿出來,卻“哎呀”一聲。
蕭月夜看過去,原來這丫頭一時心急,把手燙到了。他嘆口氣,抓過來幫她吹吹,然後又快的把蒸籠裡面的豆腐取出來。
他敢誓,自己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可是偏偏這個動作卻讓尹採菊有了無限的遐想,她摸着自己的小手,臉上緋紅緋紅的。
蕭月夜倒是沒注意這些,拍拍她:“採菊,快點,時間快到了。”
尹採菊哦了一聲,看着盤子裡面的豆腐,笑容滿面。她小心的把蕭月夜切好的絲放在豆腐四周,盤出一個繁花似錦的氣象來。
“哐!”主持人猛的敲了一下鑼,大聲宣佈:“時間到!”
大部分的廚師也完成了,幾個還不死心想要繼續的,卻被一邊的小廝給組織,有的耍橫的,直接被剝奪了資格。
蕭月夜他們排在第十八位,看看那幾個被剝奪資格的,和沒有完成的,蕭月夜現,自己這一桌竟然是壓軸!
每一桌的菜都被身邊的小廝用托盤放好,上面蓋了個金罩,按順序放在裁判席。
如尹採菊所料,現在一共有十五盤佳餚,裡面七盤做的是麻婆豆腐!
雖然這些人都聰明的做出創新,但是仍然改變不了它是麻婆豆腐的本質!如果評委全是清一色的老頭也就罷了,畢竟上了年紀的人,味覺退化。
可是這一次的七位裁判,有的是大儒,有的是名士,還有一位是御廚,他們平均的年齡,也就四十多的樣子。
這個主持人說對了一件事,那就是,現在是秋老虎威的季節。
那七個裁判,看見第一盤麻婆豆腐,還興高采烈,等吃到後面,一個個滿臉大汗,蕭月夜惡意的猜測,他們現在胃裡面估計得冒火了。
雖說能參加決賽的,都是高手,但是就算是蕭月夜也能看出了上中下來。麻婆豆腐裡面,有一個傢伙燒的很棒,一個裁判試了下,現豆腐很有彈性,竟然能壘起來。
而其他各式的豆腐裡,也不乏高手,比如一個將豆腐做出雞的味道來的傢伙,絕對厲害。
終於到蕭月夜他們了!
主持人敲了一下鑼,笑着說道:“好,下面是最後一位參賽者,‘龍澤樓’的代表,尹採菊師傅!她的作品,名字叫‘繁花似錦’,請品嚐!”
一個小廝將金罩打開,頓時所有人都驚呼一聲,叫了起來。
“好美,好美的梅花!”一個裁判捋捋鬍鬚,讚歎的說道。
沒錯,蕭月夜的盤子裡,一朵巨大潔白的梅花綻放,而細細看去,這朵梅花,竟然是由數十朵小梅花組成的。最絕的是尹採菊的調料,那些粉色的汁經過蒸籠,全部滲入到豆腐之後,泛出一樣的粉色,使得這梅花與真的幾乎一模一樣。
而由辣椒絲,胡蘿蔔絲,黃瓜絲構成的一朵朵小巧裝飾的花也全部簇擁起來,營造成了一副絕美的繁花似錦。
“好!好刀功!”一個裁判先看出了門道,驚歎的說道。
“是啊,想不到竟然有這般厲害的刀功,實在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啊!”
“豆腐竟然能切的這麼薄,我從來都不知道啊!”
“快嚐嚐!”
裁判們爭先恐後的夾了一塊小梅花到碗裡,又是驚呼一聲,對梅花竟然不會掉,不會碎而震驚不已。
等他們嘗過味道之後,全部放下了筷子,閉目不語。
周圍人議論紛紛:“裁判怎麼了?”
“估計是太好吃了吧?”
“我看不是,我想說不定是因爲太難吃,才這樣的。你沒看見裁判們全放下了筷子嗎?”
這個人剛說完,所有的裁判全部都怪叫一聲,睜大了眼睛,搶着把餘下的豆腐往嘴裡塞。
好不容易等他們吃完了,看着衆人瞠目結舌的樣子,這幾個裁判才訕訕的笑了笑,有那個御廚言。
“好吃,實在是太好吃了!我等前面吃的是火氣直冒,突然吃到這盤繁花似錦,入口之後,就感覺在冰天雪地中一般,豆腐中夾雜的淡淡梅花清香,混合着豆腐本身的滋味,一齊涌入我的胃中,實在是太好吃了!而且這旁邊的辣椒絲,黃瓜絲,胡蘿蔔絲也又有風味,配合的恰到好處,好啊!”
另一個看起來很文雅的男子接着說道:“老實說,剛開始老夫確實當心,這麼好刀功的豆腐,如果口味差了,實在讓人遺憾。但是老夫沒想到,竟然這般好吃,這豆腐一入口,將我體內的燥熱全部消融了。姑娘廚藝實在是高啊,若是說這刀功是鬼斧神工,姑娘對食材的把握,火候的掌握,還有這配置醬汁的技藝,實在是讓老夫等驚爲天人啊!”
接下來的事,自然不用說。蕭月夜和尹採菊這一組順利晉級,參加下一輪的比賽。而所有人此刻看這兩人的目光也全部都變了,嫉妒,炙熱,羨慕,敬佩,猜測全部都有之。
下一輪的比賽是在明天,蕭月夜和尹採菊可謂是“落荒而逃”,沒辦法,後面追着要簽名的太多了。爲了避免身份被泄露,蕭月夜只好抱着尹採菊施展輕功,這才順利的回家。
尹採菊感受着屋檐上吹着的風,再聞着蕭月夜身上傳來的男人味,不由的再一次癡了